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拉,  發生什么了？”鄰居們匆匆趕到，“我們看到了一陣強烈的白光，好像是從你家這里散發出來的。”

        “是神明。我們見到了神明�！比R拉還保持著雙膝跪地的姿態。

        “是神明,  是我的主,  維特，是他降臨在人世間�！比R拉又重復了一遍。

        鄰居們眾臉懵逼,  他們不曾聽說過名諱維特的神明。但是他們注意到了萊拉手中的金面包,  和爐子上放在銀器上的美食。

        “那是金子做的嗎？”有人捂住了心臟。

        “是的，是神明送給我們的禮物：一塊金面包。”

        這個世界有廣泛的宗教信仰基礎,  人們對神明會下凡插手凡間事物這件事深信不疑。當出現超自然現象，比如一道耀眼的光，比如觀測到不常見的彗星,  比如某人得了精神病,  都可以歸功于神明或者魔鬼的影響。

        所以光芒過后,  萊拉家多了一塊金子和一些不可能出現在她家的精美食物,  說是神明來過,  大家是肯買賬的。

        那可是真金啊！在這個貧窮的村落，連銀幣都很少見到，人們通常用銅幣結算或者以物易物。

        “我真替你高興,  萊拉,  一定是你的虔誠感動了神明……”有人感慨道。

        然而并不是每個人都在為萊拉開心,  嫉妒在某些鄰居們心頭燃起，一個女人跳腳到：“為什么神明要賜給你金子？”

        她的名字是黛西,  她住在村中最富庶的人家,  白塵年第一次乞討時敲開的就是她家的門。黛西年輕時是個美人,  但是人們都說她的姿色比不上萊拉。所以她一直對萊拉心生嫉恨。她嫁給了村子里最有力氣的農夫,  而萊拉的丈夫早死,  為此，黛西一直洋洋自得。

        萊拉站起身來，“神明為什么給我金子？因為當他以乞丐之軀行走在世間時，我分享給了他一塊黑面包�！�

        鄰居們集體愕然，“乞丐嗎？難道是今天下午那個斷臂乞丐？所以這一切是一位神明的考驗？”

        黛西難以置信：“是他？是那個斷臂的逃兵？！”

        有人喃喃道：“那個乞丐也去我家乞討了……誰能想到他是神明呢？我本該熱情款待他的，誰料我的妻子卻將他趕出家門。”

        就在這天下午，斷臂乞丐幾乎敲開了所有人的家門，然而鄰居們拒絕地心安理得。當現在知道，他們與神明的賞賜失之交臂之后，他們的后悔情緒，簡直要翻天了。

        “那塊金子，本該是我們的！”他們回到家后，這樣說著，并向自己的孩子們發泄著遺憾和怒火。

        “該死的萊拉，走了狗屎運……”黛西一把摔破了木碗。

        村子里最貧困的人家，一躍成為了村子里最富裕的家庭，這讓某些人怎能不眼紅？

        一天后。

        兩個見習教士騎著兩頭小毛驢走在鄉間小路上。他們都穿著制式的紅袍。

        其中一個叫吉米，他不滿地抱怨道：“我真不想來這窮鄉僻壤來執行任務，這里連像樣一點的酒館都沒有�！�

        另一個附和道：“可不是嗎，誰愿意呢？要不是教堂里的財產失竊，修道院又怎么會派我們來這呢？”

        小毛驢一顛一顛，帶著兩個見習教士來到田間地頭。麥田里有一個婦人正在勞作，見習教士吉米照例問道：“欸，女士，教堂丟了大量的金幣，你知道什么線索嗎？比如誰的行為鬼鬼祟祟，誰家忽然一夜暴富？”

        那婦人搖了搖頭，“每天的勞作都要了我的老命，哪有功夫關心這些�！�

        這時候迎面走來了一個中年婦女，她問見習教士吉米：“您說教堂里的金幣失竊了？是圣貝倫教堂嗎？”

        “沒錯，我們倆是被派來調查此事的�！�

        中年婦女正是還在生氣的黛西，她眼珠一轉，一個念頭浮了上來。萊拉家里出現了他們一輩子都掙不到的金子，她聲稱是神明賜予的，難道真的就是神明賜予的嗎？說不定，是從教堂偷來的呢？

        想到這，她急匆匆地說道：“兩位先生，我知道有人家里一夜之間多了很多金子。她叫萊拉�！�

        兩個見習教士對視了一眼，“她住在哪里？”

        兩位見習教士趕到的時候，萊拉正跪在地上禱告，精美的食物被盛在銀質的器皿里，放在供臺上——神明賜予的食物，萊拉一動未動，只是這樣供奉著。供臺上有一個木頭雕的神像。

        萊拉請村子里的木匠打造了一個一尺高的神像，形態是神明站著的樣子，祂身上袍子的紋理分毫畢現。木匠的手藝活在全村都有口碑，然而萊拉覺得這神像描繪不出神明維特的萬分之一。

        萊拉以前從不祈禱，然而此時，祈禱的時光仿佛成了她最快樂的時光，她的幸福、煩惱、一切荒誕的念頭都可以對神像訴說，而神像眼神悲憫地望著她，如同注視著自己深愛的孩子。

        兩位見習教士看到正在祈禱的萊拉，都有點意外。他們心目中嫌疑犯的形象，是鬼鬼祟祟、游手好閑的閑雜人士，沒想到，人家是一位正正經經的虔誠信徒。

        吉米開口道：“你拜的是哪一位神明？我想一定是智之神吧，大多數人家都會供奉他的神像，以求富貴繁榮�！�

        萊拉哂笑，“智之神？不不不，你猜錯了……我拜的是神明維特，我唯一的主�！�

        兩個見習教士臉色馬上就變了，他們的臉上充滿了厭惡。

        “該死的異教徒！”

        這個世界上，教廷承認的正統神明只有三位，但是被民間信仰其他神明數不勝數，教廷一直在打擊這些民間教派，甚至對他們趕盡殺絕，然而仍有一些秘密教派存活下來。

        這時候，兩個見習教士對萊拉的好感已經蕩然無存。

        他們開始例行公事的詢問：“一天前，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萊拉回答：“我做了農活，煮了飯，遇到了神明。”

        遇到了神明？兩個見習教士對視一眼，他們開始懷疑這個農婦精神有問題。

        教士吉米繼續問道，“我們接到線索，說你家里忽然出現了來路不明的金子？”

        萊拉瞪大了眼睛，“來路不明？笑話，楓葉村誰不知道我的金子是神明賜予的？”

        “哪個神明？那個維特嗎？”見習教士嘲諷地問道。

        “不準你對神明無禮！”萊拉厲聲吼道。

        “我們能見見‘神明賜給你的金子’嗎？”

        “你等著，我來拿�！�

        金面包被從一個木盒子里取出，教士仔細端詳。過了一會，兩人走到一邊，用萊拉聽不到的聲音交談。

        “你怎么看？教堂丟失的是金幣……但是這個農婦拿出的是金塊，這金塊還被鑄成面包狀，真是詭異。”

        “興許是她融了教堂的金子，打造成了這種樣式，她因為沒交代清除金子的來源，神明賜予金子這件事，也太離譜了。”

        “我想我們要帶她去修道院，由主教大人審問一番�！眱扇讼铝私Y論。

        他們來到萊拉面前，“你得和我們走一趟�！�

        萊拉：“不，我不走！你們要帶我去哪？”

        見習教士吉米說：“去修道院，如果能證明你與此案無關，那你就可以安心回來。”

        萊拉的眼神中透露出恐懼和懷疑，“真的嗎？”

        “放心，三神會給你公正的審判�！�

        鄉村修道院，審判庭。

        萊拉不安地跪在臺下，和她跪在一起的，是不明所以的小皮特。

        見習教士一口氣講完他們所知道的，包括金子的事和萊拉信奉異神的事情。

        紅袍主教艾倫手里捧著《三神經》，他看上去有四五十歲，眼睛渾濁無光。

        他說：“我們知道這世界上只有三神是真正的神明，其他的神明是偽神，是魔鬼偽裝成了神明的樣子，竊取了神的威名�！�

        萊拉看上去并不贊同的樣子，但她并沒有說話。

        艾倫說，“這件事情的真相很簡單，教堂少了金子，而方圓百里，又只有你多了金子，那么最合理的解釋就是，你偷走了金子，并重鑄了金子；第二合理的解釋是，魔鬼偷走了金子，改變了它的形狀，并把它送給了你。如果你現在認罪，我們的工作量會小很多�！�

        萊拉堅定地說：“我是無辜的，金子是神明賜予的。沒有什么魔鬼�！�

        艾倫：“每個嫌疑犯都說自己是無辜的，幸好，三神會幫我們做出決斷�！�

        在這個世界，教廷擁有審判權，而他們審判一個人是否有罪的方式有多種，其中一種是由被告拿著《三神經》發誓自己是無辜的，由10名教士觀察他的發誓過程，以判斷他是否有罪。

        還有一種方法是，取兩塊木板，其中一塊木板的背面上刻上教廷的標志：三瓣的鳶尾花（代表三位神明），然后讓被告任取一塊木板，如果被告拿的木板上有三瓣鳶尾花的標志，那么說明他是無罪的，反之，則有罪。這個審判方法的原理，是人們認為神明在冥冥中決定了一切。

        艾倫拿出了兩塊木板，看起來是想使用木板審判法。

        兩塊木板一模一樣，萊拉心一橫，選了一塊。她翻開木板，木板另一面并沒有刻著三瓣鳶尾花的標志。

        萊拉的心臟沉入了腹部……怎么會？

        艾倫：“看來答案已經揭曉了�！�

        “萊拉·波拉，三神認為你有罪，你竊取的金子會被收回，你將被判處火刑。”

        萊拉雙膝一軟，癱倒在地。她覺得天旋地轉，耳朵嗡鳴，什么？為什么她會面臨如此極刑。

        皮特，皮特他還那么小，怎么可以在失去父親之后再失去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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