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金銀村66
手中紙燈的光芒影綽,映在胖子的臉上，將他那雙漆黑的眼，又襯得更加空洞怪異起來。
里面的暗色似乎更深了一些。
“這種話,可不能亂說。”他說,“你們這是得了癔癥,怎么會把魚看成人呢？”
這種咬死不承認(rèn)的態(tài)度,的確非常怪異。
連玩家們都不明白，他們?yōu)槭裁次í?dú)在這件事上,自我欺騙得起勁,總是不松口。
不過下一秒胖子的話,又讓空氣倏然一靜下來。
玩家們想,他這是在打的什么主意？
“不過——看在你們是我?guī)нM(jìn)來的情分上，只要你們精神狀態(tài)最后是正常的，愿意將偷出來的東西還回去，再認(rèn)個錯——”胖子的語氣慢吞吞的,神情顯得非常和氣，“我們村的人，都是可以原諒你們的。”
“以前的那些事，也可以既往不咎。想必其他村人也會賣我一個情面。老李，你說是吧。”
老李的表情，相當(dāng)明顯地僵硬住了。
他的臉色，依舊保持在那樣可怕又陰鷙的狀態(tài)上,惡狠狠地瞪著玩家們,像是迫不及待地要分食他們的血肉一般，但是在被胖子詢問的時候，他哪怕露出了相當(dāng)憤恨又不情愿的神情。喉結(jié)猛地滾動了幾下，發(fā)出干涸的某種嘶啞的聲音。卻還是在短暫停頓后,應(yīng)了一聲。
“你看吧，我們都愿意和解的。”
胖子笑著說。
“全家死的只剩孤家寡人一個了，也愿意和解，還真是大氣啊。這種氣度，我們也是學(xué)不來的。”
西裝彬彬有禮地講。用詞卻非常的毒，和一柄鋼刀似的準(zhǔn)確無誤地扎進(jìn)老李的身上。
雖說是老李自作孽的選擇，但是在殺女后，為了祭典順利不被怪責(zé)，殺妻又殺子的人，這時候居然要輕飄飄的“和解”，不是很可笑的一件事嗎？
果然，在西裝刻薄嘲諷后，老李的眼睛都睜得更大一些，像是眼球隨時都要滾出眼眶一般，血絲迸濺，看起來異常駭人。但似乎是因為顧慮著胖子，哪怕受到這樣的侮辱，他居然也隱忍了下來。只一聲不吭地往后又退了一步，低著頭，陰鷙憤恨的表情都皆盡被遮掩起來。
胖子倒依舊還笑的出來，大概因為西裝毒舌的對象可不是他來著。
“和氣生財嘛。”
“而且……”
他的視線落在那些“人魚”的身上。
更準(zhǔn)確的說，是落在元欲雪背上那條“人魚母體”的身上。
在胖子的注視下，她的身體又開始顫抖起來，尾巴繃直，只僵硬地貼在了元欲雪的背上，那透明的指甲，似乎都無聲地、更用力地捏住了元欲雪的肩膀。
她好像很害怕。
說不清是對眼前這些奴役壓制甚至將他們剝皮吸髓的村民的害怕，又或者在恐懼一些其他的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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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能夠提供給你們什么呢？”胖子很真誠地問，“如果它提供給你的東西，我也能夠給你們。甚至做的更好，更輕易又沒有風(fēng)險呢？”
她的背部弓了起來，那一瞬間蜷縮起的巨大弧度都似要將身體給掰斷那般劇烈。在巨大的恐懼，還有一些憤怒下，她顫抖的聲音從元欲雪的耳后飄出來。“快、走。”那一字一句，都好似從牙縫擠壓出來的一般堅決，吐著一點(diǎn)腥氣似的。
身體和聲音，都在同一時刻的劇烈顫抖著。
“快走、不要留下來，離開這里，危險……”她的思維似乎都有一些混亂了，從最開始還具有邏輯的字句，到最后已經(jīng)思維跳躍的隨意是誰，都能察覺到她此時的混亂。
“求求你。”
到最后，幾乎已經(jīng)變成了入骨的哀求。濕黏而冰冷的吐息，落在元欲雪的頸項上，她的瞳孔變成了更類似于獸類的豎瞳，緊緊地盯著元欲雪。
元欲雪微微皺了一下眉。
……不是因為其他的。
只是因為胖子只需要一句話，就能對她造成這樣明顯的刺激和統(tǒng)治力。
失語的限制讓元欲雪無法開口，只在察覺到背上的人越來越緊繃的身體和混亂到快要蹦出胸膛的心跳的時候，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身體。
其他的玩家，只擰眉看著胖子。
從他的話中，好像得到了一些……特殊的信息。
他知道些什么？又知道多少？
作為一名npc，胖子對副本的認(rèn)知程度似乎超出了所有人的預(yù)料。他微微攤開了一下手，做出了相當(dāng)輕松愜意的神色。
那只總是閉著的眼睛睜開了，露出了里面可怕的一層白色的壞死的瞳孔。
他用那只異眼注視著玩家們，緩慢地開口。
“我知道，你們這些外鄉(xiāng)人擁有著異于常人的好奇心，總是想要窺探下我們這些山村窮人的生老病死和廉價苦悶的生活。對于其他人來說，這或許是一件很冒犯的事，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我不在意。”
“它們只是被飼養(yǎng)的牲畜而已，或許它會更聰明一點(diǎn)，用那些花言巧語來迷惑你們，用一些廉價的、誰都知道的微不足道的‘秘密’讓你們?yōu)樗錾胨馈６易鳛橐幻倘耍耆梢韵@種不公平的交換，并且愿意給你們，你們想要的那些。”
好像覺得自己說了什么很有道理又值得尊敬的話似的，胖子的臉上，出現(xiàn)了那種相當(dāng)志滿意得的傲慢表情。
他微微挑起了眉，再矜持不過地打量著玩家們的反應(yīng)。
……說實在的，從某種程度上說，他這副模樣實在是很欠揍。
不過這時候的玩家們，也無法抑制地順著他的那些話而想下去。
“窺探生活”、“誰都知道的秘密”。
胖子很明顯知道他們和這些被飼養(yǎng)的人族之間的交易。
不，某種程度上而言其實也不算是交易……但胖子很明顯知道他們“想要的那些”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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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信息，或者說更多的探索值。只有探索值封頂，他們的任務(wù)才算是結(jié)束。
相比于擁有歷代的傳承，知道更多信息的“母體”來說——對金銀村的各種辛秘更加清楚的一方，無非就是這些世世代代生活在這里的村民們。
只是他們又怎么會愿意……
始終將村民陣營和任務(wù)陣營放在敵對方的玩家們，在這一刻也更深地皺起眉，無比警惕地望著眼前花言巧語的胖子。
胖子看破他們的警惕，卻又好像一點(diǎn)不在乎那些排斥和懷疑的意味。
“像你們這樣的游客，我們村可不是第一次接待了啊。”他感慨起來，“因為他們中的有些人，總是會帶來一些棘手的麻煩，才會讓村人們對你們這些外來者都沒什么好印象。”
胖子微微一頓，繼續(xù)道，“不過我一向是個很開明的人。何況這些游客里面，有一些向往我們村的習(xí)俗和信仰，所以留在了這里，變成了村中的村民，是守衛(wèi)村莊的勇者，也是我們的家人……”
玩家們聽得一陣惡寒。
留在這里？是被同化成為怪物了吧？
他們下意識地望向那些還攀爬在石壁上，扭著一張張蒼白怪異的面頰望著他們的“人”，忽然間便生出了一種很微妙的預(yù)感。
看來逃不出去的話，恐怕就是這個下場了。
比死還悲慘的下場。
“還有一些游客，和我們理念不同，還大肆破壞村中的一些習(xí)俗儀式，甚至像你們這樣，想要偷走我們的祭品的……”胖子話鋒一轉(zhuǎn)，擰著眉望著他們，好像很苦惱地嘆著氣，“你們可能看不大慣我們的村子，但這就是我們的生存方式，為什么要互相詆毀呢？我們都是小老百姓，也不想惹麻煩，所以寧愿吃虧一點(diǎn)，也想把你們送走。”
他的潛臺詞就是，碰到你們這樣破壞力驚人的游客，他們愿意協(xié)助這些人迅速完成任務(wù)，離開這里，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再沒有瓜葛。
簡直是從思想覺悟上都拔高到了一個境界。
沒有永恒的敵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只要他們能以自己的方式繼續(xù)運(yùn)轉(zhuǎn)下去，那付出了什么都是可以隱忍的。
在望見玩家們沉默不語后，胖子才微笑著補(bǔ)充道，“你們以為……以前的那些游客們，是怎么從村子里順利離開的呢？”
西裝和小高只聽得心中一驚。
以前的……游客？
是玩家？
其他玩家，也是調(diào)查到這一步，通過這些村民們完成任務(wù)，離開的？
被元欲雪背在身上的“母體”，似乎已經(jīng)陷入了極致的沉默當(dāng)中。
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再開口說話了，只是僵硬的用那只手環(huán)繞住了元欲雪的肩頸，手指緊緊地掐在手臂上，皮膚泛白。她掩藏在元欲雪后面，只敢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只森冷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些村民們。
明明已經(jīng)憤恨、痛苦到了極致，但一代代流傳壓制的血脈，仿佛被印刻在基因里的本能，還是讓她在見到這些村民的時候開始不受控制地恐懼臣服起來。
胖子想讓她說不了話，她就絕對開不了口，只能絕望地縮在背后。
元欲雪當(dāng)然也將胖子和他們周旋的對話聽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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