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天雷亦天恩
與往日不同,今天的海上烏云密布,烏壓壓的云層里仿佛有著千軍萬馬,他們的騎兵發起沖鋒,槍尖比人先到,步兵整齊的步伐將松軟的土地踏平踏實,發出沉悶的聲響。
雷電以極快的速度在云層中傳導,像是將軍的殺敵大刀的寒芒。云層越壓越低,那萬千人馬奔襲而來。海上狂風大作,根本沒有規律可言,從各個方向吹來,第七組的船只就像個迷失在黑暗叢林里的孩子,周圍總是傳來沙沙的聲響,卻無法預料周圍哪一方勢力先動手,是毒蟲,還是野獸,是有毒的藤蔓,還是隱藏著的其他獵手。
這種未知的恐懼席卷所有人的大腦,他們聰明的頭腦,精準的眼神,強壯的體魄,嫻熟的技術,在此刻消失殆盡,因為四周沒有目標或者全是目標。
一道雷落在不遠的海面,直接炸起一道數十米高的巨浪,第七組感受著飄來的氣霧,仿佛自己也化身碎片,飄在這茫茫海上。李無澤大喊收帆,熄火,此時專注對抗風浪也許是最好的選擇。在巨大的風浪中,這只船就在逆行道上站立的孤兒,被人搖晃,推搡,撞開。他一次次的擺正身體,一次次的爬起來重新站住。
史風帆搖搖晃晃的立在桅桿上,呼喊著左側800米有兩只二十米規格海怪游來。李無澤脫下披風,把四個角擰在一起,拿過鐵絲編織的線,這種線本來是用來修理船的,一頭綁著淘汰下來一米二的鋼刀,一頭綁著披風,交給岳遠,讓他飛過去,插進海怪的身體里。
“這種天氣,能平穩的浮空已經很勉強了,來回五百米的距離根本不可能,會掉在海里的。”齊福朝著李無澤喊,平日里輕聲細語的她,這會兒顧不了這么多,只有這種音量才能傳到其他人耳朵里。
李澤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然后低頭繼續扎著簡易的披風風箏,自顧自的說了一句,“不去也會死在海里。”他的聲音似乎飄在風里,來回飄蕩,久久不散。
“讓他去吧,快點!海怪正在靠近,海里可沒有這種阻力!”史風帆在高空大喊,生怕岳遠猶豫。
“去吧,岳遠沒問題的。”這會兒的明前路已然可以很輕松的說出這些話了,他學著李無澤,學著他的自私。
岳遠的恐懼早就在終島被消磨殆盡,他一路走來,習慣了面對危險,習慣了解決問題,也習慣了生死置之度外。他踉蹌的飛了起來,搖晃的身體帶著推進器,讓他看起來像個漏氣的氣球,東歪西扭地向著天上躥去,到了一定的高度,他直接關閉了推進器,張開雙手雙腿,整個人呈一個大字,他開始下落,由于這個姿勢,他很快身體就與海面平行,同時他開啟推進器,推到滿功率,瞬間的加速度讓他飛出去很遠,而且還是保持著那個平行的狀態,距離差不多的時候,他把身體蜷縮起來,關閉推進器。
此時的他在空中翻轉,調整好角度,頭朝下的時候,把推進器再次開啟,在他拿著鋼刀入水的一剎那,那個簡易的風箏也被打開,拉動著鋼繩向著天空飛起。岳遠順著那根風箏線破水而出,在海里調整自己的姿勢遠比現在在空中簡單得多。
他又一次采取去的時候方法返程,飛到一半的時候,云層中轟轟作響,那個披風做的風箏成了侵犯云中將軍領地的敵將,云層的邊緣一陣電流閃過,到達風箏上方的時候,毫不留情的劈下,直接把那個披風炸成粉末,化成一道青煙,隨即就被吹散,就像那個披風從沒來過這個世界一般,除了空氣中一縷燒焦的味道。
巨大的沖擊讓岳遠措手不及,這沖擊在岳遠的背后,一直把岳遠把玩在股掌之中的狂風,此刻卻被打飛的岳遠沖破,那狂風還試圖控制岳遠,但岳遠此時的速度已經超過了它,他直接飛了回來,途徑船的時候涂如蕾用鉤索把他拉回了頭,岳遠躺在甲板上,嘴邊流出一道濃郁的鮮血,背后的推進器特制的外殼都有些破損,凹陷。
那邊兩只海怪,一只在閃電落下時,身體瞬間爆裂,化成碎片消失得無影無蹤,另外一只可能是到目前為止最為體面的海怪,它就這樣外形沒有任何變化的栽到大海深處。
岳遠凝了凝神,好在自己背后有著堅固的推進器,要是以肉體去面對剛剛的沖擊波,下場可能比重傷的霍無邊還慘。
明前路的雙手青筋暴起,此刻的船變成了一匹桀驁不馴的烈馬,它輾轉騰挪,窮盡蠻力,就想擺脫那一根細長卻結實的韁繩,只聽得它一聲嘶吼,滿是不甘卻充滿疲憊。風平浪靜,經過風浪洗禮的船這時像個新生兒,嶄新、可愛、任人擺布。
“那些膽怯的同村人即使上了那匹馬,也不會做的比你好。”李無澤看著此時的晴空,站在明前路旁邊說。明前路很開心,靦腆的笑著,毫無剛剛控船時的霸氣。
大海的威嚴讓所有人心中膽寒,但它卻沒想著奪走什么,除了李澤身后的那件披風。那個殺人如麻,手起刀落的將軍帶著他的千軍萬馬奔赴下一個戰場,此時的晴空異常干凈,正應了那句風卷殘云,沒有一絲雜質的天空就像虛構的一般,美麗得不太真實。
船上的每個人都不自覺的看向天空,那一片蔚藍,好似觸手可及的畫卷,用最昂貴,最純凈的藍顏料揮灑,然后畫師小心翼翼,一步一頓地將每個點,每條線,每個面,每個角落涂抹均勻,這幅單調,沒有內容,沒有意義,沒有技巧的畫誕生了。
岳遠口中呢喃到,好想變成一只鳥,從它身上飛過,就飛一段,馬上立刻消失,因為舍不得破壞它的純凈。
這樣美好的時刻一直持續到了傍晚,到了這片海域,海怪的濃度已經以一個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降低,這可能就是天意,讓出海隊面對強大到不可戰勝的敵人,又悄悄地修改了這些敵人的數量,一時間所有人都頂禮膜拜,感謝上蒼垂憐,似乎完全忘記了這些海怪的出現也是拜其所賜,人總是這樣。
入夜,齊福走上甲板,感受著濃霧帶來的些許安寧,她的內心凌亂,因為海怪,也因為人。
到了換藥的時間,岳遠雖然受傷不重,但齊福認為,這些傷終歸會影響他,甚至讓他再戰斗中喪命。她把手輕輕地搭在岳遠手腕上,岳遠黝黑結實的手腕跟她白皙纖細的手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齊福眉頭緊鎖,一臉不可思議,她不由得,再次找到脈搏,用明顯比剛剛更大的力氣捏住了岳遠。
“我是不是有什么大問題啊,都說就怕中醫眉眼低。”岳遠笑著說,他不怕死,他甚至有點想死。
“不應該啊,怎么會這樣。”齊福疑惑得自言自語。她放下手,扒拉岳遠的眼皮,又讓岳遠伸舌頭,似乎在找什么。
“怎么樣了,齊大夫。”岳遠還是那般沒有正行,他太壓抑了,那種壓抑又跟李澤不同,他總通過打趣幽默的方式排解,效果還不錯。
“沒事了,說來奇怪,你的傷勢雖然不重,但也不至于一天就好。”齊福收拾著她的工具,突然神神秘秘的說,“我以為你回光返照,結果看了一圈,發現你健康得很。”
岳遠無語,因為他知道,齊福說的都是真的,她真覺得自己回光返照,那些看舌頭看眼珠的操作也都是在尋找他要死的證據。想到這里,岳遠抿著嘴笑。
齊福看他笑,也情不自禁地跟著笑,她一點沒變,即使這么多苦難一直跟隨著她,她還是那個極易被別人感染情緒的善良女孩。
“我說,我討厭李無澤,他根本不尊重生命。”齊福一臉生氣的表情,顯得很可愛。“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真的就差點死了,那個雷如果早一點劈下,你跟那個海怪一個下場,不,比那個還慘,就直接成灰了。”
岳遠看著她,她臉上寫滿了真誠,她并不是關心自己,她只是關心每個人的生命,今天是張遠趙遠,她也一樣會阻止李無澤。
“我要是李無澤,我也會命令岳遠去。”岳遠輕描淡寫得說,“他沒錯,你也沒錯。或者怎么說呢,你錯了,他也錯了。”
齊福睜大眼睛看著岳遠,她徹底被他的話說懵了。
“你們視角不一樣,所以你們都沒錯。”越遠看她懵懂的表情,很是享受。
“但你們都有錯。”
“我錯在哪里?”
“你錯就錯在明明接受了李無澤冷血殘忍帶來的收益,卻還想著保持最高的道德標準去看他。”
“我沒有接受,我只是阻止不了他。”
“不,你接受了,看結果,你我都活生生的在這里聊天,這就是收益,你改變不了這樣的事實。”
齊福怔了一會兒,好像在咀嚼一些讓她惡心卻不得不吃的食物。她不知所措,站起身來,機械得走回了船艙。
船舵那里順著海霧飄來了悲悲切切的聲音,
“那李澤錯在哪里。”
岳遠看著朦朧的夜,眼睛里的景象根本傳達不到他的大腦,他在放空,什么都不想是一種最有效的休息。
“錯在,他讓那些人始終呆在了安全的位置,卻想著讓他們理解他卑鄙無情的手段。”
海霧里在沒有什么聲音,安靜總歸是夜的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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