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他表面上在各方勢力的夾縫中艱難求存，暗地里卻在文帝的支持下，為迎接瑞王的凱旋而汲汲營營，發(fā)展了一股堅不可摧的暗中勢力。

那，是瑞王的最后一張底牌。

兩個月前，瑞王經歷了一場三皇子的暗殺，受了嚴重的傷。

昏迷了三天，他這個將全族身家性命，都跟瑞王死死綁在一起的老臣，都已經洗凈脖子在家等死了。

好在趙天澤帶來的神醫(yī)能耐，愣是把瑞王從閻王殿拉了回來。

瑞王醒來后的頭一件事，就是把他叫到床前，屏退左右，珍而重之地囑托他南下，這一趟的任務，就是教導一個黃口小兒。

他萬分納悶，現(xiàn)在和三皇子的較量，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

他作為太傅，最該做的是留在瑞王身旁，和他共同進退。

可現(xiàn)如今的瑞王，更信任憑空出現(xiàn)的趙天澤，對他這個恩師，早已經不像小時候那般信任，中間缺失的那十幾年，不是輕易可以彌補回來的。

也不能說防備，但就是隔了一層。

他費了一番心思，總算打聽到了一些隱秘的傳聞，瑞王這次受傷，傷到了子孫根，往后再也不能有后了。

而自己這次的教導對象，也就是那個黃口小兒，是瑞王留在世上僅有的一滴血脈。

這可是關乎社稷和萬千百姓的事兒，他二話不說就遞了告病的折子，扮作個郁郁不得志的老頭，隱姓埋名不遠千里，來到這座縣城，距今已經半個來月，今兒總算見著正主了。

來的路上，他還心存懷疑，皇家血脈可不是小事，不容有失，萬一混淆視聽，那他就是千古罪人。

這會兒一見著茍長平，啥懷疑都打消了，因為他和小時候的瑞王，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怎么假的了？

看這娃子身上穿得齊整干凈，料子雖說不算多名貴，卻也能看得出來，這陸姓夫婦是真心疼愛這個娃子的。

更重要的是，這娃子教導得很好，雖說看著有些皮實，但唇紅齒白，眼神清正，言行舉止更是大大方方，對比他小的弟弟妹妹也頗為維護，不比當年的瑞王差到哪兒去。

看來，大紀朝不愁后繼無人。

只是，現(xiàn)在三皇子反撲得厲害，在不能保證萬無一失之前，他一定要幫小皇孫掩藏好身份，半點兒意外也出不得！

他混跡朝堂已久，早已練就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底，雖說心里翻起驚濤駭浪，面上卻絲毫不顯。

陸文且笑著搖搖頭，自豪中又帶了絲傷感道：“回李老，這是我兄弟狗順的兒子，叫茍長平。”

“不過，和我親生兒子差不多，喚我們干爹干娘。”

“長平，快向這位李阿爺問好。”

這幾天，茍長平看到陸知義這個童生大哥哥的威風八面，走到哪兒都有人朝他搖大拇指，心里是羨慕又崇拜。

現(xiàn)在，眾人的目光，好不容易從大哥哥的身上移開，聚集到了他的身上，自然要盡力表現(xiàn)。

他站得筆直，小臉因激動而有些發(fā)紅，學著剛才大哥哥的樣兒，朝李老深深地做了個揖，脆聲道：“李阿爺好！”

“哎！好好好……”

李老知道他身體里，淌著的是瑞王的血，心里自然就帶了一抹親近之感，還有骨子里對皇權的敬畏，那是一點兒架子也沒有。

和藹地伸出手，把他扶了起來，拉到自個兒跟前，接著問道：“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今年幾歲了？”

“平日里都玩些什么？”

“可讀了書？”

茍長平不卑不亢地一一作答，聲音清脆悅耳。

李老越聽越滿意，得知他還沒有正式啟蒙，便順了順自個兒的胡須，說道：“老身正有意收個娃子做學生，也好打發(fā)下時間，小長平，你可愿意認李阿爺作夫子，往后由我教導你的功課？”

不想，茍長平卻堅定地搖了搖頭，說道：“不要，我要和大哥哥一樣，跟著張夫子念書，這樣就可以考童生了。”

方雨桐兩口子交換了兩個眼神，心下覺得有些尷尬，同樣還有些奇怪。

干兒子雖說聰慧，但到底也不過是個五歲的奶娃子而已，只是按照常理回答了幾個問題，就勾得人家京都來的大儒，都追著要給他當夫子？

張夫子目光閃了閃，眼神落在在茍長平身上，笑著解圍道：“小長平，你這就不識貨了吧。”

“這位李阿爺，可比我厲害多了，你大哥哥十四歲才考上童生，你要是拜李阿爺作夫子，保你十二歲就能考上。”

茍長平的目光，在一老一壯的兩個夫子身上掃視不停，又扭過頭來看陸文且這個干爹，狐疑地問道：“這是真的嗎？”

其實，在他心里，還是更傾向于張夫子的，畢竟他的能耐，已經在大哥哥身上得到了驗證。

而突然冒出來的李阿爺，究竟有多大能耐，誰又能知道呢？

再說了，他這么大年紀了，胡子都白了一大半，萬一等他十一歲的時候，那老頭突然就沒了，那他找誰說理去？

李老面上看不出來啥，心里卻是好不尷尬，畢竟除了張夫子力挺，陸家人都不接這茬。

著實掉價。

特別是茍長平這個正主兒，竟這般看不上他。

好歹他也是歷經大風大浪的兩朝元老。

現(xiàn)如今的文帝，已到了強弩之末，過個三年兩載，說不得就是三朝元老了。

在京都城，抬出他李原清的名號，誰不恭敬喊他一聲李老？

他要是放出話來，要收一個門生，只怕家里的門檻都得踩爛。

沒想到他歷盡千辛萬苦，馬不停蹄地趕到這兒，差點沒把這身老骨頭顛散架，卻這般不受待見。

不過，到底也是在京都城攪弄過風云的，還和那群老匹夫明爭暗斗了那么些年，自然不會被這三兩句話打擊到。

既然人家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那他就慢慢籌謀。

飯局后第二天，他就在燒烤鋪子的后街，置辦了一個小院，買了兩個小書童和幾個下人，過起了世外桃源般的養(yǎng)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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