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去，還是方雨桐八九歲的時候，那年她生了一場大病，銀子花了好些，卻不見一點兒起色，眼看就要兩腿兒一蹬了……

方老婆子心疼孫女可憐，把自己珍藏了一輩子的玉葫蘆送給了她，以求能保佑她去病消災，還告訴劉氏觀音廟很是靈驗，讓她買幾柱香，掂幾兩油去求求。

沒想到還如方老婆子所說，喝了一包求來的香灰茶以后，奄奄一息的方雨桐，就能站起來走路了，也能吃下去兩口飯了。

好全了之后，劉氏感念觀音娘娘救了小女兒一命，就帶她去廟里磕了幾個頭。

在回來的路上，她跌了一跤，流了點血，還蹭到了玉葫蘆上，就有了玉露這好東西。

方雨桐因著這個，對觀音廟里的觀音娘娘很是感激，不要說去，就是聽到“觀音廟”這三個字，心里也能涌出一股子親近感。

“嘶，咋還怪冷嘞。”

這會兒正是露水最重的時候，一出門，穿著成衣鋪子里買的輕薄衣裳，方雨桐覺得還挺冷。

方雪梅冷笑一聲：“懶得唄！你背著背簍走十里路看看，保管你不覺得冷。”

方雨桐白眼一翻，快走幾步，好離這個莫名其妙的噴子遠一點。

劉氏沒好氣說道：“叫你換件厚實點的，你又要臭美，老話都說：吃了端午粽，還有三天凍，別看馬上要進伏了，照樣能冷到你發抖。”

方鐵柱背著背簍，也跟上來了，只留下方雪梅一個人，在后面不緊不慢地跟著。

“哦歐～”

“啊！”

路邊一聲鳥叫，嚇得方雪梅大聲尖叫，抱著頭就跑了過來。

“砰！”

鳥一受驚，撲騰著翅膀飛走了，方雪梅又是一聲尖叫。

方雨桐看著嚇得臉色發白的姐姐，悠悠說道：“這呀，就是報應！”

“你個賤蹄子……”

“小心造了口業，觀音娘娘再收拾你一頓……”

方雪梅縮了縮脖子，老實了。

劉氏看得搖頭嘆氣，“陸家村離鎮上那么近，你們又是雙生姐妹，和和氣氣的多好，非得這般針鋒相對，誰也落不著好……”

“阿娘，是她先挑事兒的。”

方雨桐率先告起了狀。

“誰都不是省油的燈，好好走路，要是一下踏空把衣裳弄臟了，便自己麻溜地滾回家去！”

“我和你們兩個姨母，以前在你們阿婆家的時候，就從來不像你們兩姐妹似的……”

方雪梅吭哧癟肚地冒出了一句話，“現在也沒見你們多好啊！”

劉氏一噎，心里酸澀難當。

做姑娘時，那是她這個大姐不求回報地帶著她們，一旦成了親，那就是兩個家庭，只剩人情世故了。

方雨桐見阿娘半天沒說一句話，學著阿娘，一巴掌就朝姐姐呼了過去，“看看你干的好事兒！”

“啪”地脆響一聲，劉氏的思緒被拉了回來，也沒再出聲罵小女兒，只是腳步加快了不少。

方雪梅恨恨地瞪著大步往前走的方雨桐，氣得七竅生煙。

到了觀音廟，拜了娘娘，娘四便出了廟門。

因著今兒是六月初六，好些人都會來拜拜，路邊也有好些挑著籃筐的小販，叫賣一些零嘴兒吃食。

還有些神神叨叨的老者，摸著花白的胡子，擺上兩個小凳在那擺攤子算命。

劉氏卻對比不屑一顧，拉著不老實地東張西望的小女兒，東拐一下，西轉一下，進了一戶散發禪香味的人家。

里面已經有好幾個人等著了，堂屋里的方桌前，一個神婆坐在那咦咦哦哦地吟唱著。

她時不時伸手抽一張草紙點燃，快要燃盡的時候，再放進面前的盆里。

好幾尊慈眉善目的菩薩，頭上披著紅布，面前點著香蠟，煙霧繚繞的堂屋，仿佛不似人間。

不過，那些煙霧卻沒有灶房的煙霧那么熏人，反而帶著一股子好聞的禪香味兒。

神婆唱幾句，打個飽嗝，又用土話把她剛才唱的再解說一遍，時不時還朝對面的客人問一兩個問題，掐掐手指，又接著吟唱……

對面的客人是喜是憂是疑惑，皆因神婆的一句話而定。

他們有時還跟著神婆雙手合十，朝供桌上的菩薩拜上幾拜……

方雨桐三兄妹，有生以來，還是頭一次見這陣仗，聽得是津津有味，哪怕等了個把時辰，臉上也不見有絲毫不耐煩。

輪到方家四人之時，已經快要吃中飯了，那神婆也是奇怪，一點兒東西沒吃，水也不見她喝一口，卻一個勁兒地打飽嗝。

有專門的人送飯到幾人手上，別說，味道還挺好，方雨桐哪怕吃慣了姐姐的好手藝，也吃得噴香。

劉氏一邊吃飯，一邊把方鐵柱的生辰八字報過去……

神婆一頓掐算請神，說這娃子姻緣很遲，雙親不必擔憂，時機一到，便能娶一個賢惠知禮的好媳婦兒，媳婦進門的第二年，就會有孩子落地。

劉氏心放下了些，又問時機啥時候能到。

神婆神秘地擺了擺手，說道：“天機不可泄露。”

輪到方雪梅，神婆說這孩子心思重，想得太多，心要是能放寬些，以后定有好日子過，若是太過計較，只怕要釀出大禍，到時悔之晚矣。

方雪梅頗為不屑，這神婆一看就是在裝神弄鬼，要不然，咋沒看出自己重活了一世？

不過也忍著沒有當場拆穿，讓她下不來臺，只當自己在聽戲。

輪到方雨桐，神婆掐算了半天，翻著一雙瘆人的白眼珠看她，好一會兒才開始吟唱……

方雨桐心里惴惴不安，害怕神婆算出她發了好大的幾筆橫財，再叫阿娘搜刮了去。

好在，神婆只說她腦子好用，就是懂事較晚，還說她這張臉得神仙庇佑，長得如此美貌，切不可借此斂財生事……

劉氏問道：“她定了婆家，您請菩薩看看，她這不省心的性子嫁過去，可有啥需要忌諱的……”

可能因著自家男人和陸文且的事兒，她總覺得這女婿有些不靠譜。

就怕成親后，那挨千刀的街溜子，再對自家女兒動粗，一個不小心，就把命交代在他手上了。

想到這，劉氏又拿眼睛去瞪大女兒，怪是她這沒腦子，心還黑，生生把自己親妹妹往火坑里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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