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賣了
如此過了數(shù)日，夜里吳秀娥實在忍不住跟裴端抱怨，“這啥時候是個頭兒啊？”
他們都知道這是大房拿捏不住二房了，這樣下去遲早得分家，可分家對大房也沒有好處。
沒人干活兒了啊！
裴端：“等老二傷好了他總得出屋吧？到時候我和他好好聊聊，他會知道輕重的。”
他覺得是因為老二摔傷了，沈?qū)幊脵C吹枕邊風，說他和老丈人家的壞話，老二就有點寒心。
等老二傷好了，不用沈?qū)庂N身伺候，他再跟老二說就容易多。
早晨裴端對吳秀娥道：“反正你和寶珠也要去學(xué)堂吃飯，不如現(xiàn)在一起過去吧，也能在那邊找人說說話。”
他已經(jīng)給學(xué)堂灶房交了錢，讓采買幫忙從鎮(zhèn)上多買十來日的口糧補上。
吳秀娥：“不，我等晌午再去。我得在家盯著潑婦，她別想再偷偷殺雞，更別想去推磨吃細糧。”
家里還有半石麥子，那是留著逢年過節(jié)上供以及給男人和兒子吃的。
她怕自己長時間不在家，沈?qū)帟低等ネ颇ァ?br />
她能把家里的油、糖鎖在自己房間的柜子里，卻不好把糧食也搬進來，有礙男人童生的身份。
她看時間差不多就領(lǐng)著閨女出門，臨走前還不忘威脅沈?qū)帲拔胰トゾ突兀惚孪朐诩业湹滊u和糧食。”
沈?qū)幪裘迹瑔眩淮笊┨嵝蚜四兀依镞�有口糧食缸她沒看過，等會兒看看里面有啥。
她和裴長青簡單吃過午飯，又拎高些的凳子放在西廂門口讓他出來透透風。
她掀起他的衣服看看身上的傷。
淤青開始消退，原本的青青紫紫現(xiàn)在泛著黃，看著跟調(diào)色盤似的。
沈?qū)幥浦廴Χ技t了，之前他一直騙她說糊弄小徐大夫才喊疼的，其實傷得沒那么重，而屋子里光線昏暗，也看不太清他身上的傷痕。
其實傷得真挺重的。
裴長青看她目露心疼，就安慰她道：“看著嚇人，其實好很多了，有些地方已經(jīng)不疼了。”
他還故意摁了摁，告訴沈?qū)幷娴牟惶邸?br />
沈?qū)幱挚此^上的傷。
裴長青忙把腦袋歪了歪，他頭上的傷雖然已經(jīng)結(jié)痂卻不能碰水，所以一直沒洗頭，大熱天兒的又是長發(fā)那味道可想而知。
他自己無比嫌棄，不讓沈?qū)幙刻卵?br />
沈?qū)帲骸澳闶鞘軅植皇菓校也挪幌訔壞兀医o你看看。”
夫妻倆一邊吹風一邊聊天，說的是分家計劃。
沈?qū)幟硷w色舞，沒有半點穿到古代的恐慌和埋怨，看得裴長青心癢癢的，忍不住湊上去親她。
過了一會兒。
裴長青：“大房一直靠二房種地養(yǎng)活呢，他們能主動提分家？”
沈?qū)幾孕艥M滿，“依著我多年閱讀種田文宅斗文的經(jīng)驗看，他們?nèi)滩蛔〉模隙〞鲃臃旨摇！?br />
封建時代就是如此，如果父母和大哥不提分家，做弟弟的提就是不孝，輿論就會變成刀子扎在他們身上，多少年后都能見血。
裴長青對古代文化不是很了解，不過這些天也讓沈?qū)幗o他科普不少。
沈?qū)幇矒岬孛募绨颍疤稍诖采喜攀亲罾鄣模硇募灏荆阍賵猿謳滋旃！薄澳俏以偬蓭滋臁！?br />
為了順利分家，他只能“癱”在床上。
時間差不多，沈?qū)幘腿ピ罘靠纯磁莸亩棺雍昧藳]，準備晚上熬稀飯。
裴母做飯的時候豆子泡發(fā)時間不夠，做飯又舍不得柴火，所以豆子總是有豆腥氣。
她把豆子泡爛爛的，然后小火慢煨，出來的豆子又爛又面，還帶著一股子香味。
小珍珠和小鶴年都嘗出來了，說娘熬的豆飯更好吃。
裴長青也拄著棍兒去灶房陪她。
沈?qū)帲骸澳銕臀曳棚L，我翻翻這些缸。”
灶房比他們西廂寬敞多了，里面靠墻放了四口大缸，都是用來裝糧食的。
其中兩口已經(jīng)空了，一口里面有三分之一的豆子，最后一口里面除了半麻袋粟米竟然還有半麻袋麥子！
她驚喜道：“麥子，我發(fā)現(xiàn)了麥子！”
裴長青也拄著棍兒過去看，“這是五月新收的麥子。”
家里主要種粟、豆、稻、麥，產(chǎn)量都不高，稻和麥除了交稅剩下的賣一部分，其他的留給裴端父子倆吃。
五月收的麥子交完稅以后，裴端拿走大半放在柳家學(xué)堂，家里留這半石給他們過節(jié)吃。
“憑啥給他倆吃？這些以后歸我們二房吃。”
裴長青：“媳婦兒，我現(xiàn)在推不了磨。”
推磨很累，他也不想讓沈?qū)幦ィ宜矝]時間。
可麥子直接煮麥飯可不好吃，還不如豆子呢。
沈?qū)帲骸半y道就便宜他們？”
大房吃的麥子還是公婆推的磨呢。
裴長青略一沉吟，“根據(jù)市場經(jīng)濟，一般收莊稼的時候糧價低，過一陣子糧價就會回升。現(xiàn)在比麥收時候貴不少，賣了吧。”
想吃分家以后再買。
秋收時候吃大米，麥收時候吃面粉。
完美！
沈?qū)幙粗谴蟀肼榇溩佑悬c犯愁，“這得有小一百斤吧？”
裴長青目測一眼，“八十斤左右吧。”
他小時候干建筑隊的，手上有獨門絕活兒，掂量一下就知道多重。
這種麻袋總?cè)萘恳彩怯袛?shù)的，裝滿一般120斤左右。
不過古代的斤和現(xiàn)代的斤不一樣，要更重一些。
甭管古代斤數(shù)還是現(xiàn)代斤數(shù)，這么多沈?qū)幙杀巢粍印?br />
她當即決定分三次去鎮(zhèn)上賣掉。
吳秀娥每天去柳家洼待個時辰，足夠她去鎮(zhèn)上好幾個來回了。
于是三天時間，沈?qū)幇寻胧溩咏o賣掉了。
一共賣了275文，當然要是去買麥子就得310文半石了。
所以這年頭的大糧商都富得流油，每當朝廷賑災(zāi)都得盯著他們。
至此，除了麥種家里再沒有一粒多余的麥子！
而過些天家里還會收三畝半水稻，其中兩畝上等水田，一季一畝地能產(chǎn)兩石出頭的稻谷。
除了交稅，剩下的還是給裴端父子倆吃的。
裴二郎種地，裴大郎吃喝。
以后都別做這個美夢了！
又過了兩日。
這日從下半夜開始就下小雨，淅淅瀝瀝的，早上天也沒放晴。
明兒是裴成業(yè)的生辰。
裴家氣氛低迷壓抑了這些日子，吳秀娥覺得兒子生辰怎么都得熱鬧一下。
一早她就起來，對裴母道：“娘，明兒是成業(yè)生辰，今天得去推磨，明兒一早給他做碗長壽面，多做點，讓他爹和妹妹也沾沾光。我就不用了，咱女人家的不跟男人比。”
裴母瞬間僵住，她……忘記明兒是大孫子生日了！
這些天她過得很是……緊張壓抑又放松愜意是怎么回事？
在家里就緊張壓抑，生怕倆兒媳打仗，白天去了地里又覺得很放松，只管侍弄莊稼不用管家里要不要澆菜、得不得推磨、咸菜是不是不夠吃了、她是不是得紡線、還得劈麻、還得織布、還得……大兒子是不是不高興？大兒媳瞪她是啥意思？二兒媳是不是又要鬧事兒……
這些天她壓根兒就沒管家里的事兒，都是沈?qū)幾鲲垼还艹院拖碌亍?br />
不過她還是習慣性去灶房看看，所以她約莫好像知道家里小麥……沒了。
但是她之前沒多想，更沒主動去問二兒媳，就強迫自己不知道。
好像只要自己不去看，不去問，就不知道麥子少了一樣。
現(xiàn)在大兒媳掀開蓋子，她得徹底面對——小麥沒了！
為啥沒了？
是二兒媳偷吃了？可是也沒見她推磨，面呢？在哪兒？
沒有。
那就只能是她給……賣了？
我滴個娘哎。
老二家的咋那么能耐呢，那么膽兒大呢？
現(xiàn)在男人不打她，她就上天了是吧？
吳秀娥見婆婆木雞一樣呆在那里，不爽道：“娘，你發(fā)什么愣呢？”
裴母回神，忙道：“哎，做，我這就準備去推磨。”
她尋思著去妯娌家借一瓢面來對付下，千萬不要讓大兒媳發(fā)現(xiàn)家里麥子不見了，不要讓家里打架。
即便大兒媳發(fā)現(xiàn)也不會弄死她，也不會世界爆炸，可她就是害怕，就是寧愿壞結(jié)果晚一點到來，能對付就對付過去。
西間剛起床的小珍珠臉色瞬間慘白，拉著小鶴年，小聲道：“怎么辦？怎么辦？”
小鶴年心細，通過爹娘眉來眼去發(fā)現(xiàn)娘把麥子賣了，他沒告訴奶，但是悄悄和小珍珠商量來著。
倆崽兒這兩天可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
他嘴唇緊抿，眉頭緊蹙，腦子飛快地轉(zhuǎn)著。
他盤算著去刺激一下裴成業(yè)，讓對方打他一頓他趁機打滾哭鬧，能不能幫他娘把這事兒糊弄過去？
說不定以娘現(xiàn)在的潑辣勁兒和爹對她的縱容，如果他刺激裴成業(yè)狠點，裴成業(yè)打他慘點，他娘還能跟大伯娘訛點好處？
他咬咬牙，打算對裴成業(yè)展開廢物嘲諷：你這個廢物，啟蒙都好幾年了，千字文還背不下來，你豎起耳朵，聽我給你背背。
他一副慷慨就義的架勢，挺起小胸脯，抬腳就要往東廂去。
他剛走到正屋門口，卻見她娘睡眼惺忪地從西廂出來，抱著胳膊，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她挑眉笑得很是迷人，“哎呀，甭忙活，小麥被我賣掉換藥了，小徐大夫說為了給你娘家省錢，沒開太好的藥，為了讓二哥早點好，我又給買了點好藥。嗨，咱就是這么善良，主動給你娘家省錢，你偷著樂吧。”
小鶴年：“……”
這必須是我親娘，我緊隨她。
裴大嫂徹底被氣毀了，再也顧不得自己向往的知書達理當家主母形象，嗷一嗓子就朝沈?qū)帥_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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