上面還顯示的是他給他們班主任的備注,  “路過之處寸草不生的滅絕師太”，這個名字直接證明了他們班主任的恐怖。

        孟陽秋現在是急得抓耳撓腮，恨不得當場把手機從車里扔出去。

        陳曦無語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提醒道：“你今天出來是請了假的,  慌什么？”

        孟陽秋眼睛一亮：“對哦。”

        “我忘記了！”

        他把手機拿起來,  滑動了一下,  然后翹起來二郎腿，動作囂張地手機放在了自己的耳朵邊上。

        “白老師。”

        不過那語氣嘛，就是和他動作完全相反截然相反的乖巧。

        江辭聽到了在前面輕笑了一聲。

        還以為他不怕呢,  結果沒想到還是怕老師。

        “是我,  老師我不是請假的嗎？”

        “我有沒有空？等等啊,  我問問。”

        他看向了江辭,  江辭看向了陳曦,  陳曦回道：“有空。”

        孟陽秋這才對著電話那頭說道：“我有空的,  要做什么啊，老師？”

        他說完了這句話后就再沒有講話，只是低下了頭。

        然后整個車都安靜了下來，等了好一會兒后江辭才發現孟陽秋竟然是在哭。

        孟陽秋本來就長得清秀瘦弱，現在咬著牙關無聲哭泣的樣子看起來著實可憐。

        江辭心軟了,  他也放軟了語氣問道：“這是怎么了？”

        孟陽秋本來就傷心,  現在被人一問就徹底憋不住了。

        “哇哇,  孫宇去世了,  他是我的同桌，嗚嗚嗚嗚……滅，滅絕師太,  她讓我們全班一起去看望孫宇的家人。”

        他鼻涕都哭出來了。

        “嗚嗚嗚嗚嗚明明之前還好好的,  前兩天,  他還給我說讓我幫他補課，嗚嗚嗚為什么突然就死了？明明，明明說好轉了啊！”

        “我好傷心啊，江哥。”

        他又嚎又叫的，說話還顛三倒四。

        陳曦臉上表情也被他哭得十分無奈。

        兩個人都沒什么安慰人的經驗，江辭想了想，然后干巴巴地說道：“可能是出了意外。”

        “你不要太傷心，死亡并不是終點，死去的人只是換了一種存在狀態，現在做重要的就是活著的人……”

        孟陽秋扯了一張紙，然后使勁擦掉了自己的鼻涕，他打斷了江辭說道：“江哥，你不要說了，道理我都懂，我已經是一個大人了。”

        江辭松了一口氣，看了他一眼，果然剛才一股勁過去了，他的狀態好多了，雖然眼睛還是紅，但是眼淚卻沒在掉了。

        “那你要現在過去嗎？”

        孟陽秋點頭，“要去。”

        “那我們先給戴嵐山說一聲。”

        江辭在開車，陳曦拿著電話給戴嵐山打了一個電話，說清楚了這邊的情況以后，他們的車就開往了另外一個方向。

        孟陽秋：“他家是在鳳翔小區，我們直接過去就可以了。”

        “行。”

        鳳翔小區，江辭也知道，是以前的一個老小區，距離也不遠。

        他換了一條路，沒開多久就到了那個小區的外面。因為不是新建的小區！它里面也沒有專門的停車場，江辭只能把車停在外面的馬路邊上，然后帶著人走了進去。

        在樓下他們碰到了白琳和其他的幾個同學，孟陽秋垂頭喪腦的上去和他們打了一個招呼。

        他們班上的班長是一個長得很高的女生，看起來很穩重，她對著孟陽秋問道：“原來等的是你，我們還以為等誰呢。”

        白琳看到江辭和陳曦臉上有些疑惑，但是也沒說什么。

        她對著他們說道：“走吧，我們一起上去。”

        她作為高一一班的班主任，班上同學出了這樣的事情，而且還是在上課期間發生的，她的壓力也很大。

        現在她率先走在了最前面，幾個同學走在她的后面，江辭和陳曦就跟在最后面。

        這種老式的居民樓，樓層不高，也沒有電梯，所以幾個人就是爬樓梯上去的，以前的樓房設計也沒那么合理，樓梯間的光線很是昏暗，只有偶爾幾家人在門口安裝上了聲控的燈，路過的時候會亮一下。

        江辭看到了那幾個同學在昏暗的燈光下稚嫩的臉龐，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悲傷。

        他暗自嘆了一口氣。

        到了四樓的時候，江辭就聽到上面傳來了隱隱約約的哭聲，等走過拐角，他就看到了五樓的一戶人家現在正開著門。

        門口和門內的人都不少，江辭看到那些人的臉上大部分都是哀切的表情，想來應該是孫宇家的親戚。

        白琳帶著人擠了進去，江辭他們跟在她的背后也進去了。

        里面的空氣有點熏眼睛，有燒過什么東西的嗆人氣味，江辭往地上掃了一圈，發現了墻角的地上有蠟燭和香，都插在白蘿卜上，還有一個裝滿了灰燼的鐵盆子，里面未燃盡的黃色紙錢。

        不知道哪里的風吹了過來，把燒著紙錢的盆里黑灰的灰吹得飄了出來。

        客廳里面很多人，站著的是打著赤膀抽著煙的男人，而沙發上坐著幾個年紀相仿的中年女人在嗚嗚哭泣，有一個年級比較大的老太太站在那幾個女人面前在用方言語速很快的罵著什么，她也時不時用一塊白色的小方巾擦著眼淚。

        環境十分嘈雜，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大。

        這種難言的壓抑悲傷氣氛讓江辭喘不過氣來，這讓他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父母死亡時他一個人操持著葬禮的時候。

        孟陽秋也十分害怕，他還沒見過這樣的場景，他轉過頭看江辭，然后過來抱住了他的胳膊。

        “孫宇媽媽你好，我是孫宇同學的班主任。”

        白琳在沙發上找到了孫宇的媽媽，然后微微彎腰跟她說話。

        聽到了她的話，孫宇媽媽立刻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的眼睛腫得像桃子，雙眼都只剩下一條縫了。

        “是白老師啊，不好意思，你看現在這樣，我也沒法招待你。”

        她很瘦，身體幾乎搖搖欲墜。

        白琳扶住了她，說道：“班上同學聽到這個消息很震驚也很難過，所以派了幾個代表想過來看看。”

        后面她又講了學校的領導對這件事的痛心，以及學校打算怎么處理這件事。

        孫宇媽媽很安靜地聽，白琳說完了以后，那幾個同學也上去和她說話，說完了，孟陽秋班上的那個班長還把一個信封遞給了她，說是班上同學捐的一點錢。

        孫宇媽媽沒有接，而是看著白琳問道：“孟陽秋同學來了嗎？”

        白琳點頭：“來了，我讓他過來。”

        江辭把他從自己的身上薅了下來，往那邊推了推。

        孟陽秋一臉茫然地走了過去。

        孫宇媽媽走近他，在他臉上仔細看了看，淚水又掉下來了，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夸到：“好孩子。”

        然后她就去了一個臥室，很快就從里面拿出了一個包裝好的盒子和一個本子遞給了他，“這是我們整理東西的時候，發現的，孫宇打算送你的生日禮物，你拿回去吧。”

        孟陽秋呆愣在原地，他的雙手在褲子上緊張地擦了擦，接了過來。

        盒子也就一個鞋盒大小，他拿過來就抱在了懷中，再次抬頭時，滿臉都是淚。

        他口中喃喃自語：“是我的錯。”

        江辭余光掃到了一個坐在電視機前的男人，他的一只手拿著煙，一只手緊緊捏著拳頭，手上青筋暴起

        ，眼睛看向了一個方向，整個人的感覺好像是壓抑著什么。

        他順著那個注視的地方看過去，發現他看的是白琳。

        他打算干嘛？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個男人就把手中的煙一扔，用腳碾了碾就站了起來。

        江辭只來得及叫了一聲小心，然后就看到那個男人直接猛沖了過去。

        他一把推開了白琳，扯住了她胸口的衣服領子，嘴上還大聲地叫著：“你們當我姐姐好欺負是吧？小宇的尸體呢？”

        “我們要看他的尸體，我們不相信什么嚴重過敏導致的死亡，我們要做尸檢！”

        “是誰害了小宇？說！你們學校是不是包庇兇手？？”

        白琳嚇懵了，被人高馬大的一個壯年男子扯著領子質問，這不在她的預料范圍之內。

        江辭和陳曦沖了上去，其他的人也七手八腳開始拉著那個男人后退，現場頓時混亂了起來。

        “弟，已經查清楚了不關學校的事情，快放開白老師！”

        “我的孫哦，你怎么就這么死了啊，你放我可怎么活啊！”

        “學校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報警吧！”

        嗆人的煙氣，擁擠吵鬧的人群，哭泣和怒吼。

        孟陽秋的那幾個班上同學快嚇哭了，她們被推攘到了墻上。

        江辭和陳曦廢了大力氣才拉出了白琳，然后領著學生們后退到了大門邊上，看著里面的人吵成了一團。

        江辭安撫了幾個女生，然后說道：“你們先等等，我去找人來解決……孟陽秋你在干什么？”

        孟陽秋一個人站在邊上，眼睛深沉，臉上表情似笑非笑。

        他說話的語氣變了，他說著：“來了。”

        陳曦眉頭一皺，在難聞的嗆人的煙塵中，她突然聞到了一絲香氣。

        “他們沒有門。”

        “他們來找我了。”

        孟陽秋一說完，江辭就感覺到自己被注視了。

        他順著自己的感覺看了過去，在客廳的暗黃色的窗簾中他看到了一部分滴著透明液體的淺黃色和紅色的軀體。

        它很肥碩，軀體的形狀就像是長得白白胖胖的某種具有無數環節的昆蟲幼蟲，也像是照著一個個的輪胎堆疊的形狀而捏出來的一坨肉。

        它緩緩地移動了一下，不均勻的紅色黃色交錯著出現了一會兒，然后從窗簾的后面就出現了半張臉。

        那個臉直接鑲嵌在肉上面，它沒有腦袋和脖子，江辭發現它的眼睛格外的突出且鼓脹，在臉上就像一個隨時會掉下來的小球。

        陳曦和孟陽秋同時出聲。

        “它是顧雨嗎？”

        “它們是門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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