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鐵柱撓了撓頭，“這……這能好賣嗎？”

“等那時到了城里，你看到就知曉了……”

半下午，陳家。

陳大壯兩父子剛從城里回來。

這次進山的時日長，收獲也多。

長河鎮有錢人家不多，價格便宜不說，消化能力還弱，野物沒啥油水，大家情愿買兩斤肥豬肉過把癮。

父子倆一合計，干脆帶著獵物進了趟城。

如他們所愿，不但獵物全賣完了，價格還比在鎮上高出好些，光這一趟，就掙回來二兩銀子。

“當家的，你們回來啦？”

“哎呦呦……這全都賣完啦？”

“當家的，你可太厲害了！”

“快進屋，快進屋，飯菜我都幫你們熱在鍋里，洗洗手就能吃……”

間接得了方雨桐真傳的陳大娘，老遠就迎了上去，殷勤地幫著當家的取下肩膀上空出來的背簍，嘴里不住地噓寒問暖……

陳強昨兒下午就被轟炸了一番，這會兒對阿娘的這般行為，還是有些心有余悸。

他腳步加快，留阿爹他們老兩口，在這兒蜜里調油。

陳大壯心里甜蜜蜜，嘴角卻抽了抽，這次打獵回來，也不知老婆子得了啥癔癥，跟以前的那怨婦行徑，大為不同。

不過，他還挺喜歡的。

心里一高興，就莫名覺得對老伴有些虧欠，這大半輩子，家里家外全是她一個人在操持。

想到這次進城，因著趕時間，賣完獵物就急匆匆往回趕，連給家里的小娃子買點甜嘴兒的東西，都沒來得及。

“今兒個有些趕，改天你帶他們幾個娃子，去鎮上逛逛，看著再置辦點啥……”

還沒進院門呢，頗為心虛的他，就把這趟賣來的二兩銀錢，一股腦兒全給了老妻。

陳大娘怔愣地接過，內心狂喜個不停。

看來，方雨桐那丫頭的話，還真是有效果啊。

以往的銀錢，自家老頭子總是先給一大半家里的老婆婆。

剩下的一小半，還得留出一點放他自個兒身上，非說啥男人身上不能沒有銀錢。

不管她怎么說，就只愿給她一點僅夠維持家用的那一小半。

隔三差五地，兩口子就得因著銀錢的事兒，干上一架。

哪像這次，她連“銀錢”這兩個字兒都沒提過，也不知哪句話觸動了老頭子的神經，三下五除二，連裝銀子的布袋子，都掏給她了。

想到方雨桐的攻心計巧，她打開布袋子，把三四塊大些的碎銀子抓在手里，忍著心疼，將剩下的兩小塊碎銀子和七八十個銅板，又全推回到老頭子手中……

“桃子她爹，你有這份心就好，家里還有婆婆她老人家呢，你看著給她點兒，剩下的自己留著，等過了年，也好去村口耍耍葉子牌，辛苦了一整年，消遣消遣也應當……”

陳大壯看了看又回到手里的銀錢袋子，詫異地問道：“以前你鬧死鬧活要我把銀子全交給你，今兒咋改性子了？”

“呵呵，以前是我不懂事，不知道你這一家之主的難處，你別見怪哈……”

看著老妻可憐兮兮的樣兒，他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兒。

她剛嫁過來的時候，也是光鮮亮麗溫柔小意的，只是生活的瑣碎，把她變成了動不動就暴跳如雷的狂暴樣兒。

回想起自個兒之前的熊樣兒，他一臉不自然地說道：“哪兒啊，以前我也不懂事兒，偏愛跟你反著來，放心吧，往后不會了……”

想了想，他把手里的銀錢袋子，又往老妻手里一塞，“家里是你在操持，給你你就拿著，阿娘那里，你自個兒看著給點就成，也不用給多了，以前我給了她那么些，足夠她用。”

陳大娘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手里失而復得的銀錢袋子，恨不得把方雨桐那丫頭奉為神仙。

那丫頭，還真把男人拿捏得恰到好處。

想了想，她又把錢袋子推回了男人手里，“你不是喜歡打葉子牌嘛，這些……”

“哎呀！不用。”

陳大壯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一臉愧意道：“往年贏了不老少，都被我塞到咱屋里床腳下的那個老鼠洞里了，有那些銀錢做本，足夠了。”

“強子他娘，你別生氣，我……我往后不這樣了。”

想到以前，成天防著跟他吃苦受累大半輩子的老妻，有點銀錢不是偷偷給老娘，就是東藏西藏，被老妻翻出來了還抵死不認賬，他就恨不得扇自己兩個耳刮子。

陳大娘緊捏著拳頭，死死壓住滿腔的怒意，強裝著不在意，反而自謙道：“怎么會生氣？當家的，其實都怪我不好，以往只想著管你要銀錢，卻從沒好好關心過你在山上，吃得好不好，睡不睡得著……”

“如今你年歲也大了，也該好好在家歇歇了，以后咱別進山了，一家之主的重擔，就交給強子吧，他好歹也二十歲了，該擔得起這個家……”

陳大壯感動得熱淚盈眶，一把抓住老妻的手，“不，我要去！”

“但你說得也對，這個家，遲早要交到強子手上。”

“往后我掙得銀錢，就全交給你，強子的也都給他們兩口子拿去，家中的開銷讓他們來，咱們從旁補貼一二就成，我倆辛苦了這幾十年，也該享享福了……”

“走！跟我進屋去，我跟你說，我另外還藏了幾處銀錢，都好些年了，全是阿娘偷摸塞給我的，加起來有十幾兩呢，我這就挖出來，全交給你，以后咱們兩口子，一心一意地過日子……”

陳大娘：……

她的怒意，都快要壓制不住了。

這死老頭子，還真看不出來啊。

她為著這個家省吃儉用，一文錢恨不能掰成兩半花，他倒好，偷摸藏著這么多銀子，也不舍得往外拿！

但轉念一想，有銀子拿也是好事兒，總比偷摸去外頭借錢，讓她跟著背一身債來得強。

半刻鐘后，陳大娘坐在床沿上，手里捧著新鮮出爐的十二兩銀子，加上剛才那二兩，足足有十四兩之多。

她整個人都是懵的，耳邊還響著老頭子那令人生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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