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唯有出發前最愉快。

        ——《狼與香辛料》

        從東京都到巖手，途中需換乘一輛有些年代的火車。

        把行李都擺上貨架后，火車的輪軸也慢慢地轉動起來。我在雙人座靠走道的這邊坐下，環顧四周，車廂里沒有其他的乘客。我又側過身子，一位馬娘正聚精會神地看向火車窗外的風景。

        她是我的旅伴，是我的擔當馬娘，也是我的女友。她名叫雪之美人。每次我念起她的名字，音韻的美妙變化就像在唱一支短歌。

        對習慣了高速列車的我來說，這輛火車的速度很有些慢。若是以前，我已經在開始擔心時間、效率這些東西了。不過現在大可把這些都拋之腦后，因為我正在和雪之美人——我的伴侶一起旅行。

        想到這里，我順著小雪好奇又興奮的目光，和她一起望向火車窗外。窗外的風景一個接著一個，緩緩地從我們眼前走過。有面積廣闊、覆著落雪的森林，有大牧場和低頭啃著干草的奶牛，有在平原上蜿蜒著的北上川，還有

        這趟通往家鄉的火車她已經坐過很多次了，旅途中的風景她也已經欣賞過很多次了。但就像今天一樣，小雪總能發現嶄新的、閃閃發亮的風景。從我們相遇那天起，她漂亮的棕色眸子里一直閃爍著光芒，就像是璀璨的星辰。

        “拖累納桑，你看！好多羊啊！”隔著火車窗，小雪指向遠處草地上的一群潔白，高興地轉過頭看著我。或許是車廂暖氣開得有些高，她帶著燦爛笑容的笑臉紅撲撲的，很是可愛。

        我剛準備在這顆“蘋果”上輕咬一口，小雪又轉過身去，像小孩子一樣數起天邊的云彩，一邊數一邊“咯咯”笑著。看到她高興地搖著尾巴的模樣，我有些遺憾的心情也開朗起來。

        客觀所處的空間慢下來，心和思緒也跟著慢了下來，身后的記憶終于有機會追上一直疾步向前的自己。

        這時候，午后的暖陽照在火車窗上，為車廂渲染上朦朧而又浪漫的底色。我看著身邊的女孩，她在發現風景，她在欣賞風景。而雪之美人，就是我人生旅途中最美的風景。

        雪之美人剛成為我的責任馬娘時，還是一個有些怯生生的女孩。來自鄉下的她以“在閃光系列賽出道，成為可愛的城市女孩”為目標，每一天都在不斷努力。現在回想起來，自己喜歡上小雪，可能就是源于她的這份淳樸和認真。

        小雪一直憧憬著黃金城市同學，但因為自己出身鄉下有些土里土氣，始終下不了決心去主動接觸對方。

        我察覺到她的煩惱，于是對她說：“雪之同學，忘記所有顧慮，勇敢地奔向你看到的風景吧！”

        無論是成為和黃金城市同學一樣閃亮的城市女孩，還是漂亮地贏下比賽登上閃閃發光的勝者舞臺，我相信雪之美人都能夠做到。因為她善于發現這些閃閃發光的風景，憧憬著這些風景。只要邁出步子，

        她也會成為閃耀的一部分。

        不過向小雪表明心意前，我猶豫了很久。

        “旅途唯有出發前最愉快。”

        小時候讀過的很多書都已經忘記了，唯獨這句話我一直銘記在心里。美麗的、閃閃發光的事物，真正捧在手心里時，會不會黯淡了她的色彩？再好看的風景，當你每天都能夠見到時，會不會就習以為常然后感到厭倦？

        于我而言，小雪是我人生旅途中的純白的亮色，是最美麗的風景。但畢竟旅途漫長，我能否一直這樣愛著小雪呢？

        “轟隆隆——”火車駛入長長的隧道，窗外讓人目不遐接的風景倏地被一大塊黑色的幕布取代，也把我從回憶的迷宮中拉回現實。玻璃上倒映著小雪和我的面容，我們通過火車窗注視著彼此，然后默契地一起笑出聲來。

        火車窗是用來欣賞風景的。我們都是對方眼中最美的風景，獨一無二。明白這個道理，我用了不少時間。

        “黃金城市同學，你保持閃耀的方法是什么呢？”

        聽完我的提問，對方似乎感到有些驚詫，問道：“是小雪請訓練員先生來問的嗎？”

        “不不不，”我趕緊解釋，“是我自己想向城市同學請教。”

        “嗯”對方點點頭沒再追問，稍加思索后回答道：“應該就是我始終向往閃耀的心意吧。”

        我看到城市同學側過臉露出了淺淺的微笑，像是說了一件有些難為情的事情。這有些害羞的模樣讓我想起了初見時的小雪，以及學生時代的自己。

        “始終向往閃耀的心意。”

        “忘記所有顧慮，勇敢地奔向你看到的風景吧！”

        是啊，發現了美麗的、閃耀的風景后如果只是站在一邊，那就一定會留下遺憾。

        車廂里的暖氣實在太過熱情，小雪摘掉了圍巾，今天扎起高馬尾的她露出了雪一般潔白的后頸。我幫她撩開頸部的碎發，指尖傳來光滑細膩的觸感。

        小雪笑著躲開我的“魔爪”，大聲說：“好癢啊，拖累納桑是大壞蛋！”

        “我可不是壞蛋。”我輕輕抱住雪之美人，飽含感情地說：“我喜歡你，小雪。”

        我的臉蹭著她的頸部，能嗅到洗發水淡淡的香味。雖然沒有看，但我聽到了小雪臉紅的聲音。

        “都已經表過白了，怎么又說一遍”

        “都已經表過白了，小雪你的反應怎么還是這么害羞呢？”

        沒有回答，小雪把羞紅的臉埋在我懷里，呢喃著一些我聽不懂的家鄉話。我抱住她的雙臂也更用力了一些。

        向小雪表明心意的那天，我第一次像這樣抱緊了她。

        害怕黯淡了她的色彩？害怕對風景感到厭煩？

        那就保持自己始終向往閃耀的心意，然后勇敢地出發去追尋吧！每一次日出，每一個小時，每分每秒都有著全新的閃耀。這樣去發現、去探索，怎么會有時間感到厭煩呢？

        每一秒的雪之美人，都是獨一無二、不可復制的奇跡，她就是我人生旅途中不可替代的亮色，是最閃亮、最美麗的風景。

        旅途唯有出發前最愉快？火車座位只有一個人的話就太寬闊了。兩個人在一起，每個瞬間，都是我與雪之美人全新旅途的起點。

        “那個”懷里的馬娘發出細細的聲音，“我也喜歡你，訓練員先生。”說完，她的尾巴搖動了好幾下。

        我撫摸她的頭，小雪“哼”地一聲推開我，吐出舌頭做了一個鬼臉。這應該是城市同學教給她的。

        下一刻，兩人都開心地笑出聲來。我們的手緊緊地十指相扣，不愿意離開彼此。

        “轟隆隆——”火車終于駛出了隧道。在旅途的前方，迎接小雪和我的是一片光明。

        我和小雪并肩坐在一起，不如說是緊緊貼著對方，身體和心靈的距離都沒有如此之近過。我深情地注視著她，注視著旅途中最美的風景。小雪也注視著我，笑臉盈盈。

        旅途的終點在哪里？在一些特定的時候，結果就是起因，出發的地方就是目的地。

        這趟旅途一定會充滿愛的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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