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而三十一名,對于長孫沖而言,已是極幸運了。
于是,他忙嘶啞地道:“師尊……”
他聲音是顫抖的。
而這一句師尊,卻似乎帶著無比的敬仰。
甚至喊出這兩個字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歡欣無比。
長孫沖繼續道:“學生……高中了,中了,中了……”
后頭的話,聲音越來越輕微。
與這邊熱鬧的報數相比。
其他地方,雖偶有幾人中了的,露出欣慰之意。
更多的人,一臉茫然,顯然,這榜中并沒有自己的名字。
不少自詡自己有才華的人,現在卻是一臉的茫然。
有人甚至喃喃自語,這怎么可能……究竟哪里出了岔子?
當然……為了防止有人認為舞弊。
閱卷官會在此后,將所有高中者的文章都張貼出來,任人觀賞。
陳正泰唇邊一直帶著微笑,這笑意是直達眼底的,顯然很滿意。
他大抵統計了一下,在雍州,二皮溝大學堂高中的,有百人之上。
這還不包括,某一些人因為其他的緣故,沒有和他一起來看榜的。
所以大略的估計,人數該在一百二十人左右!
最厲害的是,名列前十之中,除了第三和第七,幾乎都是二皮溝的學員名列其中。
周遭的學員們,幾乎都是欣喜若狂。
只偶有幾個似乎真的沒有看到自己名字的,露出沮喪的模樣。
有人反應了過來,于是學員們紛紛來陳正泰面前重新見禮。
“師尊……”
陳正泰看著這些面善的人,一臉敬仰的樣子。
其實這并不奇怪,畢竟這是功名啊,實打實考出來的功名啊。不是靠父蔭,不是靠血脈。
他欣然接受這些行禮。
接著,便聽房遺愛那刺耳的聲音道:“哈哈,我們二皮溝大學堂實在是太厲害啦。”
房遺愛還未發育呢。
八九歲的年紀。
頭上依舊還戴著一頂他至愛的綠頭巾。
一副沾沾自喜的樣子。
畢竟年紀小,因而他的嗓音,格外的尖細,心里的喜悅也藏不住,此時眉飛色舞,他這一句太厲害啦,好似是尖銳的銳器,一下子刺破了這里的嘈雜。
這又引起了許多人的側目。
陳正泰忍不住上前去,拍拍他的頭:“已經很遭人恨了,你還在此喧囂,閉上嘴巴,矜持一些。”
房遺愛樂了,很是乖巧的樣子,小雞啄米的點頭,看著恩師,這讓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自己的母親,也是這樣厲害,說啥都有道理。
“報喜去。”陳正泰興致勃勃地道:“安排人去報喜,我出錢,今日所有高中的,統統要有人去報喜,不管是不是二皮溝大學堂的,要安排人舞獅子,讓人去準備炮仗,在家門口放,噢,這沿途還要敲鑼打鼓,一個都不能少。”
“走走走,不看了,再看也沒什么意思。”陳正泰朝眾生招手:“看也看不出一朵花來,怪只怪我們學堂的人少……”
眾人一聽,俯首帖耳,再不敢看榜了,一哄而散。
陳正泰心滿意足了。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培養了一大窩的‘變態’,這些變態們,如瘋子一般,一個個神色很張狂,像一群小獅子,毫不畏懼的張牙舞爪。
要低調啊。
不過,似乎人性本就如此。
有一個詞兒,叫做皈依者狂熱。
或許,就正是這個理兒吧!
薛仁貴護著陳正泰,匆匆離去,陳正泰不敢多待,他怕這里人潮太多,滋生出什么事端來。
當二皮溝的人統統散去,徒留在此的人,還在焦灼的看著榜,只是他們的心,越來越沉。
此時,人們已開始議論了:“據聞,絕大多數都是二皮溝大學堂的生員……他們何德何能哪。”
“等下午放了中試者的文章便知道。”
“這鄧健到底是誰,簡直聞所未聞。”
“鄧健……我未聽說過雍州有名鄧健者,莫非是……當朝起居郎鄧達的子嗣嗎?”
“理應不是……”
“你看,竟有長孫沖……”
說話的人好像受到了驚嚇一般。
太可怕了。
長孫沖啊。
那可是真正的長安之虎,讓人聞之色變,最是紈绔的子弟。
他曾一度被人評為長安城中最不能招惹的子弟。
“此乃長孫無忌之子,連這樣的人都中了,難免有瓜田李下的嫌疑。”
看了這個榜,尤其是看到了長孫沖,不少人對這個紈绔子有所了解的人,此時都不禁對榜文生出了一些疑竇。
可又很奇怪。
因為……朝廷如此看重州試,不至作出這等搬石頭砸自己腳的事。
“且先看看再說,我實在想不出有什么作弊的可能。”
“下午看了試卷便知道。”
………………
長孫無忌今日照舊還是在吏部當值。
其實今日是個特殊的日子,這幾日,他心情還算愉悅,只是到了今日這一天,他或多或少還是有一些心虛的。
畢竟……今日放榜。
自己的兒子,雖是懂事了,不過長孫無忌倒是不覺得兒子有中試的可能。
現在似乎街頭巷尾,都在議論著這一場考試的事。
堂堂吏部尚書的兒子,也去參加了考試,顯然……可能會有人特意提起這件事。
所以,今日整個吏部都怪怪的。
清早來時,大家面對長孫無忌都顯得拘謹,屬官們見了長孫無忌,都只陪著笑,行了個禮,便匆匆去忙自己的事了,并不敢過多的寒暄。
似乎……是害怕在長孫無忌面前說錯話,而觸怒了這位心眼不怎么大的吏部天官。
至于那些文吏,就更加的小心了。
一個個躡手躡腳,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音。
對于吏部上下的人而言,今日更像是鬼門關,說不準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惹來長孫無忌的不喜,長孫無忌歷來嚴格,嚴格的意思,你可以說他是一絲不茍。也可以說他容不下人,喜歡打擊報復。
最可笑的事就在于,長孫無忌心知肚明這些人什么都明白,因而陪著小心。
而陪著小心的人,顯然也十分明白,長孫無忌心如明鏡,曉得自己為何陪著小心。
如此……大家便更尷尬了,彼此之間心照不宣,卻又都意味深長。
長孫無忌至吏部大堂,他覺得這樣好像更尷尬,無論如何,得表現出自己不介意的樣子。
因而在吏部的早會上,長孫無忌高坐,下頭的屬官們紛紛奉陪。
長孫無忌大抵的看過了文吏送來的一些的功考方面的文牘,隨即面帶微笑,目光落在了一個屬官身上:“聽聞,方郎中的長子,參加了州試,今日可是放榜的日子……”
他慢條斯理的說著,故意提起,就是想打破這種尷尬,顯得我長孫無忌,也是一個有度量的人,你們這些家伙,就不要鬼鬼祟祟了。
這姓方的郎中,其實從清早起,就盼著放榜了,可現在長孫無忌一問,他嚇得臉色慘然,好像即將要送去斷頭臺一般。
可他也是心如明鏡一般。
這個時候若是失態,這顯然說明自己有其他的想法,比如……會不會讓長孫無忌認為自己在嘲笑他的兒子。
所以他努力作出一副十分淡然的樣子,表情不能有絲毫的喜悅,不然會顯得沾沾自喜。也不能故意垂頭喪氣,不然會故意認為自己過于關注了長孫沖的成績,好似是看不起那長孫家的公子一般,提前已為長孫沖默哀了。
這時候有絲毫的差錯,將來都可能會有穿不盡的小鞋,他回應道:“噢,回長孫相公的話,犬子確實參加了考試,不過只是想要試一試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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