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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一道刺耳的驚雷在天邊炸開,雨滴密密麻麻落下,離泱城城垣上卻站著一身雪白的女子,撐著一把竹傘,渾身上下沒染到半點(diǎn)雨水。

        “師妹,你可瞧出那邊有什么情況嗎?”

        袁卜在另一邊傳音詢問,柳融雪抬頭,目光越過垛口,一片白茫茫的雨霧遮蔽了整座山,什么都看不清楚。

        “袁師兄,沒什么事。”柳融雪心下卻萬分疑惑:應(yīng)長老叫他們今日盯著這里是為何?

        如果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速速來報(bào)。

        應(yīng)長老說完這句,自己一躍飛向了后山,不知道去哪了。剩下的弟子被囑咐在離泱城里頭盯著外面,不可出城,若發(fā)生意外則時(shí)刻謹(jǐn)記要保護(hù)城內(nèi)所有百姓。

        柳融雪忍不住擰眉,她作為醫(yī)修,自然不希望城里的人受到傷害。看著應(yīng)長老離開前如臨大敵的表情,她心里也跟著緊張。

        滿天陰云,雨勢浩大,她心里總有根弦繃著。

        直到破空一道金光,遠(yuǎn)處的山峰尖處升起一輪巨大的旋渦,扭曲了風(fēng)向,連天上的云也如抽絲般卷入其中。柳融雪驚懼地看向旋渦,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一處是云老板的住所

        好像印證一般,白霧被靈波劈開,柳融雪瞬間看清了山頂處的人影,云芝芝伸手指天,四周黑泥烈焰如碎片般吸入她的掌心,見她閉著眼,瞧不出表情。

        柳融雪內(nèi)心駭然,她從未見過如此絕景。少女長發(fā)飄散,指尖匯聚著白光,雨水、枝葉,連天邊的云霧都朝她涌去。

        這令人懼羨的一幕在柳融雪往后的余生中都被銘記于心。

        “師妹!師妹!你那邊發(fā)生什么了?”袁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柳融雪卻聽到了另一道聲音,是應(yīng)長老溫潤如玉的嗓音:“柳融雪,現(xiàn)在沒事了,今日所見不可告訴旁人。”

        “是,長老。”

        柳融雪答完,再度抬眸,霧氣又漫山而起,將剛剛發(fā)生的一切遮蓋干凈,看不出任何異樣。

        ……

        雨水啪嗒啪嗒打在窗欞上,窗外風(fēng)聲呼嘯,屋里頭卻很溫暖。

        云芝芝其實(shí)不會上藥,只會把她先前買的靈丹靈草悉數(shù)拿出,然后眼巴巴看著駱危自己溫水吞服。

        看著駱危乖巧端著冒著熱氣的水杯,云芝芝忽然笑道:“你在外面受涼了,要多喝熱水。”

        駱危:“多喝熱水?”

        怎么忽然說這個。

        云芝芝點(diǎn)點(diǎn)頭,煞有介事道:“嗯,治百病。”

        駱危:……

        打趣完了,云芝芝又看向駱危脖子上的青痕。白皙的皮膚上如白紙刻下墨水,青白分明,看得人觸目驚心。

        駱危沒喝水,反而盯著她看。少年的眼眸如琥珀般清瑩秀澈,睫毛纖長彎垂,無端透著一股子可憐無辜。

        云芝芝心里一怔,伸手搶過他的杯子,吹了吹,以為是太燙所以他才不喝,真是夠嬌氣。

        吹涼了,再遞到他的嘴邊。駱危垂眸,看著她細(xì)白的指尖,伸手覆在她手上,共同端著杯子喝了一口水。

        緊接著又被云芝芝塞了一顆丹藥。

        苦味在口腔里散開,駱危輕輕皺眉,發(fā)現(xiàn)云芝芝正巧背過身去,立刻舒展眉頭,神色自若地將水喝下。

        駱危看云芝芝忙里忙外,為他這點(diǎn)小外傷又是喝藥又是做敷藥草包。

        他心道,從未覺得自己是如此嬌氣之人。

        云芝芝正忙著去拿另一盒靈草,想看看能不能做點(diǎn)外敷的草藥,起碼消一消那些痕跡。她拿出幾株用于外傷的草藥,抬頭便看到駱危苦著臉,不停地喝著水。

        “藥很苦吧,給,我這里還有些糖。”

        嫩生生的指尖捏著一顆糖遞到了他唇邊,她親自喂他吃下去,生怕藥苦了他。

        云芝芝笑著問他:“甜嗎,我前幾天做的,加了點(diǎn)薄荷草……”

        難怪有些清涼的感覺,駱危含著糖,含糊地點(diǎn)頭:“甜。”

        “和外面的哪個好吃?”云芝芝這回是故意問的了,自知自己做的不如外面,卻還是想問,期望能聽到令人滿意的答復(fù)。

        駱危舔了舔糖,語氣溫吞,一字一句:“外面的好吃。”

        云芝芝還以為自己的聽錯了,錯愕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冷哼道:“好哇,下次做糖不給你吃了。”

        駱危放下水杯,試圖轉(zhuǎn)移話題:“脖子上的這點(diǎn)痕跡兩天就消了,不用上藥。”

        云芝芝“哦”了一聲,心里還有對方才話語的微小怒意:“我不擔(dān)心,你三四天消不下去都行。”

        駱危:“……”

        但這點(diǎn)小情緒轉(zhuǎn)瞬而逝,云芝芝又皺起眉,試圖說些什么:“嗯……說起來,那個人已經(jīng)來第二回了,你真的……”

        駱危看著她,心里了然她支支吾吾的意思。

        云芝芝猶豫半晌,不知道該怎么跟駱危解釋。三番五次被仇家找上門?因何結(jié)仇?她又是如何得罪?這些都不能說,況且她自己都不太明白反派為何過分執(zhí)著于她這個小嘍啰。

        左思右想,云芝芝心里一橫,想著有些事又沒什么好隱瞞的,開口道:“前幾日我在荒水符陣遇到的那個高人,你還記得嗎?”

        駱危沒想到她要說起這事,淡淡地“嗯”了一聲。

        隨后云芝芝便就著這個開頭把玄晶珠石的來由說了清楚,并說那個壞蛋就是看上了這個才來找她麻煩。

        其他事情都沒說,她無意撒謊,只不過原身自己帶來的麻煩應(yīng)該由她來解決,而不是把駱危這樣的無辜人士牽扯進(jìn)來。

        駱危心知她不便說出來的事是哪些,無謂地道:“我不在意前輩的過去。”

        這居然是他第一次叫她前輩,配合著他這番話,顯得禮貌又疏離。

        云芝芝抬手扣好藥盒,心中猛地嘆了口氣,他定然是看出來自己有事相瞞了,也是,說的話語里那么多錯處漏洞,很難不引人懷疑。

        “嗯……我也不是有意要……瞞……”云芝芝還想給自己找補(bǔ)些什么,靈府卻忽地陣陣鈍痛起來,冷汗瞬間濕了一脊背。

        天旋地轉(zhuǎn),冷熱交疊,云芝芝眼前一黑,竟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駱危手快攬住了她的腰,隨即將她打橫抱起,快步走近臥房里,將她放平在床上。

        窗戶半敞著,支窗木抵著呼嘯的風(fēng),窗紙呼啦啦的響。

        云芝芝因氣虛血熱而臉頰艷紅,微張著嘴巴,呼出的都是熱氣。駱危伸手在她靈臺上拂過,清新的竹葉香混著清涼,吹拂著云芝芝的靈臺,竄進(jìn)了靈府,澆滅了里面叫囂的火焰。

        “哪有一次性就吃下一整顆玄晶的。”駱危把她安頓好后,坐在床邊,揮開湊過來關(guān)心好奇的小貓,話尾帶著淡淡的笑意,“真是……不知好歹。”

        云芝芝不會有事,她本來體質(zhì)就與別人不同,自身修為純靠靈石這樣的外物提升,所以玄晶于她而言,不過是另一種巨大的靈石罷了。

        駱危坐在床邊,聽著云芝芝逐漸平穩(wěn)的呼吸聲,揮手將窗戶緊閉,燭火燃起,室內(nèi)由涼轉(zhuǎn)暖,云芝芝睡得越發(fā)昏沉。

        云芝芝暈過去后,卻在靈府中醒了過來。她剛睜眼,滾燙的焰火燒灼了她的腳尖,耳邊充斥著此起彼伏的尖叫。

        眼前許多修士驚慌失措,無力還手,被幽火燒成焦黑的尸體。地底涌動的黑泥如浪一般翻起,尸體沉沉浮浮,逐漸碎裂成塊被黑泥吸收。

        驚叫聲怒喝聲,有的人像是踩進(jìn)流沙里掙扎地要爬出來,手舞足蹈,下一秒被拖進(jìn)污濁的黑泥中,再度出來時(shí)已經(jīng)人頭分離,無頭身體漫無目的地四處爬行。

        云芝芝愕然,火光中,有一道瘦弱蕭瑟的人影,步履蹣跚地朝她走來。

        他長發(fā)垂落,衣袂破碎,上好的綢緞如今沾染著大片血紅,一步一步,眸中映著破碎的火星,沒有高光。

        她想跑過去,卻動彈不得,舌尖嘗到了甜腥味,云芝芝怔怔地抹了下嘴角,滿手的血。

        駱危像一片碎葉,輕飄飄地撞進(jìn)她的懷里,云芝芝正要伸手環(huán)住,少年便化成火星子散去。

        整座城像沉進(jìn)了墨染的大缸,無人能幸免、脫離,連死亡的解脫都得不到,變成尸體都還在掙扎。

        幾乎所有人都往城外跑,只有一名白衣女子站在城中央,面色慘白,因自己的無能而絕望。

        云芝芝看清她的臉,是柳融雪。她忽然想起原書里女主不愿提到的過去,難道眼前這一切……

        后來柳融雪被她的師弟拽走了,失魂落魄地坐在飛鳶上,逃離了這片地獄。

        靈府里的離泱城燒了三天三夜,意識逐漸混沌,記憶也變得不那么清晰。甚至云芝芝清醒后,感受到窗格漏進(jìn)碎光,帶著暖意,四肢都還在戰(zhàn)栗發(fā)抖。

        “海星,別舔我頭發(fā)。”

        云芝芝伸手在海星的貓頭上拍了拍,聽到它熟悉的喵嗚一聲,才撐著床沿坐起來。

        旁邊放了一碟糕點(diǎn)和一杯水。

        水還是溫的。

        云芝芝眨了眨眼,仰頭喝了一口,這里的人都不會喝溫的白水,只有喝茶時(shí)才會燒一壺,平日里的白水都是涼的。

        “還真是……多喝熱水啊……”

        云芝芝嘴角輕輕翹起,想到什么似的笑起來。

        但很快,鈍痛的靈府逐漸浮現(xiàn)起一些破碎的畫面,云芝芝越回憶,指尖越發(fā)冷,渾身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她剛醒來時(shí)還有些渾渾噩噩,覺得只是做了場噩夢,現(xiàn)在才后知后覺想起來夢里那些內(nèi)容!

        駱危推門進(jìn)來。

        “我聽到你醒了,”駱危很自然地走進(jìn)來,這幾天他天天來看,形成習(xí)慣,也忘記了敲門,“你竟然暈了十天。”

        云芝芝:怎么都過去十天了!

        她以為靈府里三天三夜是實(shí)際的時(shí)間,怎么會睡了這么久。

        駱危看她表情呆滯地端著水杯,伸手幫她拿過來:“怎么,還迷糊著?”

        云芝芝顧不得這些,一把拽住駱危的衣袖,“駱危,我剛剛……”

        “怎么了?”

        看著少年的臉,云芝芝忽然說不出話來。

        她記得夢里的感覺,記得少年將死的瞬間,只是……只是具體的畫面……

        她實(shí)在想不起來了。

        “之前總來買我的香符的一個女醫(yī)修,她叫柳融雪,你還記得她嗎?”云芝芝想起夢里另個重要人物。

        駱危奇怪道:“這我哪記得?”

        云芝芝手腳并用地爬下床,“我得去找她。”

        她陷入昏迷的那些夢,可能根本就不是夢,而是原書的設(shè)定!

        云芝芝卻沒想到自己剛醒來,還沒和四肢達(dá)成一致意見,剛出門腳就撞在門檻,小腿一軟,整個人都要往前倒下去。

        一只手迅速從背后攬住了她的腰,少年的聲音響起:“我還以為你又要暈了。”

        云芝芝“哇”地一下吐出一大口血,鮮血染紅一片地板。

        駱危頗有些責(zé)怪道:“別急,你修為剛突破,得先去打坐運(yùn)會氣。”

        云芝芝捂著嘴,才發(fā)現(xiàn)到自己已經(jīng)不是筑基期,好像……好像已經(jīng)金丹后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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