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里頭。”

        衛(wèi)葉川直接往里面走，無奈平頭小哥人高馬大，手掌一伸展就把他擋嚴實。

        “唐景！”衛(wèi)葉川故意大聲喊：“你們家經(jīng)紀人出事了，快出來看看！”

        里面的人似乎聽見了，安靜一會。

        包房的門猛地被打開，唐景從屋里走出來，臉上還帶著溢出來的憤怒。

        衛(wèi)葉川心中一顫，這樣的唐景他沒見過，有點瘆人。

        唐景出來看見衛(wèi)葉川，詫異幾秒，驟然變臉，用一種稱不上友善的口吻說：“你在這里干什么？”

        衛(wèi)葉川準備說的話都卡在嗓子里，明明之前還好好的，這會怎么看他跟看個陌生人似的？

        本來是想來幫忙的，瞬間底氣不是很足：“你，你們家經(jīng)紀人在樓下和蔣煜吵架。”

        唐鶴背手跟著出來，凌厲的目光狠狠地扎在衛(wèi)葉川臉上。

        保鏢隨即退到邊上，畢恭畢敬站得筆直。

        衛(wèi)葉川微笑點頭：“唐董你好。”

        他莫名覺得唐鶴凌厲的表情和唐景剛剛出來的樣子有幾分相似。

        唐鶴語含隱怒：“是因為他？”

        唐景靠在墻上，面露嘲諷：“你無論做什么都阻止不了我，我勸你別再白費力氣，怎么，一個不相干的人你都想賴上？就這點本事嗯？”

        這說話的模樣是衛(wèi)葉川從未見過的囂張痞氣，或許是因為他對唐景認識的還太少，只見過他平日里好說話的模樣。

        衛(wèi)葉川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唐鶴目光再次上下打量衛(wèi)葉川，面色陰沉不說話，像是在仔細評估什么。

        半晌轉(zhuǎn)向唐景：“你滾吧，我不會就這么輕易放過你。”

        “好啊，我等著。”唐景笑著，對這樣的威脅似乎沒放在心上，帶著年輕人獨有的傲氣轉(zhuǎn)身離去，并沒有理會旁邊看著他的衛(wèi)葉川。

        保鏢動了一下，到底沒敢攔著。

        衛(wèi)葉川就更加不愿意跟唐鶴呆著，“那我也告辭了。”匆匆跟在唐景身后離開。

        “你干嘛跟著我？”唐景走到?jīng)]人的角落，轉(zhuǎn)身時剛才的距離感和傲慢痞氣全消失無蹤，反倒是種責備又有點擔憂的樣子。

        “你沒事吧？你們”衛(wèi)葉川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可是想起剛才他們的對話，心里就覺得不安。

        唐景雙手插兜，撇撇嘴滿不在乎道：“沒什么。”

        衛(wèi)葉川看出唐景并不想多說，便沒有繼續(xù)問。

        唐景見他不說話，主動問：“你找我干嘛？”

        衛(wèi)葉川本來是想幫唐景忙的，如今感覺自己可能有點多管閑事了。

        他把剛剛樓下的事簡單說了遍。

        唐景聽完嗤笑一聲：“就這點事？”

        衛(wèi)葉川本來就只是拿這個當借口，這點事的確犯不著去找他。

        再說從來都是經(jīng)紀人給藝人擋事，哪里有藝人去給經(jīng)紀人解決矛盾沖突的。

        “影響不好。”

        “對誰影響不好？對蔣煜嗎？”唐景眉毛一挑，眼神如刺。

        本來就只是個借口，便這么隨口一說，衛(wèi)葉川沒想到他忽然認真起來，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愣了。

        唐景見他不說話，整張臉都沉下來，本來他今天遇到不想見的人心情就不好，方才出來看見他嚇了跳，就怕把他拉扯進麻煩里。

        現(xiàn)在知道他來找自己就是為了蔣煜，驀然升起的怒意，比剛剛在屋里和唐鶴對峙還要強烈。

        衛(wèi)葉川看著唐景陰沉著臉，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離開。

        他這是生氣了嗎？是因為我不該小題大做去找他？

        也是，實在唐突了。

        樓下因為一杯酒起的爭執(zhí)已經(jīng)被陸啟墑擺平，賓客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

        “我沒別的意思，你別多想。”衛(wèi)葉川三步并做兩步跟上唐景解釋著。

        可惜唐景人高腿更長，總是比他快上那么一步，任他怎么追都追不上。

        也不知道唐景他聽沒聽見他的話，頭也不回。

        衛(wèi)葉川暗道，小子脾氣真大。

        之前真是，誤判了。

        幾個影視媒體公司的老板看見唐景，熱情走過來和唐景說話。

        衛(wèi)葉川見里面有對家媒體平臺的，不想接觸，轉(zhuǎn)身假裝往洗手間走去。

        二樓的vip專用洗手間水聲不斷，蔣煜用水粗暴的潑在臉上，濺濕身上的衣服。

        “你在這里啊，以后盡量不要在這種場合跟人吵架。”

        蔣煜回頭，罩在蒼白臉上的空洞面具瞬間碎裂，露出真實的委屈。

        衛(wèi)葉川見蔣煜臉上沒有多少血色，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轉(zhuǎn)開話題：“我等你一塊下去找蒔姐，再過半小時我們就回去。”

        “衛(wèi)老師。”蔣煜眼神迷茫的望著他：“我是不是不適合這里？”

        衛(wèi)葉川走上前去雙手搭在他肩膀上：“你怎么了？”

        早上來還好好的，就這點事能把他迷茫成這樣？

        蔣煜看著鏡子，回想起剛剛在樓廊碰見唐景一行。

        那時

        他手忙腳亂的找錄好demo的隨聲聽，王興岳卻早已經(jīng)走到唐景那邊，親自邀請他合作。

        蔣煜還記得唐景的經(jīng)紀人看向他的眼神，居高臨下的睥睨，滿是憐憫和嘲弄。

        他同旁邊的李大偉笑著說：“像這種宴會我最不想來，野鴨野狗都來蹭，不小心衣服就給蹭臟。我真想不明白有什么好蹭的，要臉沒臉，要本事沒本事，指望誰看得上呢？以為人人都是他奶媽嗎？”

        蔣煜那時候就很想往高宇臉上潑酒！

        王興岳就在旁邊，他聽見了，他什么都沒說。

        是啊，高高在上的才子當然沒有義務替一個陌生小輩解圍。

        恰恰是這樣，正好說明，王興岳也是這樣看他的……

        蔣煜痛苦的閉上眼睛：“老師，我想退賽。”

        “你忘了這次從家里出來，你說什么了嗎？”衛(wèi)葉川眉頭蹙起，擔心那個縮進殼里，把自己徹底封閉起來的蔣煜又回來。

        “我會勇敢，我不會再回去了。”決定出發(fā)到b市的時候，蔣煜是這么說的。

        “老師，我問你。”蔣煜轉(zhuǎn)過身，望進衛(wèi)葉川的眼底。

        衛(wèi)葉川的眼睛很溫潤漂亮，被這樣一雙眼睛專注心望著，能讓人有一種被保護的安心。

        于是在這樣的注視下，蔣煜能很平靜地將他和王岳興的對話，以及后來高宇諷刺的話說出來。

        末了他問：“如果是老師你，你聽到這樣的話，你會怎么想？”

        衛(wèi)葉川微怔，他不知道這個性格十分敏感的少年是在用什么心情，把這些事情復述給他聽。

        他一直以為自己能理解蔣煜身上的壓力。

        蔣煜是家里的獨子，他爸媽不想他進入混亂的娛樂圈，而他在上次一受挫之后就不停的懷疑著自己的能力，是否真的適合這行。

        如今在自己的勸說下蔣煜第二次重新登臺，心中定然抱著為夢想做最后一次沖刺的決絕，可是，現(xiàn)實依然在否定他，他內(nèi)心必然很脆弱很矛盾。

        他本不該承受這么多的否認，在出車禍之前，他是有一把漂亮嗓子的，還得過不少校園歌唱比賽獎。

        命運就是這么捉弄人。

        衛(wèi)葉川自己因為先天條件好，演繹事業(yè)算得順風順水，很多公司都向身在團隊中的他一人拋橄欖枝，他反而常常要擔心身邊人的感受。

        現(xiàn)在他覺得自己其實并不理解蔣煜的感受。

        他只能把自己在這個年齡對這些事情的認知說給他聽。

        “小煜，你不必模仿任何人，不必對比任何人，更不必懷疑自己，因為你天生就有自己強烈獨特的風格。你只需把耳朵眼睛從別人那里轉(zhuǎn)移到自己身上，每日看著自己比昨天的自己更好，就會慢慢的，很輕松的，成為你最終想成為的那個人。”

        蔣煜望著他，囁嚅：“老師……”你為什么會這樣的相信我，連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你為什么會這樣的相信我？

        衛(wèi)葉川耐心又認真：“聽我說，此刻你遇到的只是一個高宇，未來網(wǎng)絡上會有更多不好的聲音。如果你真的喜歡音樂，想要走這條路，你就要學會過濾掉這些對你有害的聲音，不然我同意你現(xiàn)在就放棄。”

        “我從小就喜歡音樂，我也不想放棄，可我真的比不上唐景。”唐景是籠罩在他面前的陰影。

        現(xiàn)在在這個舞臺呆的越久，他越感覺到陰影的實質(zhì)化，它像塊沒有氣孔的油布，蓋在臉上令人窒息。

        “只要你別自己困住自己，就沒有什么能限制住你的潛力。”衛(wèi)葉川拍拍他的肩膀：“你會如愿的。”

        蔣煜眼眶抑制不住泛紅，“所有人都覺得我不如他，只有老師你會這么說。”

        “唐景音樂天賦很高，別說你，我的聲音條件其實也不如他，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并不耽誤我做我自己，表達我自己，不是嗎？”

        蔣煜訝異地看著衛(wèi)葉川非常坦然的微笑著說出來的話。

        “你比他好一萬倍。”

        衛(wèi)葉川笑笑，很高興這個帶了六年的徒弟成為他的腦殘粉。

        “我只是虛長些年歲和經(jīng)驗閱歷。”衛(wèi)葉川摸摸他的頭，語重心長：“這個世界比較是沒完沒了的，人生苦短，我們只需要跟自己比就行，你看現(xiàn)在的你，跟一年前的你，是不是進步很大？”

        “老師，你就是比唐景強！”蔣煜很堅持這點。

        衛(wèi)葉川是蔣煜的老師，也是他心里的神，沒有人會覺得自己的神比對手弱。

        被人盲目崇拜，心里還是挺爽的，衛(wèi)葉川用手背貼著他被水浸透得冰涼的臉，一陣心疼，“等《新星唱作人》結(jié)束，到幾點來，以后你會有更多展示舞臺。”

        蔣煜哽咽地點點頭：“謝謝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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