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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時辰之后，天空開始風雨大作，豆大的雨點打下來，砸在樹枝上，地面上，嘩啦啦的一片，驚奇一陣陣波瀾。

        離歌笑一身紅色敞衣，端坐在書房中，他已經等了很久了，天未黑的時候應無求已經易容去了紅樓，現在無論是侍郎府或是紅樓都沒有任何消息送回。

        “離大人----”門外有人敲門。

        離歌笑打開門，就看見一張素凈的臉，寧靜安詳，今夜風大，她似乎有些微微顫抖。

        看著她的臉，離歌笑忽然想起楊繼盛倒在他刀下的那一刻，那是一樣的表情。他解下身上的紅色敞衣，披在燕三娘素白的長裙外，緩緩幫她系上帶子，過了許久才說道：“今夜風大，在屋里等著，無論發生什么事都不要出衙門，看好小嫣和小媣。”

        “為什么不讓我一起去？”燕三娘仍是一樣的執著，這讓離歌笑忍不住莞爾一笑。

        “如果我說這是男人之間的恩怨，你會不會生氣？”

        燕三娘原本蒼白的臉頰現在顯得有些暈紅，咬咬嘴唇，說道：“那大人一路小心。”

        離歌笑直到手中的酒囊快要見底的時候，終于收到了來自紅樓的確切消息，來自應無求的消息----嚴世蕃已到紅樓-----

        大明所有的騎兵都是黑色軍服，包括神機營，只有離歌笑的緹騎一身黑衣外批有紅色敞衫，青色蓑帽，一人一騎，來去渺無蹤跡。

        于是----大雨之中，離歌笑領隊，騎兵踩過水塘，迎著瓢潑大雨，一路西奔，直行入侍郎府----

        匆匆離開北鎮撫司的時候，離歌笑看到了站在后院的燕三娘，她并沒有說話，只是遠遠的看著他，這讓他的心里泛起了一陣小小的悸動，他已經無法解釋這些感情是從何而來的，他也無需去解釋這些，毋庸置疑她是美好的，只是他曾經見過另外一個美好的覆滅，他不知道他的生命里是不是還有承受美好的資格。

        眨眼功夫，四十紅衣緹浩浩蕩蕩踏入侍郎府，遠遠的侍郎府護院就在門外一字排開，卻沒有做聲，靜靜的看著緹騎入府。

        皇上下令搜查侍郎府，誰敢阻攔-----

        今夜大雨就像瘋了一樣，下個不停，離歌笑雖然帶著蓑帽，但全身上下仍是早已濕透，一進侍郎府，離歌笑就下令所有侍郎府家丁一律在正廳候命，所有女眷都已移至隔壁花廳由緹騎看管。

        侍郎府很大，比徐府還要大，離歌笑在侍郎府的正廳內整整等了一個時辰之后，柴胡才穿過大雨，將裝滿金子的鐵箱從嚴世蕃的書房搬到離歌笑面前。

        離歌笑將酒囊放回懷里，說道：“所有可疑物品，帶回北鎮撫司細查-----”

        似乎一切都很順利-----

        就在侍郎府上下家丁一派嘩然的時候，門外傳來了一個聲音，熟悉的聲音，嚴世蕃的聲音。

        “離大人，別來無恙啊---”

        離歌笑抬頭看見嚴世蕃從容的出現在門口，離歌笑忍不住冷冷笑道：“嚴大人，想不到你竟然還敢出現，勾結流民，這可不是侍郎大人該做的。”

        嚴世蕃越想越覺得這個罪名好笑，其實這個罪名的確很好笑，流民多窮，不窮誰去起義，他一個首輔的公子去勾結流民，圖什么？

        離歌笑的唇邊緩緩勾起一抹微笑：“嚴大人勾結流民叛軍，罔顧大明律，罔顧皇上旨意，半夜劫詔獄，殺楊繼盛，并私吞贓款，聽上去很像那么回事，不是嗎？”

        這時，嚴世蕃似乎覺得這個罪名并不是那么好笑了，收起笑容，冷冷說道：“離歌笑，我們嚴家父子待你不薄。”

        “不薄？”離歌笑長身而起，紅色敞衣之下，臉色暗沉，說道：“的確不薄，所以今天連本帶利統統還給你。”

        “來人，將贓物帶回北鎮撫司，隔日再審。”

        紅衣緹騎已經開始收拾贓物準備回北鎮撫司，嚴世蕃看著離歌笑的背影，心里一陣冰冷，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也許楊繼盛的死根本就是個圈套，而他才是真正目標。當今圣上最恨的一是抗命，二是通敵，剛好他不幸都碰上了。

        所謂的楊繼盛的彈劾案不過是個幌子，嚴世蕃知道，今夜若是讓離歌笑帶著贓物離開，明天他們就會在另一個地方相見---詔獄----那才是真正的九死一生-----

        皇上下令搜查侍郎府，誰敢阻攔-----他嚴世蕃敢------

        離歌笑并沒有看錯他，他的確是個膽大包天的人，只要有人敢擋他的路，他就敢殺誰，任何人的生死他都不會顧及。

        幸好，嚴世蕃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因為他是有準備的，他甚至覺得自己準備的比離歌笑更充分。

        嚴世蕃一聲喝令：“封住錦衣衛的出路----”

        忽然上千個黑衣蒙面護院手持從侍郎府的各個別院沖出，瞬間將正廳團團圍住，嚴世蕃雖然書讀得不多，算數還是會的，緹騎只有四十人，而嚴府護院有一千六百人，也就是一個人對四十人，勝算很大。

        況且嚴世蕃手里還有一個人，秋娘----他也不想這么做，他也不想利用女人求生存，他也以此為恥，但現在生存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嗎？

        當幾個小廝將秋娘從門外推進花廳的時候，嚴世蕃笑了，他在離歌笑的眼睛里看到了掙扎，他一把將秋娘拽在身邊，冷冷說道：“離歌笑，你如果不留下這箱金子，我讓你們所有人都有命來，沒命回去。”

        離歌笑忽然又笑了，只是話音卻不帶一絲笑意：“還以為嚴世蕃會是個梟雄，沒想到連狗熊都不如，竟然拿女人做擋箭牌，也不怕丟了首輔大人的臉。原來殺人殺了多的，不一定是猛漢，也有可能只是屠夫。”

        “大哥，別和他們廢話了---”柴胡已經耐不住了，大聲喝道：“直接殺出去就行了。”

        “不急---”離歌笑看著嚴世蕃，掃了眼他身邊的秋娘，一身紅妝仍是美得奪目，看著她的眼睛，離歌笑只覺得心里一沉，她的眼睛里沒有急躁，沒有悲傷，有的只是不舍。

        兩人只是相望了一眼，卻是無話----

        門里門外的緹騎早已劍拔弩張，只等錦衣衛指揮使一聲令下，離歌笑覺得自己的嘴唇有些干涸，他手里已經握著燕子鏢，只等嚴世蕃出錯-----

        嚴世蕃只知道緹騎，但不知道緹騎到底有多厲害，統一的布陣，精良的裝備，他們不僅可以以一敵十，還能絕處逢生。

        嚴世蕃看著護院紛紛倒地，忽然醒悟過來，順手握住秋娘的手腕，將短刀反手擱在她頸上的脈搏之處，“讓緹騎都退下去，讓緹騎都退下去----”

        嚴世蕃一定是沒打過架，緹騎早就和護院纏打在一起，豈是他一句話就能停下來的------

        侍郎府的護院竟然源源不斷的涌現出來，完完全全圍住了正廳，離歌笑皺眉看著眼前的一切，緹騎再精良也敵不過上千人的猛打猛殺。

        離歌笑眼睛不敢離開嚴世蕃，大聲喝道：“柴胡發什么楞，緹騎擺陣-----”

        “是，大人”

        柴胡沖出正廳，成百上千的持刀護院和緹騎搏殺在一起，現在緹騎仍然占優，他橫刀而立，大喝一聲朝黑衣護院殺去，口中大聲喊道：“錦衣衛大陣伺候---”

        瞬間，幾十名紅衣緹騎聽令，收縮在一起，飛身上馬，提起長刀在陣中前后跑動來回廝殺，短短一刻鐘的功夫已經是血流成河，慘不忍睹，成百的護院道在血泊中被大雨反復沖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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