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崔家的這位老虎,不,虎臣到任揚州之后,迅速地得到了江南世族和官員們的擁戴,許多新政,也慢慢開始推行緩慢下來,他整治了市場,同時捉拿了不少奸商,立即得到了不錯的風評。
至于揚州的新政,自然也因為婁師德的貶官而人亡政息,畢竟……新政這東西,本就是敢為天下先,只有婁師德這等沒有了退路,悶著頭往前沖的人方才可能見效!
但凡是換做是其他人來,就算是有心,也是無力!
何況,人家壓根就沒有這個心呢?
這位刺史自然對婁師德沒有什么好眼色,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卻不知今日突然傳喚,卻是何故。
婁師德乃是揚州水路校尉,理論上而言,是刺史的屬官,自然不能怠慢,于是匆匆趕至刺史府。
只是到達的時候,崔刺史正在見幾個重要的賓客,他乃屬官,只好老實地在廊下等候。
這一等便是一個半時辰,站在廊下動彈不得,這般僵站著,即便是婁師德這樣身強體壯的人,也有些受不了。
好不容易,見那崔巖與幾個衣冠齊楚之人一道有說有笑的出來,這崔巖送這些人到了中門,而后這些人各自坐車,揚長而去。崔巖方才返回了里廳,差役才請婁師德進去。
婁師德見了崔巖,忙行禮道:“下官見過崔使君。”
崔巖只看了婁師德一眼,慢吞吞的喝了口茶,才道:“聽聞你四處在征募壯丁?”
“是。”婁師德道:“下官急于造船……”
崔巖淡淡地道:“這可不好,你們開的薪俸太高了,現在有人來狀告,說是許多農人和佃戶聽聞造船薪俸豐厚,竟是拋下了農活,都跑去了船塢那里!婁校尉管的是水寨,可是本官卻需管理著一地的軍政。按理來說,你也是做過刺史的人,難道不知道,凡事都要考慮長遠的嗎?你這樣做,豈不是竭澤而漁?”
婁師德聽到崔巖的為難,卻作聲不得,他曉得官大一級壓死人的道理,何況自己現在還是待罪之臣呢!
于是忙道:“崔使君教訓的是,只是下官肩負的乃是保護海境,出擊高句麗……”
“不要拿這個來壓老夫。”崔巖拉著臉,繼續道:“你乃是揚州的水路校尉,區區一揚州水路校尉,也敢自稱要和高句麗和百濟的艦隊決一雌雄嗎?這些話,不過是朝中有人想保你的托詞而已,你莫非當真以為,憑你造出的些許艦船,就可在這海上呼風喚雨?”
婁師德不由道:“這是陛下……”
崔巖打斷道:“這固然是陛下的旨意,可陛下對于揚州的情況所知不多,不過是陳駙馬在旁進言而已。陳駙馬說這些話,也無非是因為你是他的故吏,怎么,你還想拿陳駙馬來壓本官不成?”
婁師德憋得難受,老半天,方才不甘心道:“不敢。”
“我看你是敢的,聽聞你的兄弟四處都說,本官到任之后,在揚州無心新政,這又是何意?”
婁師德臉色慘然:“這……我回去一定教訓愚弟。”
“哼。”崔巖鄙視的看了婁師德一眼,才又道:“你若是安安分分,這輩子,若是再沒有人提起你的罪責,你照舊還可做你的校尉。可你若是不安分,甚至還有什么癡心妄想,本官實話告訴你,誰也保不了你。造船是你的事,可你若是繼續四處征夫,破壞生產,本官便不會客氣了。至于你那兄弟,若再敢多嘴多舌,本官也有辦法懲治。這揚州……本官不過是在此待幾年而已,借揚州為跳板,將來還是要入朝的,本官所求的,不過是心安,你謹記著本官的意思。”
這話已再明白不過了,崔巖在揚州,不想惹太多事,似他這樣的身份,揚州不過是未來錦繡前程的過度而已,而婁師德兄弟二人,若是有什么野心,卻又因為這野心而鬧出什么事來,那他可就對他們不客氣了。
婁師德則低著頭,沒有答應。
“怎么,你為何不言,本官的話,你沒有聽清楚嗎?”
婁師德這才昂首道:“陳駙馬命我造船,操練將士,出海與高句麗、百濟水師決戰,這是陳駙馬的意思,下官深受陳駙馬的恩德,身為水路校尉,更是肩負著朝廷的重托!這些,都是下官的職責,崔使君高興也好,不高興也罷,只是恕下官無禮……”
“大膽!”崔巖本是想敲打一下這個校尉,可哪里曉得,這家伙居然膽大包天!
于是他大聲怒道:“這揚州,到底是誰做主啦?”
“是陳駙馬!”婁師德咧嘴,朝崔巖笑。
若是從前,婁師德這樣出身的人,是斷然不敢頂撞任何人的。
可如今……經歷了無數的宦海浮沉之后,他似乎終于想明白了。
這天下除了陳家,沒有人會真正關心他,也不會有人對他提攜,除了陳正泰,他婁師德誰都不認。
一聽陳駙馬,崔巖就氣的要吐血,惱怒地大喝道:“本官為刺史,就是代表了朝廷。”
”你……你……“
婁師德此時卻不再理會他,直接轉身便走。
他可以對崔巖恭敬,可以對崔巖諂媚,甚至可以卑躬屈膝,可是……這崔巖不能阻礙他去完成陳正泰交給他完成的使命。
所以,他徑直便走,理也不理,無論崔巖在背后如何的叫喚。
看著那筆直而越走越遠的背影,崔巖的臉色格外的恐怖,隨即,他一屁股坐在胡椅上了,腦海里還浮現著婁師德的可怖神色。
“大膽。”緩了半天,崔巖突的叫囂:“這婁師德,不但是待罪之臣,而且還膽大包天,來人,取筆墨,本官要親自彈劾他,叫崔三來,讓他親帶彈劾和本官的書信先去見四叔,告訴他,這區區校尉,若是本官不狠狠整飭,這揚州刺史不做也罷。”
頓了一下,崔巖又道:“還有,預備車馬,本官要親去見淮南道按察使張公。”
崔巖固然還不能將婁師德怎么樣。
可是揚州所屬的淮南道按察使就不同了,揚州屬于天下十道之一的淮南道。當然,朝廷并沒有在淮南道設立固定的官職,往往都是從朝廷里委派一些人,前往各道巡查,而這按察使,他們并不屬于地方官,而是應該屬于京官,只是以朝廷的名義,臨時在淮南道巡查而已。
所以,他們更像是欽差。
而既然是欽差,那么職責就很重要了,雖然這按察使不過是五品官,卻可察官人善惡;察戶口流散,籍帳隱沒,賦役不均;察農桑不勤,倉庫減耗;察妖猾盜賊,不事生業,為私蠹害;察德行孝悌,茂才異等,藏器晦跡,應時用者;察黠吏豪宗兼并縱暴,貧弱冤苦不能自申者等等地方上的不法行徑,甚至還有便宜行事的權利。
因而……只要按察使肯發話,立即便可將婁師德以以下犯上的名義法辦!
…………
另一頭,婁師德臉色難看地回到了水寨。
婁師賢見婁師德臉色鐵青,關切地忙上前道:“兄長,出了什么事?”
婁師德只道:“那刺史對我兄弟二人頗為不善,只怕艦船要加緊了,要盡快出航才好。”
婁師賢則道:“只是……我等的艦船不過十六艘,雖說給養足夠,將士們也肯用命,可這區區人馬……實在不成,理應立即給恩公去信,請他出面緩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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