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小魚找到長桌盡頭臨時添加的一個空座位，坐下來，恰好就在男生對面。

        還真是他。言小魚心里發虛。

        男生本來在跟著大家笑，看她進來，目光就一直在追隨她。

        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言小魚依舊聞到了令人沉醉的皮革香水味。

        “我給大家介紹下，這是言小魚，跟我一樣，顏狗。這樣三男三女就全了哦。”

        查查說話煞有介事。

        言小魚環視一圈，笑了笑，算是跟大家打了招呼。

        “小魚，這是鹿浮城。”

        言小魚隨著查查的聲音看向對面的男生。

        鹿浮城，好好聽的名字。

        言小魚淺淺一笑算是打了招呼，她并不敢直視他的目光。

        鹿浮城把胳膊交叉，疊在桌子上，很有侵略性的把上半身探向言小魚。

        言小魚下意識把身體向后傾了傾，顧及周圍，發現沒有人能辨別出她的小心思。

        她很怕被人發現，他們之前其實見過。

        “你看起來，應該不太會喝酒吧？”鹿浮城壞壞一笑，話里有話。

        言小魚立即意會到，之前在音樂節，她對他謊稱自己不會喝酒。

        “我、我其實是很少喝酒”

        言小魚剛要結結巴巴地找借口回應鹿浮城，就被查查插話打斷。

        “鹿浮城，你可不要小看我們小魚！聽說過什么叫海量嗎？”

        查查嘴上說的高興，言小魚瘋狂在桌子下面拽查查的衣角。

        “這么高的高腳杯！”查查把自己的衣角一拽收回，兩只手瘋狂夸張的比劃。“一口氣就下肚了！”

        言小魚無奈扶額。

        鹿浮城聽查查對言小魚喝酒的描述，只覺得好笑。

        “終于可以認識你了。言小魚。”

        “真會說話，好像你之前見過小魚一樣。”有女生笑笑調侃。

        言小魚一驚，略有些尷尬。

        “確實見過。”鹿浮城溫柔的笑笑。

        言小魚沒想到鹿浮城會承認。

        她已經開始在心里組織語言，準備為自己找臺階了。

        “今下午在米教授的電腦上統計成績，看到了她的照片。因為分數高，人又漂亮，一瞬間就記住，忘不掉了。”

        鹿浮城因為捉弄到言小魚，笑容中更增添了一絲玩味的深意。

        原來是虛驚一場。

        言小魚松了一口氣。

        關于其他幾個陌生同學的介紹，言小魚聽聽就忘了。

        鹿浮城拿起果味酒瓶，為言小魚倒酒。

        言小魚借著鹿浮城倒酒的間隙，正式打量著他。

        畢竟以后見面的機會，可能真就多起來了。

        不瞅準了怎么行呢？

        她的眼中仿佛有一個檢測儀，挨個細節檢驗著他的顏值。

        鹿浮城面容秀氣有鄰家男孩的親切感，也有多情的眼神，看上去又奶又乖。小頭小臉的，身高和身材的比例卻剛好。頭發有輕微卷曲，耐看，又愛笑。

        “看夠了嗎？”似是察覺到了，鹿浮城放下酒瓶，抬眼問道。

        言小魚尷尬的收回目光，戰術性端起酒杯放在嘴邊，假裝喝酒。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實則兩分鐘過去也沒咽下去一口。

        仿佛只是放在鼻尖聞味兒。

        鹿浮城看穿后又笑了，兀自端起自己的杯子，自斟自飲。

        他不經意間百無聊賴的看向人群。那眼神，好像在故意放話——老子隨便一個眼神，就能把你們這群婆娘攪的神魂顛倒，五迷三道的。

        言小魚的腦海中已經上演了一出多角戀大戲。

        鹿浮城示意碰杯，把言小魚喚醒。她趕緊又抬起酒杯，清脆碰了下，再次放在嘴邊抿了抿。

        見她的杯中酒壓根不往下走，鹿浮城也沒強求。

        曖昧的氣氛在鹿浮城和言小魚之間游走著，其他人未曾察覺分毫。她淺嘗輒止，不去探索到底誰是誰的獵物。

        在曖昧又迷情的背景音樂襯托下，言小魚只感覺這一刻又好不真實起來。

        “咱們人齊了，開始吧？”查查提議。

        吧臺小妹抱過來一個號稱特別好哭的情感本。在她分發角色后，言小魚和鹿浮城成了三對情侶中的一對。

        情感線大約是一個風姿綽約又風情萬種的風塵女子和一個純情高中生的愛情故事，在兩個人幾次熟識后，她就認定了這個小男生就是她的未來。

        “玩情感本，必須代入角色啊。”

        在聊第一階段的游戲任務時，查查強調。

        言小魚發現鹿浮城在這方面是高手。不知道他是真的代入了角色，還是借題發揮，她發現，鹿浮城對她總有一種似有若無的保護。

        “絕對是她。我投她，我重點懷疑她！”

        一個男生指著言小魚，告知做dm的妹子，這把兇案，他要投言小魚。

        未等言小魚為自己辯解，鹿浮城就把本子往桌面一反扣，抱懷敵視男生。

        “你投她，我就投你。”隨后，鹿浮城又補充，“誰投她，我就投誰。”

        有一種宣布主權的意味。

        這下不用言小魚多費口舌了，她故意攤手聳聳肩，也跟上一句，“他投誰，我就跟誰的票。”

        “你！們！倆——行！”查查瘋狂亂舞雙手的大拇指，差點拿出跟言小魚絕交的氣勢。

        “不是你說要代入的嘛？”言小魚故意氣查查。心里卻莫名的很甜蜜。

        為了避開查查鋒利的眼神，言小魚又想端起酒杯，發現空了，從桌上一堆飲料中挑了一罐葡萄味的氣泡水倒入杯中。

        她故意低頭喝飲料，鹿浮城注意到，也把頭低下，仿佛他們二人與其他眾人是兩個空間。鹿浮城再次舉杯和言小魚碰杯，二人默契的笑了笑。

        “好了，繼續往下讀本了。”dm小妹和稀泥。

        言小魚拿起本子翻看，但平時一目十行的她此刻卻像是得了閱讀障礙癥，因為眼神總不由自主的瞥向鹿浮城，所以她屢次在心中掐自己，逼自己的眼神要好好放到文字上，以至于同一段文字，她要反復閱讀好幾次。

        她悄悄偷窺鹿浮城讀本的認真神情，仿若真的很入戲。言小魚也認真對待起來，不允許自己有一絲抽離和出戲。

        這個角色的愛情故事，從她對男孩的相識相知到經歷苦難走到一起，屬實不易。甚至彼此的第一次相互擁抱都刻骨銘心。言小魚滿腦子都是鹿浮城的臉，好像她真的抱到了鹿浮城，是那么溫暖踏實的一個懷抱。

        “好了，在最后，你們需要拿出一開始就藏好情詩的信封。從你開始，挨個念念吧。”

        dm妹子拍拍坐在最右端姑娘的肩膀。

        情話很浪漫，真是一首既文藝又細膩的好詩。

        “該你了。”查查提醒言小魚。

        “好，我的是這樣。”言小魚抿了抿嘴唇，用余光瞥了下鹿浮城。仿佛這首詩就是念給他本人聽的。

        “你是手套之于暮冬

        你是冰啤之于酷夏

        你是清風之于飛鳥

        你是春水之于初生”

        超級浪漫。

        “那么，故事到這里就結束了，謝謝大家。”dm小妹認真的向大家鞠躬。

        大家勉勵的鼓掌。

        言小魚想著，風塵女子與純情小男生的故事的確是結束了，那么她和鹿浮城的故事呢？

        正想著，鹿浮城的手機上有微信語音彈過來，頭像是一個女孩。言小魚似是有意無意的，看的很清楚。

        鹿浮城連忙起身接聽，語氣溫柔，滿臉笑意。他推門走了出去，一直在門口來回踱步徘徊。

        言小魚側目看著門外他的身影，忽然感知到自己的心思一定早就被旁人看穿了吧。

        雖然她貌若矜持，但那是一種渴望被邀約進入到他的世界，但害怕也就到這里了的故作矜持。

        那是一種人生海海，可自己卻不過爾爾的挫敗感。

        大概她在其他人眼中，正在用一種自欺欺人，以為別人察覺不到的神情，去誘惑縮短著與鹿浮城的距離。

        一種莫名的難過涌上心頭，席卷吞沒了言小魚。

        “我出去一下。”

        言小魚拎起包，不管朋友們的回應，直接出門。miss門口的鈴鐺受到撞擊，叮叮當當，煩亂著她的心。

        言小魚經過門口鹿浮城的時候，聽到——

        “等你回國，我也帶你一起玩劇本殺。”

        言小魚沒有駐足，慌忙逃離了他。

        其實言小魚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索性在前方的一處墻壁倚靠下來。

        為什么會這么在意他？

        那個女生是誰，跟她有什么關系？

        言小魚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算了，真是庸人自擾。

        回去躺著打王者好了。

        可她不甘心就這么撤離，呆滯了一兩分鐘后，她準備走人。

        突然，一雙干凈的白色運動鞋進入她的視界。

        “來一塊，心情馬上好起來。”

        言小魚抬起目光，眼前是寬大厚實的肩膀，順著喉結看上去，是正在俯視她的鹿浮城帶著笑意的目光。

        他攤開的手心里，有一塊包裝甜美的冰皮云朵蛋糕。

        只是一個眼神，又被攝魄，言小魚真恨透了自己這該死的不爭氣。

        “謝了。”

        言小魚佯裝瀟灑，從他手心拿過蛋糕就抽開了手，腳步不由自主的跟上了鹿浮城。

        鹿浮城沒有言明目的地，言小魚也并不想知道他們將去往何處。

        就這樣一直漫步挺好。

        兩個年輕的身影進入了月色中。

        言小魚小心翼翼的吃著冰皮云朵蛋糕，卻涼在嘴里，甜在心里。

        她回想起剛才鹿浮城玩劇本殺時拼湊的情詩。她甚至背了下來。

        “你是不著痕跡的霧

        掠過我指縫的霧

        藏匿行蹤的霧

        無時無刻的霧”

        這份曖昧伴隨著鹿浮城身上的皮革香水味，陪同言小魚的呼吸起伏，進入她的體內，成為她的一部分。

        綿延不絕。

        不管了。

        言小魚定定的想著，偷偷瞄準了身旁高大的身影。

        就這樣，沉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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