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芷這頓飯，吃的無比艱難。

        她最喜歡吃的蟹肉，在寧景行極具侵虐性的目光中，變得索然無味。

        顧嘉年和柳玫討論著如何應付家人，招呼寧景行幫他們拍了兩張照片。

        葉芷埋頭吃菜，盡力縮減自己的存在感。

        偏偏寧景行不放過她，他拿起桌上的吃蟹工具，姿態優雅，一邊拆卸，一邊將處理好的蟹肉放到葉芷的餐盤里。

        “小姐姐叫什么名字呀？”

        “小姐姐嘗嘗這個，我前女友也喜歡吃螃蟹的，這種蟹的蟹膏濃郁，配著菊花清酒口感最好了。”

        “……”

        葉芷給他弄得臉色通紅，她埋下頭，不停咀嚼。

        餐盤像是被施了魔法，她剛吃完，又有新的食材出現在上面。

        “小姐姐，你吃起東西來真是賞心悅目呀，好羨慕你男朋友啊。”

        “你給你男朋友打個電話，讓一起出來玩啊。”

        顧嘉年剛發完朋友圈，特意圈了家里人和柳玫，隨口插話：“對啊，沒有男人不愛車的，約他出來玩，我給他安排車子。”

        “打！現在打！”柳玫也點了朋友圈發送，跟著起哄。“給他演，你看他演什么。”

        葉芷把手機拍在桌上，調整了坐姿。

        葉芷不明白為什么人類要發明跪坐這個姿勢，好看是好看，但簡直就是自我折磨。

        她伸出食指戳了戳，酥麻從經脈中傳來，刺得她直皺眉。

        輕輕揉捏著小腿肚，她低著頭耐心解釋：“諸位別拿我開玩笑了，我男朋友脾氣不好，我們平常工作都忙，難得周末，我下午真的得回去陪他的。”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馬上就回家陪你，能不生氣了嗎？寧景行！

        可寧景行顯然沒有理解葉芷的意思，他拿起桌上的清酒，半起身，潺潺倒入葉芷的杯中：“別走呀小姐姐，你怎么這么怕你男友啊。”

        葉芷抬頭，盯著寧景行左耳的耳環，咬牙切齒道：“我男朋友帥，他當然可以為所欲為。”

        寧景行端起面前的檸檬水，示意葉芷舉杯：“我也還行吧，我可以對您為所欲為嗎？”

        葉芷毫不猶豫地一腳踢了過去：“寧景行！你到底要干什么！”

        “小姐姐連生氣的樣子都這么好看。”寧景行右手輕輕喝了口檸檬水，喉結上下滾動，唇角溢出笑意。

        左手卻在桌下，單手鉗住了她的腳踝。

        葉芷雙手撐地，用力拽，沒拽回來。

        “這是我不花錢就能看的嗎！”顧嘉年雙手遮住眼睛，又悄悄打開食指和中指，從指縫中掃視二人，“柳玫，我們出去逛一逛吧！”

        柳玫捂住了嘴，面露興奮：“不行啊，我要原地吃瓜，呸，我要救我姐妹啊！”

        葉芷臉漲得通紅：“寧景行！你放開我！”

        柳玫激動地跟著拍桌子：“寧景行！你放開她！”

        柳玫看著寧景行的大拇指緩慢地摩挲，葉芷纖細的腳踝上，骨節露出粉嫩瑩潤的光澤。

        葉芷抿著嘴，用力的后撤，腳踝卻被寧景行牢牢的抓在手里，而桌上，寧景行單手拿著玻璃杯，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眼神中滿是玩味。

        太澀氣了，這小棉花葉芷怎么扛得住……

        柳玫抽出一張紙巾，團成一團丟向寧景行：“狗東西，你放開她！”

        寧景行側身避開紙團：“你勸她呀，我正經約她，她理我嗎？”

        葉芷小聲兇他：“寧景行！你答應過我的！”

        “我也沒違約啊。”寧景行挑了挑眉毛，“主動權一直都在你手上啊，小姐姐。”

        腳踝處的炙熱蒸發著葉芷的理智。

        她不想出現在那個浮華的圈子里，她怕自己成為第二個她媽媽。

        可看寧景行的表情，雖然他眉眼帶著笑，可葉芷知道，他生氣了。

        他到底為什么生氣？

        他也被迫相過親，柳玫一個女孩子，如果沒人陪，遇到麻煩了怎么辦？

        一瞬間，葉芷的腦中轉過無數思緒。

        以前寧景行生氣，都是悶著不理她，等她去道歉時，他會一邊批評她一邊哄著她，得到她保證下次再也不會了，他才故作大度的說：“下次要早點跟我道歉記住了嗎？”

        她不是已經在哄他了，旗幟鮮明的表達了立場，他到底還在生氣什么？

        葉芷沒有分析出來原因，她決定不在氣頭上刺激他。

        她轉身問柳玫：“你車上有墨鏡和帽子嗎？”

        柳玫一愣：“有的。”

        “我去，你放開我。”葉芷卸下腿上的力道，用大腳趾戳了戳他的肚子。

        寧景行身子一僵，猛地松開了手。

        葉芷抽回腿腳，變回了拘謹的跪坐姿勢。

        她發誓，無論再難過，她也絕不再越雷池一步。

        跪坐讓她如坐針氈，好在她忍功一向不錯。

        寧景行目的達成，不動聲色的把話題轉移到跑車的配置上，引得顧嘉年連連驚呼。

        葉芷隱蔽地轉移重心，可盡管如此，用餐結束時，她還是被柳玫攙扶著才站了起來。

        障子門被拉開，葉芷扶著門艱難地向門口挪動。

        服務生一直在門口巡視，和服露出了好看的脖頸，她手上拿著精致的長竹夾，將四人的鞋子送過來，整齊擺木制地板的臺階之下。

        葉芷純靠核心力量控制著身體，血流沖刷過小腿，帶來絲絲熱意。

        顧嘉年和柳玫先后穿好鞋，去洗手間整理衣衫。

        看著柳玫搖曳生姿的背景，又看了眼身側的寧景行，葉芷顧不得儀態管理了，她緩緩坐在木地板上，倒抽著氣，伸長雙手把鞋子勾了過來。

        “我來吧。”寧景行彎腰抓住她的腳踝，輕輕把鞋子往她腳上套。

        “別！”葉芷試著收回自己的腿，卻無法控制身體，她小聲勸著，“這是你名下的商場，寧景行，你注意點影響。”

        剛才幫她們拿鞋服務生目小步挪到收銀臺，跟收銀的服務生小聲耳語著，不多會，收銀臺服務生不動聲色的從抽屜里拿出了手機。

        “幫你穿個鞋而已，那么緊張做什么。”寧景行的動作很快，鞋帶在他手上翻轉，他抬起頭跟葉芷眨了眨眼，迅速起身。

        仿佛什么都沒發生一樣，他大步走出了飯店，還笑著跟收銀的服務生打了個招呼。

        葉芷雙手抱膝，羞憤難耐。

        她環視四周，大廳的食客們專注于眼前的美食，服務生們各司其職，還好沒有人注意到這個角落里，這個商場的主人剛才幫她穿過鞋。

        等小腿處的酸麻漸漸消退時，她看見了從衛生間出來的柳玫。

        她去補了個妝，披肩的栗色長卷發被扎成了高馬尾，草莓色的唇彩襯得她像個水蜜桃。

        看到葉芷還坐在門口，她踩著8cm的高跟鞋小跑過來：“腿好點了嗎？”

        借著柳玫的力道，葉芷起身。

        知覺漸漸恢復了。

        柳玫說身上這套去賽車場很不搭，去三樓的運動區挑了套運動服換上，她才心滿意足。

        顧嘉年他們要去的賽車場，是著名的國際賽車道，舉辦過多場大型賽事，甚至有當紅電影取過景，距市中心70多公里。

        柳玫不想開車，把購物袋放在法拉利的后備箱，給葉芷拿完帽子墨鏡后，徑直向顧嘉年的蘭博基尼走去。

        葉芷一把拽回了她，拖著她上了寧景行的庫里南。

        沒等駕駛座的寧景行開口，葉芷義正嚴詞地說：“柳玫一個人坐后座會無聊，我陪她坐后面！”

        寧景行聳肩，示意她們隨意，順手從遮陽板下方拿出墨鏡戴上。

        他車開得很穩，車上又放著古典音樂，沒多久，葉芷和柳玫就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了。

        等被柳玫搖下車的時候，葉芷還處在昏沉的朦朧狀態。

        她戴上墨鏡和鴨舌帽，又繞到副駕駛，拿出她之前留在車里的口罩，把自己擋的嚴嚴實實，才轉身跟在柳玫身后下車。

        這是葉芷第一次到賽車場。

        她印象中的賽車場，是電影里車手的舞臺，是高臺上觀眾的歡呼，她自幼在寧家長大，對于排場和奢華也是見怪不怪了，可看著眼前的景象，還是被震驚到了。

        整個國際賽車場空空蕩蕩，巨大的環形座椅向四周舒展開，蜿蜒的賽道空無一人，輪胎的車轍在地上留下一道道印痕。

        空無一人的看臺上，只有一層看臺的遮陽棚下零星站著十幾個人。

        工作人員穿著熒光黃的制服忙碌著，有的拿著對講機，有的在賽道上指揮，有的揮著旗子，還有人操縱著無人機在空中巡航，更有不少扛著機器的攝影師緊張地調試著設備。

        葉芷跟在柳玫身后，走向了遮陽棚。

        有扎著雙馬尾的小姑娘跟柳玫打招呼：“玫姐，你不是不玩跑車嗎？”

        柳玫笑容甜美：“跟顧嘉年一起來玩玩。”

        賽車場沒有國際賽事時，包場一天的費用是15萬，周末和節假日還會上浮。

        俱樂部的人們對寧景行的到來十分意外，顧嘉年吹口哨：“兄弟們今天認真點，寧少小半年沒來了，今天要是還被他壓著跑，別說小爺看不起你們。”

        男人們開始寒暄，長期未在賽道出現的寧景行自然地成了人群中的焦點。

        女人們聊著包包和保養，不動神色地彼此打量著。

        葉芷的衣服都是小夫人淘汰下來的，墨鏡和鴨舌帽都是柳玫的，價值不菲。

        她身材纖長，即使沒有露面，也能看出是個氣質獨特。

        有染著粉色頭發的女孩試探地問：“這位以前可沒見過，是哪家的千金嗎？柳玫介紹一下？”

        葉芷扯了扯柳玫的袖子。

        柳玫含糊著說：“是我閨蜜，打工族，帶她來長長見識而已。”

        超跑俱樂部里時不時會有人帶著網紅過來玩，大家都見怪不怪。

        柳玫話音剛落，幾個略帶敵意地探究目光隨即消失。

        葉芷長吁一口氣，她厭煩這樣的社交氛圍。

        名利場、社交圈，總是這樣先敬羅衫后敬人，用家世來衡量別人的實力和背景。

        陸續有人來看臺這邊，又過了一會兒，幾位工作人員小跑上前，示意跑道已經準備完畢。

        玩車的人們跟著工作人員走向車庫，有男有女，氣勢十足。

        柳玫在看臺上巍然不動，昂著頭巡視著下方，葉芷站在她身側，百無聊賴地左右張望。

        賽車手們走下樓梯，跟著工作人員走向旁邊的車庫。

        玩速度的人，身上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灑脫，一群人匯聚在一起，葉芷感覺好像看到了無數蓬勃的生命力，帶著勇敢和無畏，只需要一個引爆點，便能綻放出無比耀眼的青春。

        那是她壓抑又無趣的生命中，只在寧景行身上看到過的絢爛。

        賽車場的草坪鋪得很漂亮，浩浩蕩蕩的十幾個人中，寧景行耀眼的像太陽。

        葉芷推了推墨鏡，躲在柳玫身后看他。

        她在高臺，他在身下。

        像是過去無數次一樣，帶著欣賞和迷戀。

        賽車手中，顧嘉年忽然轉身對著看臺大喊：“柳玫！上我車啊！”

        柳玫比了個“ok”，歪著頭給了他一個wink。

        顧嘉年夸張地捧心，擺起雙臂在頭頂，回了她一個大愛心。

        看臺邊，妝容精致的女孩問道：“你們在一起了？”

        “相親遇到了，先試試看。”柳玫隨口應付著。

        但是，她的回答無人在意，顧嘉年的舉動忽然引起了連鎖反應，眾多賽車手紛紛回頭，大方示愛。

        只有極少數是真的享受速度的，頭也不回的向車庫走去。

        “快看月神！！！”

        “寧景行是在看我吧？是看我吧！他車今天有人上嗎？姐妹們，我要沖了！”

        “他是個寡王啊，我勸你不要自取其辱。”

        “他比心了，我不管，他跟我比心了，我要上他車！”

        “淦！寧景行居然比心，他一個天才霸總，鋼鐵直男，女性絕緣體，他跟誰比心啊？姐妹們，你們誰私下勾搭上他了，怎么勾搭的，有攻略嗎？”

        葉芷：“……”

        柳玫噗呲笑出來，意味深長地說：“騷不騷，那要看對誰。”

        葉芷的耳朵都快燒紅了。

        她慌亂地看了眼盤旋在低空的無人機，扶著欄桿的手指無意識地動了動。

        九月末，微風不燥，神清氣爽。

        太陽高高掛在天空，葉芷躲在柳玫身側，將自己隱匿在陰影下。

        不多會，一輛又一輛跑車從車庫開出來，開向賽道。

        看臺上尖叫聲四起。

        有個拿著自拍桿的主播早早把攝像頭對準了車庫大門：“來了，這臺阿斯頓·馬丁rapide落地350萬，兼顧實用和性能，車身流線型，哇，這臺蘭博基尼aventadorlp700-4牛了哇，落地800萬，太帥了，整個一囂張跋扈！”

        主播小姐姐穿著啦啦隊服飾，笑容甜美，語速極快，吐字清晰。

        很明顯，為了今天這場直播，她精心準備過。

        當然，付出的回報也很豐厚，葉芷聽著她念了一長串禮物感謝名單。

        主播的聲音被微風吹散。

        柳玫正跟身邊人抱怨著不想去上班。

        葉芷不懂車，但一輛接一輛的高級跑車從眼前呼嘯而過，看的她眼花繚亂。

        在葉芷默數到十六時，車庫的門緩緩關上了。

        布加迪威龍壓軸出場，純黑的車身在陽光下反著光。

        “ohmygod！我看到了什么！布加迪傳奇限量版，百公里加速26秒！需要提前半年預訂，售價2600萬起！”主播的語速越來越快，到最后幾乎要尖叫起來。

        車門觀賞的一瞬間，看臺上幾個人轉身下樓，向車邊走去，柳玫也抓住了葉芷的手腕：“走。”

        葉芷一邊看著腳下的樓梯，一邊小聲問柳玫：“有什么要注意的嗎？”

        “不要自拍，拍不出來什么的。”柳玫回道。

        幾臺無人機在低空巡航，拿著攝像機的工作人員在車陣間穿梭，采集鏡頭素材。

        “我不是問這個。”葉芷滿頭黑線。

        “那你問什么，副駕又不用開車，帶好安全帶，爽就完事了。”

        葉芷又小聲問道：“為什么這么多攝像機啊？”

        “逼都裝了，不得來個全套？明天發視頻給你，他們這套很成熟了，可帥了。每輛車都會有配套小視頻，我們俱樂部在tiktok可是有五百萬粉絲的。”柳玫小跑著走向蘭博基尼。

        顧嘉年的車門緩緩向上打開，他下車，帶著柳玫跟無人機比了個心。

        葉芷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她回頭，看臺上，主播小姐姐的設備對準了車陣。

        跑車里不時有駕駛員出來，有人在攝像機下擁抱，有人在攝像機旁放肆的親吻。

        她又檢查了一下鴨舌帽和墨鏡，才走向安靜的布加迪威龍。

        黑色的跑車底盤極低，像是吸收了全部的光，散發著沉穩又霸氣的魅力。

        兩個漂亮小姐姐正在猶豫要不要上車，看著葉芷走在她們前面，反而生出了莫大的希望。

        “好家伙，圈外的姐妹就是勇啊，直奔著月神就去了。”

        “等月神把她罵哭，我再上。到時候被拒絕了，好歹沒那么丟人。”

        “月神今天不對勁啊，他那個比心，他肯定是看上誰了。”

        “我覺得他看上我了。”

        “那你直接上啊，萬一被這姐妹截胡了怎么辦？”

        “不可能的，她沒我胸大。”

        身后的對話被葉芷一字不落的收入耳中。

        她面無表情，她已經習慣了其他人對寧景行的崇拜和窺視。

        她向前走，準備繞過車身，避開攝像機，從副駕處上車。

        車燈忽然閃爍兩下，車門猛地被打開。

        葉芷躲閃不及，被寧景行攬在懷里。

        他左手掐著她的腰，右手直接撫摸上她的耳朵，食指輕佻，解開了她的口罩。

        葉芷還以為所有的跑車都像蘭博基尼一樣，是電動的，緩慢向上抬起的，她躲閃不及。

        她一腳踩在他的鞋上：“寧景行，你答應我要保密的。”

        “不還戴著墨鏡嗎？保密著呢。”寧景行不緊不慢地彎腰，“別動，攝像機在呢，姐姐，你想讓我丟人嗎？”

        攝像機熟練的壓低了機位，仰視著兩人。

        葉芷使勁推他，卻被他牢牢的禁錮在懷里：“不丟人的，我都聽到了，他們都說你玩跑車的時候是個寡王。”

        “可你來了呀，我不是寡王了。”寧景行用手指在葉芷的腰窩上揉了一圈，趁著她驚呼時，蠻橫地闖入了她的口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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