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金銀村11
在棺材上刻字也是有講究的。
比如說像“福”、“壽”這樣的祝愿, 倒是無所謂刻在哪里,但如果是“奠”字, 那便只能刻在底端。
有這么一個說法,“奠”是給鬼魂的祭品,刻在棺材的底端,就是讓鬼能站起來吃祭品。
雖然說不刻這字也可以,但如果將“奠”刻在頂端的話,意義也就全然不同了,那是壓在鬼的頭上, 相當于鎮壓著逝者,讓它吃不了東西,當然不得安生, 也投不了胎。
再對比起那熄滅的長明燈, 不知怎么,總有一種微妙的不懷好意包含在里面。
小齊雖然讀出來了元欲雪所說的話,但并不清楚那代表的是什么。
元欲雪想了一下, 從失聲開始,他身上便隨身攜帶著紙筆。
此時也將那一張折疊的紙拿了出來, 墊在手掌心上開始寫字——紙他只帶了一張,不像是本子那樣自帶厚度。因此這么寫起來的時候, 還頗有一點困難,筆尖落下的時候不好找著力的點。
但哪怕只能這樣輕飄飄的寫字的元欲雪, 也沒受到什么影響,寫出來的字形仍然十分端正整齊。
而且他記錄的速度也很快, 只在轉眼之間便將這一說法記載在紙上, 又拿給了小齊看。
小齊接過紙, 微微怔了一下。
不知怎么, 便有一些不寒而栗起來。
在望著這副棺材的時候,就更有一種說不清的意味了——她其實對那兩名老人并沒有什么惡感。但看上去那么難過、因為死去的女兒而傷心欲絕的老人家,為什么會給他們女兒定制一副這樣的棺材?
最讓人覺得詭異的,除去那棺材上明顯犯了忌諱的刻字之外……元欲雪微微垂斂下睫羽時,又將棺材底端的一處指給了小齊看。
小齊剛回過神,望了過去。
那是一枚圓點,漆成了和棺材同色的木色。因為一般人的全副心神,都會為那看上去極為不舒服的刻字吸引過去,所以一時之間,并不會注意到這個看似十分融洽的圖紋。
但是當注意到后,小齊的臉色便顯得更加難看一些。她微微上前,不自覺拿手去觸碰了一下那個像是花紋一般的圓點。
是釘子。
長釘如果用的不好的話,實際上是破氣運的東西。
比如之前就有種說法,房匠如果想給主人家做手腳的話,就在搭好屋子的脊梁上釘上長釘,寓意破財和不幸,是一種很顯的陰毒的詛咒。
而代表著封印的釘子,這個時候釘在了棺材的底端,且按照這個位置所想象的話——
這枚圓釘,是剛剛好釘在了尸體的腳心部位的。
就算不知具體有沒有說法,小齊也很清楚,這就是一種十分陰損的設置。
釘著尸體的腳心,無非就是想要讓她寸步難行,不得轉世的意思。
小齊的眼睛也微微垂了下來。
她看到了此時放在靈堂上的那張黑白照片,像是唇邊總含著笑意的女孩正“看著”他們。
幾乎是有一些不解地說:“……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
她并不是在詢問元欲雪,只是下意識自言自語出了這么一句話,像有點不甘心。
然后小齊就看見元欲雪上前,手放在了棺蓋的某一個邊角,像在微微用力的模樣,一下子驚醒過來,沖過去按住了他,“等一下,元欲雪!”
小齊簡直被他突然的舉動,嚇得汗都要下來了,有一些驚慌地微微向后方望去。
靈堂的門當然是開著的,他們也并不敢關上。
這代表著隨時會有人從大堂進來,如果讓老李一家,或者說是村民看見他們掀棺材的話——被趕出去都算是輕的,搞不好會激怒這些明顯有古怪的npc。
就算是小齊有著天賦加成,做這種事被發現的話,天賦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還生效。
她苦哈哈地看著元欲雪,低聲說,“動棺材的話動靜太大了,而且還很容易被外面的村民發現,我們再找其他的機會偷偷看——”
只是說著這句話的時候,小齊也略微猶豫了一下。
還能有什么時機呢?
總感覺錯過這一次的話,下次的機會就變得更加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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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要在半夜過來嗎?深夜的話,那老李一家也不一定就不守靈,而且在夜間行動,對比胖子給他們的警告,危險難度更大。等封棺之后,棺材被釘死,要打開更是幾乎等同于只能破壞棺材了。
但是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
掀開棺材的話,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
就那些種種異常來看,就算是棺材里的尸體現場詐尸成為怨靈惡鬼,鎖定他們,小齊也不會驚訝。
元欲雪被按住了手。
雖然可以輕易地掙扎開人類的手腕,但未免力量失衡而造成的傷害,元欲雪這個時候倒是沒有動。只是被乖乖地按著手臂,那雙漆黑的眼睛望向了小齊。
他這副模樣竟然顯得莫名的乖,一點也看不出剛才猛得想要直接掀棺的跡象。
那雙眼睛仿佛會說話一樣,此時和小齊一對視,寫滿了“我想把棺材打開檢查”這么個意思。
他嘴唇動了動,說了一句什么。
小齊沒看懂。
只是看見了那殷紅唇瓣微微張合,意識到自己按著元欲雪的時間好像太久了一些,竟然略微有一些不好意思起來。猛地松開了手。,和他道歉。
“對不起,”小齊說,“只是現在太危險了。”
元欲雪想了想,又將那張紙掀過來,寫字:
“我會很小心,不會弄出聲音,把外面的人引過來”。
依照元欲雪的力量,的確可以輕易地做到這一點。
這行文字展現在小齊的面前,元欲雪微微頓了一下,又繼續寫字:
“你可以去外面,把門關上。有人來的話不用提醒我,被問起來就說這是祝禱需要的儀式,不能有通風處”。
這個做法其實還比較有可行性。
而且對于小齊來說,她可能會遭受到的危險便大大降低。
一方面元欲雪處在靈堂內,如果棺材當中的尸體真的有什么不對勁的話,先受到傷害的也是他。
另一方面,也免除了小齊被村民發現的風險——哪怕真的被撞見了,她也大可以借口自己不清楚元欲雪在做一些什么,雖然難免會受到牽連,但總歸是劃開了直接的聯系。
但小齊愣了一下,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
“那你怎么辦?”
一個人留在靈堂內開棺,危險系數簡直是成倍翻漲。
而且元欲雪還有語言障礙,真正碰到什么危險的話,他甚至不能夠開口求援。
小齊越想越覺得危險,最后只剩搖頭了,“風險太大了。我和你一起。”
“把門反鎖上就可以了,如果真的有村民出現在外面,交談的時間……應該足夠我們應付了。”
小齊很冷靜地說。
不知不覺間,她居然已經同意了元欲雪這個堪稱走在鋼絲線上的決定。
或者說是沒辦法,兩權相害取其輕了。
元欲雪微微偏頭看了她一下。
細密的像是鴉翅般的睫羽微微垂了下來,他抿著唇,臉上的神情還是那種讓人覺得有一些疏離的、冷淡的意味,偏偏現在的小齊,卻只覺得元欲雪也實在太好欺負了,什么危險都敢自己挺著。
元欲雪繼續在紙張上寫字。
“這是我個人的決定,你不用跟著我冒險”。
他展開紙。
小齊又覺得生氣又覺得好笑,“考察值是團隊任務,我是你的隊友,沒有讓你一個人去行動的道理。”
“而且,”小齊語氣略微和緩了一些,“你一個人怎么抬得起棺蓋?兩個人合力還靠譜一些……快點吧,我們待得越久,就越容易被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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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做出決定,她便不是會輕易動搖的性格。
說完,小齊已經很堅定地轉過身,合上了門,順便將門給反鎖上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在將門反鎖上、靈堂變成了一個暫時的密室之后,溫度似乎又變的更加森冷起來。寒意從腳底躥進來,幾乎讓人有一些忍耐不住的身體顫抖。
小齊的體質在玩家當中算是不錯的,畢竟她通關了很多副本,系統對體力也有一定的強化。
但是面對著重量近百斤的棺蓋,想要掀開來,對于臂力也是某種挑戰——于是小齊開始搜羅著自己的個人存儲空間當中的道具。
像是加強力量這樣的一次性道具,其實算不上多么高級,兌換所需的積分也很低。
畢竟在很多任務環境當中,力氣的大小其實起不到什么關鍵性作用,但是在這種情況下,還是難得好用的。
只是正在她搜羅著回憶自己所收集的那些道具時,元欲雪居然已經上前,又將手按在了棺蓋邊角,看上去已經開始用力了。小齊微頓,像是先上前也抬死了對角用力的位置,正想要發力的時候,卻感覺到手上所承擔的重量很明顯的就是一輕——
那棺蓋居然被硬生生地抬起來了。
而且因為角度幾乎是豎直上下,在這一過程當中,居然沒有發出任何怪異的、可能會讓外面的人警覺起來的聲音。
就這么很輕易地,掀開露出了一道非常巨大的空間。
小齊微微呆怔,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了元欲雪的身上。
她看著對方的手臂,依舊是十分纖瘦的。看得出來有在用力,手腕上的青筋突起,指腹都被碾壓的略微有一些發白。但是這樣的一雙手,小齊還是完全無法將它和能輕易地抬起棺蓋的巨力所建立聯系。
尤其是小齊現在所看著元欲雪的面貌,仍舊是那樣輕松冷淡的神情,完全看不出他有多么的吃力。這種隨意的神色,甚至讓他現在的行動都襯托出一種很斯文的意味,仿佛是在進行某種高雅運動般,反差更讓小齊差點連嘴都沒合上了。
……這也太夸張了吧。
她痛苦地想著。
就算說她是刻板印象也好,這么大的力氣,不應該是那種體型健碩的壯漢才有的嗎?為什么元欲雪能這么輕輕松松地抬起棺蓋啊?他好像完全沒怎么用到力氣啊。
這略微有些黑線的想法,倒是很快地就淡去了。
因為此時小齊注視著的元欲雪微微低著頭。
中長的黑發從他的臉頰旁邊滑落,窩在了雪白的鎖骨上面,睫羽在輕輕顫抖著,目光似乎凝固在了棺材的當中。
原本漆黑的眼瞳,比刻顯得更沉了一些。
這種變化其實并不明顯,但是小齊就是莫名的覺得現在的元欲雪,好像顯得特別的“冷”似的。
他的目光也下意識地跟著元欲雪的視線所下滑。
因為角度的問題,她甚至微微上前了一步,才看得到棺材內部露出的那具尸體。
然后就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凝結一般。
她身上發冷,整個人都怔愣在原處。
小齊看過非常非常多的鬼怪。
也看過很多的死人和尸體。
但是眼前的這具尸體,還是讓她感覺到了久違的,被稱作為不適的情緒。
并不和她之前所看到的那些鬼怪或者尸體一樣,血肉模糊,身上的各種器官幾乎全部都流淌暴露出來,會腐爛,會變異為極為詭異的模樣,好似零零散散的都拼湊不成一具完整的尸體似的。
眼前的女尸保持著完整形態,和生前幾乎沒有什么區別。也正因如此,仿佛都能透過此時的這一具尸體,看見一個生前被折磨的活人那樣。
她的尸體皮膚呈現出一種淡淡的青紫色,眼睛睜得很大,暴突出來,眼球的旁邊泛著淡淡的黑色、失去活力的血絲。
身體顯得很瘦。
像是全身上下的那點肉都被消耗沒了一樣,只有臉才是最正常的,身體軀干往下,尤其是在腿部的位置,牢牢的并合在一起,都像是只突出了一個尖似的。仿佛身體被硬生生地削掉一半,只剩下半根棍子一樣的消瘦。
她臉上表情顯得怪異而又猙獰,嘴巴竭力張開,和黑白照片上那個照出來的、唇角仿佛總是微微含笑的女孩,好像只是共用了同一個面孔,而并不是同一個靈魂一樣,反差的極為鮮明。
棺材的內部很窄小。所以她的手其實是蜷縮在了身體旁邊的,只是手掌很用力地向上頂起,仿佛在努力地想要推開一些什么,總之這一切的跡象都表明——
“她不是病死的。”小齊低聲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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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窒息,又或許是什么別的死因,總之她絕對不像是胖子所說的那樣,因久病而死,而是被活生生、而且十分強硬的弄死的。
她不想死。
靈堂當中的溫度似乎更低了一些,那些寒意都好似從地里或者門縫當中冒出來一樣,不斷地侵蝕著人類溫熱的血液。
棺材上的某種奇特制式,在最開始影響到了元欲雪的掃描功能。他只能隱約的察覺到里面容納著尸體,卻無法知道對方具體的狀態細節。
如今棺材打開,他看的清晰。就算是頭腦已經給出了數據上最直接的判斷,他還是在那一瞬間,重新掃描了一下這具身軀。
生命體征徹底消失。
這的確就是一具尸體。沒有任何需要救援的可能性。
小齊雖然手腳略微有一些的發麻,但她整理了一下情緒之后,還是拿出了手機
她對著尸體很輕聲地道歉了一句,然后才開始拍照片,又錄了一小段的視頻——這是需要留存下來,分享給其他玩家的信息。
也要帶回去反復觀看檢查,看有沒有什么遺漏下的線索。數據總是會比人類的記性要精確一些。
拍完之后,小齊并沒有檢查照片。只是為了數據準確性并非是單一來源,她也提醒了元欲雪記得拍下來。
元欲雪的眼睛微動。
雖然他不會遺忘掉這幅畫面上的任何一個細節,戰斗機器人的記憶本身,就是比照片更加可信的承載工具。但元欲雪還是按照小齊說的話,拿起手機——在拍照之前,他微微頓了一下。
學著小齊所做的,對著尸體無聲道歉,說“請讓我拍一下照片”后,才按下了拍攝鍵。
幾乎只是在這一瞬間,元欲雪聽到了外面人聲嘈雜的大堂當中,老李家的兒子忽然毫無征兆地動身向這邊走來。
他的速度很快,在掀開門簾的一瞬間,便注意到了靈堂那緊鎖著的門,頃刻之間,便暴怒起來一般。
拳頭狠狠地砸在了門上,擊起的聲響,引起了那些在外堂的客人們的注意力。
“你們在里面做什么?”
那顯得十分陰郁的聲音響起,“為什么要鎖門?你們要對姐姐的尸體做什么?”
他又狠狠地猛砸了一下門,似乎有更多的村民走了過來。而在這個時候,傳來了鎖芯被撥動的聲音。
他有鑰匙。
幾乎只在這一瞬之間,元欲雪便和小齊交換了一個眼神。
小齊沒怎么猶豫,收起手機,兩三步便走到了門口,語氣帶著一絲驚愕的莫名其妙,安撫著門口村民的情緒。
“我們沒有要做什么,這就來開門了——不要在靈堂里大吵大鬧,打擾死者的安息。”
她的手也的確放在了門鎖上,做勢要打開門般地不斷傳來轉動著鎖芯的聲音,但實際上則是在添亂。利用著這個時機抵住門,拖延時間,讓他沒那么迅速地闖進來。
而元欲雪的任務,則是要在這爭取的短短的十幾秒鐘內,將棺材復原回去——這項工作也只有能輕而易舉地抬起棺蓋的元欲雪可以做到,小齊的力量還不夠,便只能這么分工。
但是能爭取的時間太短了。
外面的npc顯然是起了疑心,陷入了十分狂躁的狀態當中。
小齊只聽到了耳邊傳來的“咔嚓”一聲響,仿佛大腦都陷入了瞬間的空白。
即便她極力地抵住門,那門還是露出了一條縫隙——小齊毫無防備地對上了縫隙當中,一雙微紅的眼。
像是野獸的眼睛,也像是惡鬼的凝視。總之是一個相當可怕的視線,從門縫當中鉆進來,牢牢地鎖定了她,滿是惡意。
這樣的一雙眼睛,給人帶來的恐懼感極其強烈。即便是小齊這樣的老手,也毫無理由的狠狠心悸了一下。但那股恐懼之感非但沒有讓她避開,甚至又違反生理反應地往前走了一步,只是為了讓自己的身體更多地擋住外面的視線,為元欲雪爭取這最后的一點時間。
她被推開了。
這個npc的力量大得有些出奇,小齊腦海當中一片空白,現在所想著的,大概也只剩下元欲雪有沒有成功將棺材復原這件事了。
——他成功了嗎?
好像沒有。
她甚至沒有聽到任何的、有關重物移動的聲音。
這個npc闖入的實在是太快了。
小齊的思緒,仿佛都被那股無力感所霸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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