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前焦慮？”

        江辭看著小乖黑溜溜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問道：“你覺得我產前焦慮？”

        “我哪里產前焦慮了？”

        小乖嗚嗚咽咽了兩聲，清澈的眼睛里面就寫滿了幾個字——我兩只眼睛都看到你產前焦慮了。

        江辭深深吸了一口氣，抓住了它毛絨絨的耳朵揉了揉,  說道：“我只是現在情緒不太穩定，應該是正常的情緒周期變化,  過兩天就好了。”

        “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我還有之前他們給的資料沒看完。”

        他從沙發上下來了,  在茶幾下面的收納箱子里面翻了翻,  找到了之前特管局醫生給他的資料,  之前他慢悠悠地看了大半部分,  現在終于想起來自己好像還剩了兩個故事沒看。

        那些資料放得很整齊,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在跟他作對一樣，他就隨手拿出來的一本就在上面看到了一排字，產前焦慮的癥狀。

        “……”

        江辭傻傻地手中的白紙黑字,  他嚴重懷疑自己今天是和書籍犯沖,  但是最后他還是沒能控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接著往下面看了幾眼。

        “產前焦慮，常見的癥狀如下：睡眠障礙，變得難以入睡，半夜驚醒……情感焦慮,  變得敏感多疑,  情緒暴躁……[1]”

        “情緒暴躁！”

        “！”

        江辭啪的一聲把自己的手里的資料和上了。

        “小乖,  你覺得情緒暴躁嗎？”

        小乖看著江辭現在帶著微笑的美麗臉龐，先是點了點頭,  然后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樣,  猛地搖了搖頭。

        江辭瓷白的手指從它的耳朵上收了回來,  紅潤的嘴唇里說出來的話就像是輕柔的風：“我怎么可能會為了小鹿的出生感到焦慮呢？我很期待見到小鹿的。”

        洛茲拿著一個大玻璃碗從廚房里面了,  他把碗放在了江辭面前的茶幾上，問道：“怎么了？”

        江辭抬起頭對著他笑了笑：“沒事，在看東西。”

        洛茲也看到了江辭腿上的書籍，說道：“看什么？”

        “是我之前沒看完的資料，我打算拿出來看完，反正沒什么事做。”

        江辭帶上了一次性手套，拿了一個無骨鳳爪塞進了自己的嘴里，嚼了嚼，然后臉上就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還是家里做的好吃，外面買的酸辣口味總是太酸了，他更喜歡吃辣一點的。

        “之前那些？”

        洛茲也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邊，順手拿過了他腿上的本子，他往前面翻了翻，然后很快就找到了江辭沒看過的一部分。

        “山神的孩子。”

        他低沉的嗓音念出了上面故事的名字。

        江辭的手沒有空，嘴巴里面也有食物，就用眼神示意了他接著念。

        洛茲：“在xx，有一座山叫尾山，山上多狐貍，山的形狀也神似狐貍尾巴，山下的村民認為有形即有神，就在山中建了一廟，里面塑一泥像，稱為尾山山神，為其供奉香火。”

        念到這里他突然停了下來，江辭就疑惑地抬眼看他。

        他對著江辭笑道：“你們制造的‘香火’真是一個神奇的東西，虔誠的信仰對一些以精神力為食的東西來說應該是一種口感比較特殊的食物？這樣的話，應該也可以算比較特殊的一類供奉。”

        江辭：“那其實那些神話傳說里的神都是真實存在的了？”

        “祂們可能是哪一位的化身，比如潘，在這個世界的另一個地方就有具體的神職。”

        江辭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確實潘神還兼任希臘神話里的牧神潘。

        洛茲低頭再次低頭念了起來，“在山神廟建立之初，正好是天下太平，風調雨順，香火鼎

        盛，可惜在六年后，天災不斷，香火漸稀，除了進山打獵的獵人外，罕有供奉。”

        “xx年，天大旱，田地顆粒無收，尾山腳下有個邱家村，里面有個獵戶叫邱元，去年娶一新婦，生一子，家中貧困無余糧，某天，他將自家小兒置于背簍中背上山，扔于山神廟后一樹坑中，回去后就對同村村民說：“山神好心，孩子就送與山神養罷。””

        江辭吃雞爪的手停下來了，眉頭也逐漸皺了起來。

        “其余村民雖心有不忍，但天災無情，只感嘆心有余而力不足。當晚，整村人都聽聞山上傳來了小兒啼哭，不過在啼哭一陣后，哭聲漸消。”

        “第二天，有好事之人上山查看，發現樹坑下孩子已消失不見，旁邊卻未見紅，遂下山稱：“山神體諒世人，已將孩子接回身邊。”此話傳播甚廣。”

        “此后，邱家村人幾乎每晚都可聞山上傳來小兒啼哭。甚至有婦人無知，對其夫問道：“是天上的孩兒哭還是地上的孩兒哭？”，其夫答曰：“天上的孩兒錦衣玉食可會哭？是地上的孩兒哭。”

        “不出兩月，十里八鄉，竟找不出一個幼兒。”

        江辭把手上的手套摘了，臉色不太好看地說道：“不可理喻。”

        他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么罵。

        洛茲摸了摸他的頭安慰他。

        “又兩年，年景變好，邱元之妻思子成疾，但是腹中卻沒動靜，多方尋遍良醫無果后，后被一瘋癲老婆子點醒，孩兒還在山神身邊，需問山神討要，才能再次受孕。邱元大喜，在尾山上為山神重塑新身，建新廟，虔誠跪拜，但是依舊毫無動靜。后再問那老婆子，老婆子道：“陰陽交合，為其造新胎。””

        “邱元恍然大悟，帶其妻在山神廟中同睡，后果然如瘋婆子所言，陰陽交合新胎成，邱元媳婦的腹部漸隆，再次懷孕，大喜。此外，同樣受其困擾的人數不少，在聽聞此事后，紛紛趕往山神廟中，一時之間，山神廟香火鼎盛。”

        江辭追問：“生出什么了？”

        “十月懷胎，邱元在其妻臨盆前，特意尋摸了出名的產婆，生產過程十分順利，就是在孩子出生時，震天的啼哭中伴隨著產婆的驚叫。外人皆不知發生了什么，只聽聞孩子長相可怖，是怪胎。后記載，因山神廟出生的孩子皆為怪胎，世人都傳山神震怒，怪胎就再次丟于山神廟后樹坑下，事情漸熄，但所有婦人皆瘋癲，不聞人言。”

        “山神的孩子，頭圓形具有五官，口中長利齒其聲如嬰兒啼哭，無四肢，脖頸之下皆為肉尾，呈肉粉色，形似大蝌蚪。”

        江辭等了一會兒，發現洛茲不念了，就瞪大了眼睛問道：“就完了？”

        小乖也在旁邊嗚嗚了兩聲，表示疑問。

        洛茲把書合上，肯定道：“嗯，完了。”

        江辭還是不能接受，他又問道：“就這樣？是誰的孩子？那些男人就還活得好好的？”

        洛茲還真的認真地想了想，他說道：“根據這個故事里面提供的信息來看，符合條件的還真不少，再加上祂們的化身就更多了。不過，我推測它們的父親可能是“蒼之獸”[2]，祂長相是凝膠狀的、蒼白色橢圓形體，很喜歡在一些生物體內注入自己未成熟的胚胎，使其寄生。

        “那些男人的話，可能在孩子出生的時候就被吃掉了吧，畢竟孩子剛生下來的第一餐總得吃好點。”

        江辭臉上的表情好看了些，嘴上說著：“原來如此。”

        不過聽完了這個故事以后，他的心情是好了不少，都有心情帶著小乖下去遛彎了，順便還在下面見了見陳曦。

        陳曦現在沒什么事情干，如果江辭去開花店還好，她能跟著去，如果他心情煩躁，不想出門的話，她就只能整天在江辭小區的底下晃悠。

        如果不是江辭提前給樓下的物業說過，她是自己的朋友，她都快被小區保安給抓起來了。

        而且她也已經忍受了江辭好多天的狗脾氣了，現在看到他帶著一個肥狗下來，就直接問道：“今天的脾氣如何？我看看，嚯，這狗都快被你折騰得禿了吧。”

        江辭不管她的陰陽怪氣，他扯了扯小鹿的狗繩說道：“小乖哪里要禿了？它的皮毛光滑濃密的，而且小鹿我還覺得馬上就要出來了。”

        小乖高興地轉圈，一臉傻笑。

        “得了，你家狗向著你了。不過希望真的如你所說的那樣馬上出來了吧，不對，最好是明天就出來。”

        江辭還沒明白事情的嚴重性，還在隨口附和：“行，我讓小鹿明天就出來。”

        然后當天晚上睡著了以后，江辭就開始做噩夢了。

        他很久沒做過這么真實的噩夢了，他在睡夢中和普通人不一樣，他一直以來都擁有控制自己夢境的能力，就連進入夢境之地，他都可以控制自己隨便進出。

        但是現在不一樣，他現在正在做一個他無法控制的噩夢。

        而且可能是白天聽了那個“山神的孩子”的故事的原因，他做夢也是和懷孕有關。

        他夢見自己躺在一個白色的臺子上，肚子鼓得大大的，里面有一個活物在動來動去，就像一個裝滿水的氣球，里面放了好幾條魚在死命沖撞，把他的肚子撞得凹凸不平。

        “不對。”

        江辭的耳邊聽到了有人叫他使勁的聲音，還人在說什么看到了腦袋了之類的話語。

        他的臉上恍惚了一瞬，同時感覺到了自己下身傳來了仿佛被撕裂一樣的痛楚。

        “不對！”

        躺在江辭身邊的洛茲突然睜開了眼，祂的身體瞬間卷住了江辭的身體，然后直接掉入了夢境之地的黑色星球上了。

        不遠處的醫院，無數的銀醫生就像是受到了召喚一樣，在天臺上聚集，然后又整齊地消失不見。

        陳曦從床上翻身而下，直接跳到了窗戶面前，眼睛看向了江辭小區的方向了，舊印在她的手腕上搖晃，就像是一種警告。

        灰白色的霧氣從地上升起籠罩了整個云市，報喪鳥難聽的叫聲在暗處回響。

        “洛茲生氣了。”

        她的臉色凝重，“小辭發生了什么？”

        江辭被困在了夢里。

        他從白色的臺上翻身而下，腳下的地面又變成了泥濘的小路，他聞到了濕濕的泥腥味，周圍都是茂密的山林，植被一層又一層，綠色深深淺淺。

        他感覺到了自己腿中間有溫熱的液體在逐漸流下。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吵了，他依稀聽到了有人在叫怪胎的聲音。

        “扔掉扔掉！把怪胎扔回樹坑里！”

        “怪胎！怪胎！”

        “怪胎，怪胎……”

        江辭在聽了無數聲怪胎以后，他終于生氣了，眼睛也逐漸清明了起來。

        他冷聲罵道：“滾！小鹿才不是怪胎！”

        聲音層層疊疊回蕩，然后畫面破碎。

        他發現自己眼前的道路消失了，自己站在一個黑色的水平面上，出現在他的面前是一個巨大的紅色墻壁。

        那個墻壁可能是玻璃做成的，上面還微微反光，可以清晰地照出了他的身影。

        江辭看著面前的東西，總覺得莫名熟悉，他伸手在上面摸了摸，感覺很光滑。

        然后下一秒，他就聽到小鹿的聲音從這個紅色的墻壁的背后傳來了。

        “媽媽，是小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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