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她也不擔心老兒子兩人，不肯再生了。

前面已經有了一個小子，接下來這個，不管是男娃還是女娃，算起來也有了兩個娃子，不孤單了。

陸文且剛放下來的心，瞬間又被提到了嗓子眼，不住地來回踱步……

他們不知道，里面的接生婆，卻出了一頭冷汗。

產婦一夜沒睡，熬了一夜沒睡，已經到了筋疲力盡的地步。

最最兇險的是：肚子里的這個，胎位還不正。

她吞了吞口水，安慰方雨桐道：“閨女，你先別著急用力哈，咱休息下……”

接生婆臉上凝重的表情，正好落在方雨桐眼里。

她不但沒被安慰到，反被嚇得不輕。

昨兒一整夜，哪怕她疼得死去活來，恨不能滿地打滾，接生婆臉上也沒出現過這種表情，反而勝券在握一般，該吃吃，該睡睡。

現在，接生婆的臉上，出現這種表情，顯然是發生了超出她能力范圍之外的狀況。

而這個狀況，就在她方雨桐的肚子里。

叫她怎能不怕？

她顫抖著聲音道：“大娘！求求您把實話告訴我吧，可是肚子里這個娃子有啥問題？嘶~！”

接著，又是一陣陣痛襲來……

接生婆怕她知道實情，喪失了堅持下去的勇氣，并沒有回話。

而是把包了一半的毛娃子接著包好，“吱呀”一聲拉開了房門，抱了出去。

“您別走啊……”

方雨桐渾身沒力，又疼痛難忍，只虛弱地叫了一聲。

“我把娃子抱去給他阿爹看看，你躺在床上歇息一下，先別用力啊！”

借著這個機會，接生婆把實情告訴了陸文且和老林氏。

“雨桐！！”

陸文且心都要撕裂了，目眥欲裂地就要往房里沖。

卻被接生婆死死拉住，低聲勸道：“這么兇險的事兒，產婦現如今還不知道呢，你是她男人，可千萬別表現得太過，省得她看出來，再承受不住，比我這接生婆還先放棄……”

“做我們做一行的，胎位不正的產婦，看得多了，正胎的手法也會一點兒，但到底還是有風險，我也不能給你們十成保證……”

“那有幾成？！”

“最多六成。”

面對產婦的家人，接生婆也不敢隱瞞，擺事實講道理地說道：“胎位不正本就兇險，加上產婦又才剛生養過一個，力氣幾乎被掏空，你們要做好，做好……的準備。”

做好啥準備，哪怕她沒說出口，光只是停頓的那一下下，就讓陸文且打了一個冷顫，頭皮直發麻。

扭頭看了一眼阿娘懷里的娃子，他無法想象，沒有媳婦兒之后，將會過上啥樣的日子。

還有眼前這個剛出生的兒子，沒有阿娘的疼愛陪伴，這漫長的一輩子，又將會留下多大的缺憾？

房間里的方雨桐，也沒好到哪里去。

接生婆一出去，感覺到大事不妙的她，強打起精神，擰開了胸前的玉葫蘆，一仰脖子喝了個干凈。

她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把兒子生下來了，絕不能就這么死在產床上。

甚至都還沒聽到兒子喊她一聲阿娘。

她還有太多的事情沒完成！

忍過這一波難捱的陣痛，她輕輕撫摸了一下肚子。

在心里暗暗對里面的娃子說道：孩子，和阿娘一起，咱加把勁兒，只要挺過這一關，就有數不盡的好日子，在等著咱！

不知是肚子里的娃子和她心有靈犀，聽到了她這個阿娘的話。

還是喝下去的玉露，發揮了功效。

方雨桐覺得自己比剛才好過一些了，身上也慢慢有了點力氣。

房門“吱呀”一聲，接生婆推門走了進來，后面跟著強撐著心神的陸文且。

“媳婦兒，你……”

一進來，陸文且就被床上，那一大攤刺目的鮮紅，給刺激到了。

染紅了這么一大片，媳婦兒到底流了多少血？

他正要說些啥，就被接生婆瞪了一眼，回想起接生婆剛才說過的話，他不得不閉上了嘴。

只走上前，緊緊抓住媳婦兒的手，想要給她一點堅持下去的勇氣。

接生婆剛才在外面說，不能讓媳婦兒大喜大悲，要不很容易引發大出血。

方雨桐定定地看了這個男人一眼，出乎意料地平靜。

好一會兒之后，才開口說道：“陸文且，你得答應我，若是我和肚子里的娃子，挺過了這一關，咱們以后再也不生了。”

這種一腳踏進鬼門關的事兒，誰愛干誰干，反正她方雨桐是不干了。

家里大把的銀子放著，她都沒來得及花上多少，生出來的娃子，也還沒來得及抱上一下，她真的舍不得死！

陸文且哪有不答應的？

眼圈微紅著，斬釘截鐵道：“不生了！咱再也不生了，只要你和娃子好好的，我都聽你的……”

方雨桐接著道：“若是我們兩母子，沒能挺過這一關……”

陸文且眼里滿是痛色，本能地搖頭抗拒，“不！媳婦兒，你一定……”

“你先聽我說！”

方雨桐態度難得地強硬，打斷他的話道：“若是我們沒能挺過去，你一定要對我兒子好！把我的這一份他沒得到過的母愛，一并給他。”

“等他曉事兒了，知道找阿娘了，你就告訴他，他的阿娘叫方雨桐，很愛很愛他，會一直在天上，默默地看著他，守護著他，讓他想我的時候，就抬頭看看天……”

只信自己，從不信鬼神的方雨桐，此時卻無比希望世上真的有鬼神，而不是。這么一死百了，灰飛煙滅。

她真的，很舍不得那個剛生下來的娃子。

她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好好看上他一眼。

陸文且都不敢眨眼，生怕眼里噙著的淚水，會滑落下來。

他別過頭，起身說道：“雨桐，你在這兒等著我，我這就去給你把神醫找來！”

方雨桐卻拉著他的手，不愿意放。

她心里知道玉露的功效有多強，上次阿娘都沒氣兒了，她兩滴玉露灌下去，現在依然活蹦亂跳。

如果喝下的這口玉露，都沒能把自己母子倆的命保住，就算陸文且把神醫找來，大概率也是白忙活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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