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第二日一早儲定池就出門去了,雖未交代一聲,責初也曉得他是近日有得好忙了。
他們各有各的煩心事,孔由艾沒了消息,電話總也不接,責初又聯系了一通孔戰儒才曉得,她老早回了巷海。
難得周末開了太陽,風吹來雖冷,一到陽光底下就又暖烘烘的了,責初愁緒難解,搬了張小椅子到露臺上,看了一會兒書突然又覺得有些暈乏,就站起來扶著女兒墻細細地觀賞院子里的景色。
田媽端了壺花茶過來說:“新送來的西洋茶,老太太叫拿來給小姐嘗嘗,看看地不地道。”
責初聞著香味回頭看了一眼說:“擱那兒吧,田媽,你去書房把那塊畫板幫我拿來。”
田媽擱了茶壺,端著手問:“小姐要畫畫啊?”
責初未答,想了想又問:“上次洋商商會送來的那套油畫色膏還在不在?”
田媽說:“那堆東西都跟著擱在庫房呢,家里也沒人用,怕都積灰了。”
“那可好。”責初欣喜道,“你去同畫板一道拿過來。”
田媽去庫房搗鼓了半天,才一道將那些個東西都搬了上來。責初搭好畫板,往油膏里兌了兩滴水。
田媽瞧著新奇,忍不住問:“小姐哪時候學的畫畫?”
責初拿筆笑起來說:“沒學過,不過隨便找個娛樂。”
一陣風吹來,昨兒房檐上剛融化的雪沿著屋瓦滴落到畫布上,悄無聲息地推散開剛點上的顏料,責初見了也不惱,索性順著那水漬痕跡大膽描摹起來。
田媽忙完房里的活,又出來看,對著畫布左右歪了兩下腦袋說:“小姐這畫的,瞧不出來是什么。”
責初捏著筆尾大言不慚道:“這是康定斯基藝術。”
田媽皺了皺眉頭抱怨說:“什么雞啊,真是越來越聽不懂小姐講話了,三兩句就笑我沒文化。”
責初看著畫布上雜而不亂的色彩心滿意足,小心翼翼地拿下來捧著,又叫田媽去找了個合適的畫框來。
等裱畫師傅走了,責初四面看了看,挑了窗邊一處空曠,搬了把椅子過去,叫田媽給來遞畫框。
“正了嗎?”責初舉著畫,回頭問下面看著的田媽。
“再左一點兒,小姐當心哦。”
“這下呢?”
“正了正了。”田媽拍手叫好。
責初壓著畫,用兩個食指比住位置,跟田媽說:“去拿兩個洋釘過來。”
田媽拿來釘子榔頭,見責初還舉著畫,趕忙說:“小姐快下來,手酸不酸呦。”
責初記著位置,又把畫遞給她,伸手要釘子。
田媽輕悄悄放下畫說:“我來吧,一會兒又把手給弄傷了。”
責初不肯,執意要她遞釘子:“別磨蹭了,給我。”
田媽拗不過她,只好搖頭遞上榔頭釘子。
責初接過去,熟練地找好位置釘進去,她愛裝飾屋子,這種活兒她在海德堡的時候沒少做,田媽見了也意外地夸說:“小姐真是樣樣能干。”
“把畫給我。”責初蹲下來,彎腰把榔頭往邊一置,又站起來伸手要畫。
田媽兩只手舉著遞給她,責初拿過去,左右試了試想將框上的繩絲鉤到釘子上,左邊剛鉤上,就聽門外傳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儲定池一推門進來就見她舉著個畫框站得老高,笑起來問:“做什么呢?”
“姑爺。”田媽見他進來,趕緊去一邊拿了擦手的帕子來服侍他,點頭哈腰說,“小姐這兒掛畫呢。”
儲定池脫下外套,歪著腦袋瞟了一眼畫,隨口笑說:“這是誰的畫呀,看著亂七八糟的,一點美感也不講。”
責初舉著畫框的手停住了,田媽遞著帕子小聲說:“是小姐畫的。”
儲定池聞言假裝自若地咳了一聲,抓起濕帕子擦了擦手,說:“我的意思是,藝術嘛,像我這樣的人肯定是欣賞不來的。”
“少來了,心里話都講出口了,還唱這一段,假不假。”責初找準位置,把右邊的釘子也鉤上,要從椅子上下來。
儲定池掐準時機一把抱住她,笑說:“那你說,要怎么補償?不如我也畫一幅,讓你來奚落一番,好不好?”
責初大驚失色,推著推他的肩膀說:“我才不拿畫紙水彩便宜你,放我下來。”
田媽見了心里偷著樂,拿著東西悄悄退到門外。
儲定池回頭看了眼合上的房門說:“人人都識趣,偏偏你不解風情。”
責初沒留力地踩了他一腳,說:“那你去找你的風情萬種,我保證識趣。”
儲定池被她踩痛,怕她再不老實,就斜身把她打橫抱起來,說:“你是不是故意激將我呢,”
責初撲騰了兩下腳,掐住他的右臂叫他放自己下來,儲定池見她生氣也不敢再胡鬧,走到床邊輕輕把她放了下來。
責初背過身去說:“我激將你什么,你那些風流債還不是要討到家里來。”
儲定池聽了悶悶不樂道:“我是不對,但孔玟艾這事也不能全數怪我。”
責初不樂意配合他裝傻,就說:“我不是說她,尤利特小姐你不熟?虧你好意思講我不識趣,你的私人信件我保證一封都沒攔著。”
儲定池愣了一下,責初怕他想對策狡辯,趕緊說:“克萊拉·尤利特,人家對你可是情有獨鐘,你敢講不承認?”
儲定池自顧揣度了一下,漫不經心地說:“我還說呢,莫名其妙地叫高鞍拿來什么東西。”
責初哼了一聲,說:“沒話狡辯了吧,真是表里不一。”
儲定池不肯忍氣吞聲,同她計較道:“什么表里不一,那紙上一句德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不懂。”
“你看不懂,你辦公室里就沒個德文翻譯?我才不信。”
儲定池無奈攤手說:“你那個時候天天同我不高興,我還有什么閑心去找翻譯。”
“我不信你不知道,你裝傻是不是?好,我幫你翻譯。”責初坐端正,回想了一下信上的句子,開口說,“meinliebhaber,ichfuhlemichwieeinteilvondir,我的愛人,離開了你,我就不是我自己。好一句浪漫的情話。”
“什么亂七八糟的。”儲定池聽了轉頭不屑道。
責初不依不饒地盯著他諷刺道:“我看是你的心七上八下了吧。”
儲定池嘆了口氣說:“我是七上八下,我怕你又怪到我頭上。”
“本就是給你寫的。”責初說。
“可我又管不住別人的手。”
責初見他理由說辭一套一套對答如流,也不是想再計較什么情情愛愛,就是要在這口舌之爭上同他分個勝負:“你怎么管不住,那天你抱著尤利特小姐,抓著人家手的時候,可還舒服?”
“哦,我知道了。”儲定池突然口風一變,又訕皮訕臉道,“你在吃醋,那可好,要叫你再多醋一會兒。我老實交代,尤利特小姐這樣的大美人,牽手擁抱,被我便宜占盡,是挺舒服。”
責初被她拿來打趣,不高興說:“毛病兮兮,我吃你什么爛醋。”
“好了,不逗你了。”儲定池坐上床,湊上去哄她說,“你又不是不曉得我那天為什么抱她,這樣給我扣罪名可不妥當。”
責初最不吃他這一套,躲開臉說:“你要是還想抱,直接去找人家就是,人巴不得你送上門呢。”
儲定池不受挫,繼續往前湊了湊說:“那我可巴不得你送上門呢。你想一想,她給我寫情話,我卻巴巴地只想要你,你再吃醋,道理講不過去了吧。”
“都說了不是。”責初推開她,怕他再來,自己又往另一側挪了挪。
“那你還生什么氣?”儲定池委屈巴巴地問。
責初轉了個身背著他,篤定地說:“氣你玷污我的畫。”
歲旦降至,文科所里的事情都繁重起來,不論是學生老師,假日前的這段時間都是最忙的,責初弄完自己手里的活,又要去外文圖書室幫忙整理那批新買的書籍。
值班的館員同她熟悉,手頭上空了就過來幫她,但看不懂外文,只好在一邊理理架子。
責初翻著手里幾本精致的原版書問:“這批是什么時候來的?”
館員上去翻看了一下書頁上貼著的標簽說:“這是月初垅記洋行捐的,還有一箱子擱在后面的庫房里,原本想叫幾個懂外語的學生來幫忙整理,這不到學期末了,學生們都忙,就一直擱著了。”
“垅記洋行?”責初擺好手里的書,起身揉了揉自己發麻的肩膀,問,“是不是一位尤利特小姐?”
“那不知道,就是以垅記洋行的名義送過來的,怎么,齊老師還認識?”
責初轉頭想了想,又繼續開始收拾書架上那堆書,說:“或許認識,繼續吧,爭取今明兩天能分好類。”
最后一堂課的鈴聲打完,天就黑下來了。書整理了一半多,館員看了眼墻上的鐘,走出去拿了塊濕帕子遞給她說:“今天辛苦齊老師了,天氣冷,早點回去吧。”
辦公室里的老師還為她留了一盞燈,責初拿了東西就鎖門下了樓,天氣冷得很,只是還好沒再下雪。
往日都是家里的司機等在門口,今天卻出奇地換了個人。
儲定池倚著大開的車門,與她相視一笑,招了招手說:“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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