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

        唐景穿著剪裁修身設計講究的西裝禮服，他雙指夾著面具戴回去。

        那是個精致的半面黑色鴉羽面具，即便看不見上半邊臉，光他棱角分明的下頜輪廓，線條鋒銳性感飽滿的雙唇，就足夠讓人看得目不轉睛。

        原來衛葉川一直覺得唐景身上有種威嚴的貴氣，如今這身打扮，看上去就像個養尊處優的豪門公子。

        “衛老師，可真巧。”唐景棱唇勾起道愉悅的弧度，還是如從前瀟灑中帶著絲使壞的促狹。

        “噓！”衛葉川豎起手指，示意他小聲點，瞟了眼不遠處人群聚集的地方，干脆拉著不明所以的唐景往更遠的地方走。

        唐景就這么任由他拉著走，也不多問。

        衛葉川問他：“你也是被邀請過來的嗎？”

        “對啊。”唐景笑著說。

        這倒也正常，現在唐景是標準一線加超級頂流，他代言的都是高端國際品牌，普通商演絕對不參加，若是要來，也只會是挑選這種高端規格的。

        在看到唐景的瞬間，衛葉川福至心靈，想出個好辦法。

        “既然碰見了，我想請你幫個忙，不知道可不可以。？”

        他這話說得非常客氣，甚至有些生疏，對此唐景不是很滿意。

        雖然他不想衛葉川再喝酒，但是衛葉川這人喝完酒確實要可愛很多很多。

        其實關在家里喝酒也不是不行。

        是很行。

        “哦”唐景嘴角勾笑：“什么忙？”

        話聽著很正常，可不知道為什么，衛葉川總覺得面具里那雙亮得發光的眼睛透著股使壞的狡黠。

        此時他只想盡快跟唐景達成協議，連同之前被逼上節目的仇都可以立刻放下。

        衛葉川清清嗓子，態度認真到近乎有點嚴肅：“我待會10點就上臺，你能不能上來跟我互動？”即便如此，說出來的話仍然很客氣。

        “衛老師為什么想讓我跟你互動？”唐景知道衛葉川不是需要捧場的那種人，他這人心里有自己的小世界，能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于是對他這個要求十分好奇。

        “就是……不想沒人太尷尬。”衛葉川不想解釋太多，干脆就這么一說。

        唐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明白了。”

        接著他非常自然的問：“那你要回報我什么呢？”

        啊？

        衛葉川聽得直傻眼，什么？

        要這么跟他計較嗎？

        當初是誰在舞臺上說是朋友的？

        心里有些失落，但面上沒有絲毫顯露，他認真的說：“呆會你上臺的時候，我也去跟你互動。”

        “哈？豈不是大家都知道我們互相當托嗎？”唐景眨眨眼，戲謔：“衛老師舞臺經驗豐富，固然臉皮夠厚，可是我就不行了，我很害羞的。”

        “……”

        衛葉川半邊沒有面具的臉直接發綠，第一次有當人面罵臟話的沖動。

        這個世界上，為什么存在這樣一種人，長得令人垂涎三尺想發瘋，一開口就讓人想掘地三尺就地掩埋呢？

        衛葉川動用這輩子積攢來的好修養，深吸口氣，溫和平靜的說：“要什么回報你自己說。”

        現在唯一能救他的只有唐景，只要平安渡過今晚，什么都好說。

        唐景聽著他那“我很生氣，但是我要忍著”的口氣，低頭暗笑，視線從衛葉川臉上移動到側邊，目光停留在他身后的舞池。

        “陪我跳支舞吧。”

        衛葉川心里一悸。

        如果是在“兌現承諾”之前，在沒有任何交易的情況下，唐景用這么迷人的聲音對他說這句話，衛葉川想，他一定會歡欣雀躍，開心得晚上睡覺再做幾次不和諧的夢。

        可一朝被蛇咬，衛葉川只覺得唐景實際心思可能是想“為難他”，看他出丑。

        “我不會跳女步。”衛葉川當即脫口而出，滿滿的防備。

        唐景奇怪的看他一眼，過了幾秒。

        “哦，算了，我找別人去。”聳聳肩，自己朝舞池走去。

        衛葉川急忙追上去，擋在他面前：“不是，算了？算了什么意思？”

        “算了”唐景雙手盤胸，低頭耐心給他解釋：“就是買賣雙方交易沒有達成的意思，這個合同蓋不了章，不作數。”

        衛葉川被唐景氣得牙咬癢癢，他當初怎么會覺得唐景是個善良熱心的鄰居呢？又是撞壞那部分腦子覺得唐景是個紳士溫柔的絕世好男人呢？

        回頭在舞池人群中搜尋片刻，曠世杰已經不在那里，反正戴著面具沒人看見他是誰，跳舞就跳舞，大不了呆會跳完舞上臺再換身衣服。

        “成交吧。”割地賠款了。

        燈光散開出柔美的橙色，美麗的音符隨著舞步輕輕跳躍。

        被光束追逐的主角——女歌手和她的貴賓正陶醉于華爾茲你來我往的曼妙之中。

        不遠處又有一對步入舞池的賓客，一高一矮。

        高的穿著修身禮服，站著挺拔如松，玉樹臨風。

        矮的白色小西裝，優雅內斂，修長纖細。

        一黑一白頓時轉走許多人的目光，很多人會自然把他們當成一堆男女情侶。

        宴廳上方，高高的宮殿式憑欄，有對男女并肩而立。

        女人氣質高雅，一席藕色抹胸晚禮服，將她身體玲瓏的曲線襯得越發凹凸有致，墜著名家設計寶石項鏈的香頸微微向外探看，拉出性感的線條，戴著古玉戒的手指優雅地搭在雕欄上。

        那狐貍面具覆蓋之下的嘴角，牽起抹趣味濃重的笑意。

        “跟matt一塊的就是你說的那位？”

        “嗯”她身旁偉岸的男人點頭。

        女人托腮：“這真是緣分。”

        男人呷口香檳，態度很是無所謂：“他喜歡就好。”

        “挺登對的。”女人依靠在男人身上，枕著他寬闊的肩膀：“matt是我見過最灑脫的人，在這個圈子里沒有之一。”

        “他有這個資本。”男人輕撫女人的秀發：“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豁得出去，這點比我們幾個強。”

        中央舞池里一黑一白不同于男女之間略帶挑逗的你來我往，他們更像是在教學，白色的身影舞步明顯生澀，連體轉了兩個圈之后又被高大的舞伴拉回懷中。

        他的左腳抬起，卻沒有到達最佳的高度，就要落下，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撈住搭在腰側。

        白西裝那位不得不把整個身體都貼上去保持平衡，衛葉川覺得自己的那缺乏運動拉伸的腿開始發顫，但他不想認輸。

        大概本身就是練過武的，唐景的舞蹈基礎很強，跳得很高級，意、氣、形全都到位，像吃飯喝水融在骨子里一樣。

        而衛葉川一來的確不熟悉女步，二來肢體打小有點不協調，整場若不是唐景帶的很好，他心里又存著較量，小心翼翼全神貫注，指不定要在這大庭廣眾下出點洋相。

        唐景將手放回衛葉川的肩背，另一只手跟他交握。

        “衛老師”

        “嗯”衛葉川正聚精會神想著下一步是怎么做，突然被他說話分散注意力，腳下又錯了一步。

        唐景立刻給他帶回來，順勢貼近他的時候，在他耳邊輕輕的說了句話。

        “我邀你跳舞，不是為了看你出洋相，欺負你。”

        從頭到尾把這當成場battle的衛葉川明白自己的心思被唐景看穿，頓時惱羞成怒，嘴上越發義正嚴辭：“胡說些什么，什么時候說你欺負我。”說完又覺得不對勁，這樣講好沒氣勢。

        總之，很尷尬，你說當battle就好好battle吧，輸了人家還反而跟你說，我沒有要跟你比，這不顯得自己心胸狹隘嗎？

        “剛剛”

        “你為什么會有這種錯覺呢？”衛葉川假裝無辜地錯了個身，避開暖流拂耳。

        唐景定睛凝住已經發紅的耳朵，心想，可真敏感，扶著他下腰時，居高臨下低頭看著他的臉說：“剛剛你像只被踩到尾巴的兔子”

        “你，你才是兔子，不是，兔子哪里來的尾巴？”下腰起來之后，正小心翼翼挪動腿的衛葉川，真的有在想往他這位舞伴的腳背踩過去。

        唐景突然一笑：“小白兔，想不想轉圈圈？”

        衛葉川茫然：“什么？”

        “這樣”唐景一臂勾住衛葉川的腰，將人帶起，懸空旋轉三圈。

        小白兔嚇得緊緊抱住大灰狼，腿蹬都不敢蹬。

        走道的音樂漸遠，衛葉川心里的舞曲還在旋轉跳躍，他哼著歌，在管家娜娜的引領下回房間換身衣服。

        幸好洛蒔這次自帶了兩套演出服。

        洛蒔掐著時間回來，剛好趕上衛葉川換裝，便給他選了藍條紋那套，說是看起來跟天藍水晶舞臺更配。

        衛葉川莫名想到：小白兔變斑馬。

        忍不住笑了出聲。

        “嘖嘖嘖……”惹得洛蒔上下打量，“你怎么了？怎么一臉春心蕩漾？”

        “別胡說。”衛葉川嘴角咀著笑，對著鏡子理了理脖子上的領結。

        “瞧你這幅老樹房子著火的神情，老衛，你肯定有事。”洛蒔搖搖頭：“我這才離開多久啊，嘖嘖，我們家大白菜就給豬拱了！挖槽！你快從實招來啊！”

        “瞧你閑的，別瞎說。”

        “老娘從初中開始談戀愛，這我還看不出來？你看看你自己，嘴角快與太陽肩并肩了！”

        衛葉川看向鏡子里的自己，發現嘴角的笑紋還在，手上的動作一滯。

        從剛剛到現在他的心情一直處在愉悅中，走路都覺得像踩在云朵上，輕飄飄的，智商急劇下降，為那些幼稚的對話發笑。

        這種感覺，許多年不曾有了，沒錯，就是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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