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個林子。

        甘耀棠愣住了，問：“這不是那個土匪搶劫的林子嗎？你喝了酒，記錯了吧。”

        “不會錯的。”

        “鬼剃頭”說著，帶大家去看那棵樹，只見那是一棵芒果樹，芒果樹有亂七八糟的花斑。“鬼剃頭”摸著斑紋說：“錯不了的，這是我用牙齒咬的。”

        甘耀棠便讓幾個鄉兵到林子外面警戒，閑雜人等，統統不能進入林子，一律拒之林外。

        “鬼剃頭”便帶陸祖光去林子中的一座墳山。一看，就知道是新培的泥土。

        “鬼剃頭”得意地說：“我親眼看到的，槍，就埋在里面。”

        陸祖光一聲令下。甘耀棠便吆喝著讓幾個人去挖墳墓。

        在一片期待的目光中，墳墓最終見底了。大家圍著去看，都捂著鼻散開了。

        “豬屎！”有人說了一聲。

        確實，從墳墓底下挖出了不少豬屎。

        挖墳墓的人從里面爬起來，撐著旁邊的樹木，拼命吐口水。

        “鬼剃頭”不敢看陸祖光的眼光，也不敢跟甘耀棠說話，便說給梁耀閭聽：“明明看到是槍支彈藥的，怎么就變成豬屎了？”

        梁耀閭不懷好意地說：“你問我？我問誰？這事你得自己問自己了。”

        “可是，”“鬼剃頭”欲哭無淚，“可是誰會信我呀？”

        陸祖光走過來，拍著“鬼剃頭”的肩膀：“我信你！”

        “鬼剃頭”流出了感動的淚水，不相信地問：“這個時候你還會信我？”

        陸祖光說：“你那時看到的，必定不是現在看到的，從中肯定有人動了手腳。”轉身對甘耀棠說：“走，到林三總兵廟去看看。”

        甘耀棠聽了，雙腳一軟，有鬼的傳說已經在鄉兵中迅速蔓延，他哪兒還敢到那些神鬼出沒的地方？他只好蹲到地上，說：“我腳痛，走不了。”

        陸祖光便看著梁耀閭：“我們走。”

        梁耀閭信神怕鬼是出了名的，抱著肚子說：“我、我我也走不了，肚好痛。”

        陸祖光索性自己去，走出了一段路，才發現自己的后面，沒一個人跟著。他們都在無處看著他，那誠惶誠恐的表情，引得陸祖光直跺腳，罵：“你們一個個怕神又怕鬼，成得了什么氣候？要是人死了會變成鬼，這個世界上早讓鬼站滿了，人類哪兒還有立錐之地？都別自己嚇自己了，都給我走。”

        大家原封不動。沒一個人聽他的了。

        陸祖光搖頭苦笑，無可奈何之下，只得帶著一眾鄉兵，回到了西鄉公所。

        進入院子，卻見到司機在一棵樹后，用望遠鏡看那輛吉普車，靜靜地觀察。

        陸祖光徑直過去，問：“怎么回事？”

        還沒等到回答，卻看到親兵從一棵樹后撲過來，把陸祖光摁到地上，焦急地說：“別動，有炸彈！”

        旁邊的人一下子抱住頭，等反應過來，才趴到地上。

        并沒有爆炸的聲音。

        親兵附在陸祖光的耳朵說：“車里有炸彈，隨時都會響的。”

        陸祖光渾身一震，他坐的車，居然也會被人裝了炸彈，這還得了？陸祖光不由大怒，罵：“你怎么沒看好車輛？”

        親兵愧疚地說：“我、我我也有打旽的時候，不是我不盡力，是敵人太狡猾了？”

        陸祖光便趴在地上，親自指揮人去拆除車上的炸彈。

        一個鄉兵被逼上前去。他負責開車門。只見他捂著耳朵打開車門，然后迅速往院處面跑。等到他站定了，才拍著胸口，說：“哎呀，心還在呢，嚇死了。”

        幸好，沒有他想象中的爆炸聲傳來。

        另一個分工拆彈的鄉兵拿著一條竹篙，對著掛在車上的那個手榴彈挑來剔去，就是弄不出來。他渾身發抖，有些抓不住竹篙了。

        “閃開！讓我來。”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大家看時，便見到梁耀閭大步流星走過來，昂首闊步到了吉普車旁邊。

        “危險！”有人提著嗓子叫了出來。

        話聲未完，梁耀閭把掛在駕駛室的那個手榴彈拿了出來，隨即向遠處扔去。那手榴彈劃出一條漂亮的拋物線，落在西鄉公所外的田野里。

        沒有聲音。那手榴彈并沒有爆炸。

        梁耀閭又把吉普車的里里外外檢查了一遍，又坐在車上，讓司機開著在院子里兜了兩圈，才跳下來，對陸祖光說：“危險排除，安全了。”

        陸祖光感動地看著他，卻說：“你不能這樣輕舉妄動，不顧危險”

        “就是為陸縣長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辭”梁耀閭說。

        這時候，甘耀棠走了過來，插口說：“要是我在，我也做得到。”

        陸祖光卻討厭地看他一眼：“你也別說一套干一套了，這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到的。”

        梁耀閭走近陸祖光，突然說：“陸縣長如果信得過我，我帶人保護你進村里，挨家挨戶搜，哪兒還會有暴亂分子的藏身之地？”

        陸祖光倒吸了一口冷氣，一會兒共產黨，一會兒土匪，一會兒牛鬼蛇神，一會兒自己的車里出現手榴彈，他感到這些地方太危險了，防不勝防！還有睡的地方呢，坐的地方呢，走的地方，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是安全的陸祖光怕死了,吱唔說：“我公務在身，不能久留了，這兒的事，就交給你們了。”

        不一會，陸祖光上了吉普車，揚長而去。

        梁耀閭看著吉普車揚起的灰塵,無聲而笑。

        甘耀棠過來，靠在梁耀閭身邊。說：“只有騙得了陸祖光，你瞞不過我的。”

        梁耀閭淡淡地說：“知道。”

        甘耀棠說：“如果不是你裝的手榴彈，絕不會那樣干凈利落的。”

        梁耀閭深藏不露而笑，說：“這兒本來好好的，讓他一來，弄得烏煙瘴氣，夠亂了，沒一天好過的。”

        甘耀棠也輕松地嘆了一口氣：“他總算走了。”

        兩人相視，都笑了起來：“哈哈哈”

        陸祖光的吉普車一出鄉公所，便給山上砍柴的一個人看到了。

        這人是放哨的游擊隊員。他沿著一條山路，向旁邊飛奔而去，趕到一間茅草屋子，推開門便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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