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上輩子在孫家村，她也沒過過這么清苦的日子，嘴里都快淡出鳥兒來了。

若是能在娘家弄兩袋米回來，再弄點兒臘肉香腸啥的……

看在未出世外孫的面上，阿娘還真有這個可能。

還有方雨桐那賤蹄子，出手一向大氣。

她隨便說幾句討喜的話，賤蹄子咋說也要給個三兩錢銀子吧。

肚子里的這個娃，好歹也叫她一聲小姨呢。

就像上輩子，得知自己揣上娃子了，那賤蹄子可是買了好些吃食來看她，還割了兩斤多肉，雖說大多進了孫家人的嘴。

娘家的待客飯，一向都舍得下本，正月初二回去，就算啥東西拿不到，她吃上一頓好的，也算值了。

一想到娘家的飯菜，她就眼冒綠光。

再一個，桃源村這么遠，阿娘說啥也得留他們過一夜吧。

想到娘家那柔軟蓬松的棉被，再低頭看看自個兒身上，這條冰冷發硬的被子，她的表情松動了。

“那，那就聽你的。”

小貨郎大喜，“家里不是還剩兩只母雞嗎？咱們今兒殺一只過年，等后日再帶一只去給我丈母娘吃，看在這只雞的份上，她也能待你好一些……”

“可……”

還不等媳婦兒說話，小貨郎就搶先道：“媳婦兒！舍不得娃子套不住狼，咱們空著兩只手回去，村里人笑話不說，你阿娘他們面子上也不好看，只怕連門都不叫咱進。”

“手里拿只雞，就不一樣了，我老丈母娘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不說好酒好菜招待咱，最起碼也不能做得太出格吧。”

方雪梅不贊同道：“不行！有這只雞，我還不如自個兒殺了，咱們倆好歹還能多吃幾塊，給了娘家，那才虧呢！”

小貨郎苦口婆心地解釋道：“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只雞，只是個敲門磚，有了這頭一次，接下來咱就好辦了！”

“清明節，端午節啥的，咱們就都可以上門了，到時你再哭兩聲慘，我老丈母娘還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個兒閨女餓死不成？”

“這一出手，還不得幾錢幾錢銀子的地給？等娃子生下來，就更好了，小娃子在她身后，“阿婆”“阿婆”地叫喚著，她那顆心，就算是鐵打的，只怕也得給叫化了……”

“有了銀錢，啥樣的雞買不來？”

“到時候，營養你也補上了，好處咱也得著了。”

方雪梅越聽眸子越亮，覺得這個辦法可行。

她現在是個做阿娘的人了，咋說也得為自家娃子打算，一時的吃虧，換來長久的占便宜……

這筆買賣，值！

“成！就按你說的辦。”

有了媳婦兒的首肯，小貨郎屁顛顛兒地出去殺雞了。

方雪梅躺在床上，撫摸著微微隆起的肚子，眼神慢慢堅定起來……

她，一定要做個好阿娘。

兩個時辰后。

小貨郎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媳婦兒！雞燉好了……”

方雪梅頗為不舍地從被窩里爬了起來，雖說這被子又薄又硬，但總比沒有強。

瑟瑟發抖地來到灶房，小貨郎趕緊把灶前的位置讓出來，好讓她烤烤火。

方雪梅探頭朝鍋里看，嘴里不住地吞著口水。

雖說沒油也沒鹽，但對方雪梅兩口子來說，這已經算得上是難得的美味。

“媳婦兒，這兩個大雞腿給你吃……”

小貨郎給她舀了滿滿一碗，端到她手上。

瞪著碗里的大雞腿，方雪梅的眼里泛著光，體貼地問道：“你呢？你也吃一只吧。”

“不用！我吃雞翅就成，雞腿有營養，給你和娃子吃……”

“嗯。”

男人這般體貼，方雪梅感動地眼眶有些發熱，慶幸剛才忍了下來，沒有賭氣滾出這個家。

這樣貼心的男人，可不好找。

面對鮮香美味的燉雞，兩口子都帶了絲急切。

也顧不上說話了，你一塊我一塊，吃得飛起，時不時相視一笑，不到一刻鐘，不大不小的一只母雞，就全被這兩口子解決了。

小貨郎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開始收拾碗筷。

“媳婦兒，你去睡覺吧，躺在床上，食兒能消得慢些，也暖和……”

“嗯。”

方雪梅聽話地進了房間，往床上一滾，閉上眼睛，一夜沒睡的她，這會兒肚子里有了東西，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洗完碗筷的小貨郎，也跟著上了床，看著呼呼大睡的媳婦兒，忍不住輕嘆一口氣。

他愁啊。

吃了這一頓，下一頓又該咋解決？

真想初二那天快點兒到來，去老丈人家吃兩天，好歹也能解解燃眉之急。

最好是能賴在老丈人家，哪怕讓他多干點兒活都成，面對家徒四壁的屋子，和日漸暴躁的媳婦兒，他撓破頭，也想不出解決的辦法。

陸家村。

有了方雨桐這個兒媳婦，和新撿的娃子的加入，加上牛媽幾個下人，這個年，過得比往年熱鬧多了。

年夜飯，自然也豐盛多了。

陸文且和陸知義兩叔侄，在城里又買了好些炮仗回來，“噼里啪啦”地放了好一會兒，眾人的耳朵總算是清靜了。

林氏不是個小氣的性子，叫江娘子盛出六個菜，讓她們三個下人，在灶房單獨開一桌。

江娘子平時，原本是跟主家坐一起吃飯的。

但下人就是下人，免不了會帶些拘束，想吃的菜，不太敢伸筷子夾，吃完碗里的飯，也不太敢去鍋里添……

林氏看在眼里，今兒大過年，講究的就是一個松弛自在。

主桌的菜色，很是豐盛，雞鴨魚肉可謂是樣樣齊全，擺了滿滿的一桌子。

“媳婦兒，我給你舀碗湯……”

陸文且站起身，憋住氣，伸手去給方雨桐舀雞湯。

林氏看得好笑，示意自家男人幫忙，就怕小叔一個沒忍住，再嘔吐了。

大年夜的，倒胃口。

“呵呵……”

陸文且尬笑兩聲，就把碗遞給了大哥，轉而拿了一顆溫熱的帶殼雞蛋，在桌上輕輕一敲，三兩下撥開，放在那娃子手里……

“吃！你也過一個豐盛的年，今夜過去，你就大一歲了，得懂點兒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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