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正泰冷笑道：“這是要圖窮匕見了。”

張千語重心長地道：“太子殿下畢竟年少，對于許多人而言，此乃是天賜良機(jī)，而今……已有不少人在鬧此事了。”

陳正泰頷首，皺著眉頭道：“但愿陛下不要有事，如若不然，真未必能壓得住他們。話說，你一個(gè)宦官，成日也琢磨這事？”

張千抬頭，不禁白了陳正泰一眼：“奴乃閹人，沒有子孫后代，伺候了陛下半輩子，又無門戶私計(jì)，自是一切都以皇家為重。你以為奴和你一般？”

陳正泰不禁尷尬的笑了笑：“哈……其實(shí)我和你一樣。”

張千驚駭?shù)牡溃骸澳阋彩情幦耍磕悄隳莾鹤樱�是誰生的？”

“……”

陳正泰怒罵道：“我說的是，我也沒有門戶私計(jì)，心里只是以朝廷為重。”

張千松了口氣，看來是自己聽岔了，竟差一丁點(diǎn)以為，陳正泰的身體也有什么缺陷呢！

他喃喃道：“嚇咱一跳，不然就真苦了公主殿下了。”

你確定你這不是罵人？

陳正泰對他很無語，這是把天聊死的節(jié)奏了，于是他不再搭理張千，隨即前往密室……

在宮里的人看來，太子殿下和陳正泰似乎在搞什么密謀一般，將陛下藏匿在密室里，誰也不見，這倒是和歷朝歷代皇帝即將要病逝的情節(jié)一般，總會有身邊的人隱瞞陛下的死訊。

因此，總有不少人想要打探皇帝的消息，可張千布置的很嚴(yán)密，絕不透露出一分半點(diǎn)的消息。

陳正泰趕至密室，將李承乾幾個(gè)換下來。

李世民又睡了許久，高燒依舊還沒退，陳正泰摸了一下滾燙的額頭，李世民似乎有了反應(yīng)，他疲憊的睜眼起來，口里努力的啊了一聲。

見陛下醒了，陳正泰立即抖擻精神，忙道：“陛下……想喝水？”

李世民眨眨眼。

誰能想到，平日里顧盼自雄的李二郎，現(xiàn)在卻到了這個(gè)境地，可見人的禍福，真是難料。

陳正泰唏噓著，連忙取了溫水，小心翼翼的一點(diǎn)點(diǎn)的給李世民喂下。

李世民這才出了口氣，似乎睡了一覺，精神了少許，他張了張嘴，努力道：“朕……朕這是在哪里？”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陳正泰幾乎是耳朵貼著他的嘴巴，才勉強(qiáng)能聽清楚。

不過陳正泰的心里還是忍不住歡喜，李世民的求生欲越來越強(qiáng)了，于是道：“陛下，這里是陛下養(yǎng)病的密室，陛下中了箭，難道忘了嗎？兒臣與皇后娘娘以及太子殿下，在此給陛下動了手術(shù)……陛下洪福齊天，現(xiàn)在……已好了不少了。若是能熬過去，陛下遲早便可恢復(fù)龍?bào)w了。”

李世民努力的想了想，混濁的眼眸逐漸的變得有焦點(diǎn)，此時(shí)，他似乎想起了一些事，而后輕聲道：“這樣說來……朕一箭穿心，竟也可活下來了，這定又是你妙手回春吧？”

陳正泰也不謙虛，你說一箭穿心就一箭穿心吧，陳正泰道：“這算不得什么，其實(shí)都是長孫娘娘和太子殿下的功勞。”

李世民臉上帶著欣慰，長孫皇后自是不必說的，他想不到太子竟也有這份孝心。

李世民畢竟是通過宮變登臺的，對于自己的兒子，固然是疼愛，可若是完全沒有防備心理，這是絕不可能的。

而太子分明可以等到他駕崩，便可高高興興的登基了。最多在他駕崩之后，表現(xiàn)一下孝心，可哪里想到，在他眼看命不久矣的時(shí)候，太子還肯出一份力。

至于陳正泰……

李世民凝視著陳正泰道：“你救駕有功，可朕奪了你的爵位，你還肯救朕？”

陳正泰立馬就板著臉道：“兒臣既是陛下的弟子，也是陛下的女婿，陛下既然要奪兒臣爵位，想來也是為了兒臣好吧，兒臣知道陛下對兒臣……絕不會有歹意的。救治自己的尊長，乃是為人婿和為人學(xué)生的本份，有什么肯不肯的呢？”

“朕今日方知忠孝二字。”李世民不禁感慨道。

這是實(shí)在話，身為皇帝，見多了父子反目，兄弟仇殺，宗室不睦，君臣失諧，所謂的天子，掌握了天下的權(quán)柄，調(diào)度著天下的利益，因而……處在這旋渦的中心，李世民比任何人都要理智，知曉這世上的人都有私心，都有貪欲。

可現(xiàn)在……李世民卻發(fā)現(xiàn)，自己欠陳正泰的太多太多了。

陳正泰此時(shí)勸道：“陛下還是好好休息，努力調(diào)養(yǎng)好身體吧。這生死關(guān)頭，陛下還未完全過去的，此時(shí)更該保重龍?bào)w。”

李世民卻是道：“朕感覺……感覺自己睡了太久太久。這……歇……也已歇夠了。如今……實(shí)在不愿再閉上眼睛，去面對那見不到盡頭的黑暗了，你坐一旁來……坐到朕的身邊，陪朕說說話吧。”

陳正泰理解李世民現(xiàn)在的感受，倒也不扭捏，索性坐在了一旁，便又聽李世民問：“外頭如今怎么樣了？”

所謂的外頭，自然是外朝。

陳正泰道：“兒臣一直都在宮中探視陛下，外頭發(fā)生了什么，所知不多，只是曉得……有人起心動念，似乎在謀劃什么。”

“朕不能死啊！”李世民感慨道：“朕倘若駕崩，不知多少人要彈冠相慶了。”

“陛下言重了。”陳正泰道：“其實(shí)還是有許多人對陛下忠心耿耿，甚為關(guān)切的。”

李世民固執(zhí)的搖搖頭，只是因?yàn)楝F(xiàn)在身體虛弱，所以搖得很輕很輕，口里道：“連張亮這樣的人都會反叛，如今這世上，除了你與朕的至親之人，還有誰可以相信呢？朕龍?bào)w康健的時(shí)候，他們之所以對朕忠心耿耿，不過是他們的貪欲，被背叛朕的恐懼所壓制住了吧，但凡有機(jī)會，他們照舊會跳出來的。”

陳正泰失笑道：“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未篡恭謙時(shí)……”

李世民細(xì)細(xì)的品著這句話，不禁道：“你又作詩了。”

“這……”陳正泰方才也只是下意識的念出來，此時(shí)才意識到，好像這詩有些不合時(shí)宜了，畢竟這詩人白居易還沒出生呢，陳正泰忙道：“兒臣……是僥幸聽人作的。”

李世民搖頭道：“你真奇怪，總是要假托他人，生恐朕知道你學(xué)富五車似的。可世間的人和你全然不同，他們哪怕知道是別人的詩，也要抄到自己的名下，生恐別人不知他有才學(xué)。”

此時(shí)，李世民看起來恢復(fù)了許多。

陳正泰下意識的又摸了摸他的額頭，感受著他的體溫，高熱居然退下了不少，看來是青霉素起了效果了，方才換藥的時(shí)候，已經(jīng)能感到傷口要快速的愈合了。

這令陳正泰心里輕松了許多，說話也不禁輕快了一些：“陛下這些話，令兒臣無地自容。”

李世民則道：“無地自容的是別人，不是你。”

他聲音大了一些：“你可知朕為何要撤了你的爵位？”

陳正泰心里倒是有一些想法的，不過這時(shí)卻搖搖頭：“兒臣不想知道。”

“真是個(gè)奇怪的人啊。”李世民勉強(qiáng)咧嘴，算是笑了笑：“你不想，那朕便不說了，只是你需知道，朕不會害你便是，今日朕經(jīng)歷了生死，感慨良多，朕的病情，現(xiàn)在有何人知道？”

“啊……”陳正泰道：“其實(shí)給陛下動手術(shù)，本就是大逆不道，所以……所以除了娘娘和太子，還有兒臣以及兩位公主殿下，噢，還有張千公公，其余人，都一概不知陛下的真實(shí)境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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