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此題一出,考棚里頓時聽到許多人倒吸涼氣的細碎聲音。
顯然……舉人們被這題給難倒了。
這題比上次的題更缺德啊。
上次還只是挖個坑而已,而這題,不但坑都給你挖好了,連埋你的土都預備好了。
子見南子,其實出自于《論語·雍也》中一段話的開頭。
表面上是四個字,實際上……卻暗藏了一樁千古疑案。
這事是這樣的,當時孔子周游列國期間來到衛國。衛國實際的掌權者是衛靈公的夫人南子。南子妖媚,名聲不好,不過她仰慕孔子的能力和品德,知道孔子來了便很恭敬地請孔子去與她會見。于是就有了“子見南子”這一段。
而子見南子這一段,最令人疑心的,乃是孔子的反應,即:子見南子,子路不說(悅)。孔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
這句話的通常理解是,孔子去見了南子之后,他的弟子子路很不高興,認為這南子乃是浪蕩的女子,孔子不應該和她來往。
可是孔子的回答卻很奇怪,而是極力否認自己和南子有什么親密的舉動,而且還賭咒發誓說:如果我做了啥,上天都要厭惡我。
說穿了,這幾乎是論語之中,帶著幾分曖昧的故事,顯然是和孔子這至圣先師的形象是不相符合的。
因而儒家弟子,極少提起這一樁公案,你都是人家的弟子了,你提這個事,莫非是要來砸場子的嗎?
畢竟一個男子和一個浪蕩的女子私下相見,男子見完之后,還賭咒發誓自己啥都沒干,這實在引人遐想。
可虞世南特意出此題……坑就坑在這里。
這等揭人傷疤的典故,你拿來出題,還要求人家圍繞這么個破玩意,寫出一篇圍繞著儒家思想,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文章,而且還限定了兩個時辰之內做出,要有理有據,且還要注意文法。
題一出來的時候,其他的考官見了這題,眼睛都直了,而后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虞世南。
虞世南自是感受到那許多的目光,他依舊平靜地端坐著,手緩緩地捋須,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內心深處其實有著報復的成分,雖然好像手段有些不光彩,可要出的就是這口氣!
來啊,這一次放馬過來啊。
…………
在考棚里,鄧健看了題,竟是生生愣了老半天。
沿途巡考的考官路過,是認得鄧健這位當初的解元的,一見到他神色僵直,雙目呆滯,心里便笑了,不禁想:看來便是這二皮溝的解元也被難倒了,今日這題,想要破出來,還真是比登天還難啊。
只是這位考官大人并不知道……鄧健之所以久久不語,并不是因為覺得難,而是因為……這個題……他考過。
何止是考過,還考了三次!
說起來,第一次考這題的時候,大家的考試成績都不理想,因為題太怪了,大家腦子轉不過彎,于是結果自然是糟糕了。
而此后,教研組只好根據他們的文章,一遍遍的指出問題,接著便是補考了,可教研組依舊還是不滿意,于是繼續指摘錯誤,又繼續補考。
之所以考這個題,理由其實也很簡單,因為這個題……難。
不難才不折騰你們呢。
雖然所有人都清楚,科舉幾乎不可能考這個題的,畢竟這題太劍走偏鋒了,誰出這題,誰就是缺了大德。
可教研組取的就是它的難,教研祖有自己的一套理論,他們不管科舉會不會出這種題,他們認為,只有出天下最難的題,其他的題才能輕松應付。
你連最難的都解決了,其他的算什么?
鄧健滿臉呆滯……
心說這也能碰著?
而他現在卻是為難起來了。
實際上……經過三次的模擬考試,他已經有了七八種關于此題的解法了,可現在的問題是……
該用哪一種解法來破題,更容易得到考官的青睞呢?
也罷……就取第六種吧,第六種破題,好像更容易切合虞學士的喜好。
鄧健搖搖頭,他心里頗為遺憾,其實他更想用第八種解法的,那是出奇制勝的手法,只是想來,可能會有一些冒險。
若不是會試,倒還真想試一試啊。
唉,這題……終究還是太易了。
無聲的嘆息一聲,他便提筆,很輕松的心里打完了腹稿,這一切,其實都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
隨即迅速的開始下筆。
只一個時辰不到,文章便已完成了。
一切都很順利。
接下來,便是循例的將自己的文章多看幾遍,尋出一些錯誤了。
卻在這時……
哐當……
突然的一個聲音。
鄧健嚇了一跳,這鴉雀無聲的考院里,怎么會出現……
卻是一個考棚里,一個考生將硯臺砸了出來。
考官和文吏也給嚇了一跳,匆匆圍上去看。
隨即便聽那考生發出悲呼:“這什么考官,虞世南,你這皓首匹夫,蒼髯老賊!你這出的什么題,我跋山涉水,花了數月功夫才至長安,為的就是今日會試,我寒窗苦讀二十載,才有今日。你這出的什么題,這樣的題,你讓人如何解?爾身為學士,卻行此卑劣的手段……我呸,今日我不考啦,不考啦,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他怒聲叱罵,像是情緒已經失控了,不但砸了硯臺,還推倒了案牘,一副潑皮發狠的樣子,幸好文吏們連忙七手八腳的將他按住,才不至于造成太大的影響。等控制了之后,忙是拖將了出去。
這人一面被拖著,一面還不甘心的罵聲不絕。
這罵聲自也是傳到了明倫堂里。
眾考官個個臉色鐵青,卻都大氣不敢出,都小心翼翼的看著虞世南。
虞世南卻依舊還是踏實地端坐著,依舊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罵……
罵吧。
罵的越狠,便越顯得老夫手段。
他抬眼,見眾考官個個心驚膽戰的樣子,卻只輕描淡寫地道:“老夫才出了這么一個不難不易的題,便有考生如此,呵……真是繡花枕頭,不堪為用。”
眾考官紛紛干笑,一副表示認同的樣子。
心里卻都忍不住的道:這叫不難不易?這題我也不會考啊。
會試之后,鄧健等人出了考場,沒有過多停留,便匆匆的直接回了學堂。
原本這個時候,眾生員們該去拜見陳正泰的。
畢竟考完了試,總要給陳正泰一個交代。
可誰料卻撲了個空。
而之所以如此,卻是因為今日這三十九期的報紙上頭寫著:揚州水師遭遇百濟與高句麗艦船,大潰。
鄧健等人雖在學堂讀書,卻也通過報紙,熟知天下的事。
現在報紙已開始流行開來,每日能賣十萬份以上,而且隨著影響力的不斷增大,這個數目還在不斷的增加。
每日十萬份,已經足夠報館自己養活自己了,甚至可能還有盈余。
現在報館內部的爭議在于,是否隨著大規模的印刷,帶來的成本降低,將報紙降價,以期獲得更高的銷量。
這內部的爭議沒有停止,不過陳正泰此時沒有什么心思顧念這個……他從報紙里得了消息,便已顧不得見一見考試的考生,而是匆匆入宮。
揚州現下一直都是婁師德當政,此人在揚州得了陳正泰的授意,大刀闊斧的實行新政,倒是已有了一些成效。
當然,派出船隊前往倭國以及其他諸國,也是陳正泰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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