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小梅入甕(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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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兒,燕兒”
燕三娘覺得自己被困在了冰冷的河水中一樣,沉沉浮浮間,不得呼吸不能掙脫,來來回回。
“燕兒,燕兒”
她看見自己的父母站在她的面前,對著她輕輕的揮著手,他們的笑容如同十幾年之前一樣慈祥溫和,她欣喜若狂的朝父母奔跑而去,她從未奢望過今生還有機會見到自己的父母。
“燕兒,燕兒”
父母就在自己的面前,可是無論她如何努力,父母仍離她有一丈的距離,燕三娘開始大聲呼喊,卻覺得周圍冷的如冰窖一般。環(huán)顧四周,漆黑一片,除了父母身后淡淡的光芒,她看不清任何東西。對于她是如何到這里來的,她又身處何處,燕三娘一無所知,她現(xiàn)在唯一的念頭只是奔到父母身邊,再享受一次他們溫暖的懷抱。
“燕兒,燕兒”
她停下腳步,那是大伯熟悉的呼喊聲,每一聲都充滿了慈愛,燕三娘看著大伯走到父母身邊,他們正微笑的看著她,微弱的光線下,燕三娘只覺得自己的心快要炸了,她不知道為什么大伯會站在自己父母的身邊,大伯不是該在詔獄的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燕兒,燕兒”
父母大伯的每一聲呼喚都喚在了燕三娘的心里,她只覺得自己的眼淚紛紛落下,她不記得自己上次那么深的痛哭是在什么時候,也許是她父母去世的那天,也許是在大伯被廷杖的那天,但是這次她哭的比從前任何一次都要痛徹心扉,她可以感覺到自己將再一次失去自己的親人,自己最后一個親人。
“爹,娘,大伯,不要走,不要丟下燕兒,燕兒害怕。”
漆黑中,燕三娘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如此孤苦無依,凄冷的峨眉山上,同門的擠兌,師父的冷漠,她縮著弱小的身體躲在石縫中,只是希望能活到第二天,每個夜晚她都希望自己的父母能來接她,夜夜只有凄涼的佛光陪伴著她,當眼淚哭干之后,燕三娘拿起劍,站在晨光下,她告訴自己,只有活下去,才能練劍,只有練好了功夫才能下山,只有下山才能再見到自己的大伯。但是今夜,仿佛一點點小小的希望,一點小小的微光都從她的身體里抽離而去,她沒有了希望,沒有了堅強,她只希望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大伯能駐足停留一刻,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間。
“爹,娘,大伯,不要走-----”燕三娘跪倒在地上,只覺得心口如冰冷的海水滾滾涌入,寒冷刺骨,讓她無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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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會這樣?”
秋娘看著躺在軟榻上的燕三娘,只見她秀眉蹙成了一團,臉色緋紅,額頭冒汗,輕輕的呻吟著,想醒卻醒不過來。
“姑娘,姑娘,燕姑娘------”秋娘輕輕的握了握燕三娘的手,只覺得冷的刺骨。
小六看著燕三娘渙散的深情,嘆氣說道:“老板娘,怕是昨夜躺在這里受涼了,燕姑娘昨兒個來的時候我就看她臉色就不是太好,嘴唇紫青的,離爺也真是的,點穴點的那么重,足足睡了三個時辰都醒不過來,這姑娘家哪受得了閉穴閉那么久。”
秋娘白了眼小六,說道:“哪里來的那么多廢話,還不快去請大夫。”
“老板娘,請大夫容易,但這睡穴解不開也是枉然,不如我去衙門請離爺過來一次,這樣下去,怕是不行了。”
秋娘看著燕三娘的臉上由紅慢慢轉(zhuǎn)紫,仿佛做著什么噩夢,想醒卻如何也醒不過來,汗水已經(jīng)濕透了衣衫,整個人仿佛泡在水里一般,只是一雙手摸上去冷的如在冰窖,秋娘心里一急,隨口罵道:“去去去,去你個頭啊,你知道離爺現(xiàn)在在哪里嗎,叫你們這些小兔崽子照顧個人都照顧不來,老娘不過在樓下唱歌幾個曲子,回來就成這樣了,小心離爺回來扒了你們的皮。”
小六看看外面的天,微微有些晨光,約莫也就是五更天的樣子,“老板娘別說這些了,你還是快點拿主意,是去找離爺,還是去請大夫,這么早,怕是藥鋪還沒開門呢,燕姑娘再燒下去,人就怕沒了。”
“呸呸呸,你他娘的說到現(xiàn)在都是廢話,找大夫你說藥鋪還沒開門,找離爺又不知道去哪里找。”
兩人僵持了片刻,忽然,小六子有了個好主意,說道:“老板娘,我倒是有個主意。”
秋娘又白了眼小六子,說道:“你小子能有什么好主意?”
小六嘻嘻笑了笑,繼續(xù)說道:“我曾經(jīng)聽大夫說,將高燒不退的病人放進水里浸泡,可以降溫,我想要不小的去準備一桶水,把燕姑娘放下去,若是這燒退了,說不定人也就清醒了。”
秋娘看看燕三娘又看看小六子,心里也拿不定主意,暗想,離歌笑下手點穴按理說也不會那么重,若是燒能退了,說不定就真的醒了。
“去去去,快去準備洗澡水,我警告你,如果這個主意不頂用,老娘今天晚上就剁了你喂豬。”
“但是,老板娘,你說是準備冷水,還是熱水,我不記得大夫怎么說的了。”
“你他娘的,當然是熱水,你想凍死燕姑娘啊,滾去干活去。”
小六子彎著腰連滾帶爬的跑出了房間,滿頭大汗的準備起洗澡水,一炷香的功夫,一桶水就搬進了紅樓的天字閣。
秋娘正用水輕輕的擦拭著燕三娘的額頭,細聲安穩(wěn)著:“姑娘,燕姑娘,醒醒燕姑娘。”燕三娘聲音含糊,半晌才聽明白,原來是在說:“爹,娘,大伯,別走。”秋娘嘆了口氣,心道:“原來也是個苦命的孩子。”
小六子難得見老板娘這么溫柔,看的有些出神,突然見秋娘轉(zhuǎn)過頭說道:“你小子,動作慢的和烏龜差不多,還不快點幫我把燕姑娘扶進去。”
打了個激靈,小六子趕緊湊上前來,幫著秋娘將燕三娘扶進水桶,秋天的早晨最是陰冷,突然摸到這熱水,秋娘的手暖了一下。
兩人扶著燕三娘一下水,整件衣服立馬貼在了身上,玲瓏的曲線盡顯,小六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忽然只覺得頭上一疼,抬頭就看見秋娘一雙眼睛直直盯著自己,“看什么看,滾出去,你個小不要臉的。”
小六子趕緊賠著笑了笑,連滾帶爬的跑出房間,深深吁了口氣,天微微有些亮了,紅樓的客人早已散盡,一片冷冷清清,正是紅樓最安靜的時候。
秋娘一邊慢慢的替燕三娘擦拭著身體,一邊輕輕安慰道:“燕姑娘,好點沒?”
“熱,好熱,好熱,爹,燕兒好熱。”
昏昏沉沉的燕三娘本覺得自己像在冰冷的海水中,突然海水沸騰了起來,熱的如火燒,她拼命呼吸著,看著自己父母逐漸模糊的身影,大聲喊道:“爹,娘,不要走,燕兒好熱,燕兒好難受。”
木桶中的燕三娘一把扯開自己的外套,薄薄的外衫立刻浸在了水里,渾身只剩下了一件短短的赤紅色肚兜搭在身上,襯得她肌膚如雪,下身套著一條白色麻布褲子,早已濕透,燕三娘用腳輕輕的去蹬自己的長褲。
嘴里含含糊糊的反復說道:“好熱,熱死了,難受死了,大伯,別走。”
這個反應(yīng)讓秋娘更是驚住了,“三娘,三娘,你怎么了?”
忽然,大門洞開,秋娘抬起頭看到的是一張比她還吃驚的臉,離歌笑赫然站在她的面前,原本目無表情的臉如今驚得如活吞了一只老鼠一樣。
“歌笑,三……三娘好像病了。”隔了許久,秋娘才從牙齒縫里擠出這么幾個字。
就在離歌笑呆住的一瞬間,忽然燕三娘只覺得自己熱的頭痛欲裂,胸口發(fā)悶,血氣逆流,喉頭一甜,猛的轉(zhuǎn)過頭,一口血噴在地上,人一歪掉進了水里,幸虧被三娘扶住。
離歌笑這才反應(yīng)過來,流星大步跨上前來,一把將燕三娘從水中撈出,“秋娘,你在做什么?她被點了穴,如今你用熱水泡她,血氣上涌,會死的。”
聽完這句話,秋娘先是楞了楞,很快將毛巾往離歌笑身上一仍,冷冷說道:“你自己點的穴,老娘不管了,干毛巾在這里,你自個解決吧,好心當成驢肝肺。”
離歌笑嘆了口氣,和聲說道:“秋娘,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能走。”
話音還未落,秋娘早已走出了房間,只留下一個濕淋淋的燕三娘,和另一個一晚沒睡滿臉震驚的離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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