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0章
一切和唐軍的交戰,都是能避就避,絕不正面接觸。
對于這唐軍的厲害,在一個多月以來,唐軍渡遼河,攻遼東各城的時候,其實早已摸清了,這樣的軍隊,在野外是無法戰勝的。
因而……城下的唐軍開始想盡辦法攻城。
而城上,淵蓋蘇文則拼命死守。
這依著山勢而建的數丈高墻,猶如銅墻鐵壁一般,橫在了唐軍的面前。
攻城的戰法,面對這安市城全然無用,想引水淹城,偏偏安市城地勢較高。
挖掘地道,卻又因為這里處于大山之中,地質多為巖石,無法挖掘。
使用火炮,卻沒辦法轟塌城墻,造成的傷亡也是有限。
使用箭樓,亦是如此。
最可怕的是,此地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在用盡了許多辦法之后,依舊還是束手無策。
可怕的還是這天氣。
這幾日,雪越來越大了,鵝毛大雪落了下來,氣溫又是驟降。
將士們如何見識過這樣的寒冬?這山巒起伏中,盡是皚皚白雪。
頭痛不已的李靖只好暫時收兵。
雖然用了很多辦法,想要引誘淵蓋蘇文出城,可這淵蓋蘇文卻是穩如磐石。
戰爭打到這個份上,也不是沒有攻破城池的可能,只是……耗費的時間和人力物力,便只能以天量來計算了。
這幾日,軍中甚至流傳著陛下想要退兵的消息,這讓李靖的心里頗有幾分忐忑。
要知道,這一旦退兵……就意味著這一次征高句麗,等于無功而返。
李靖自知自己的這歲數,已經經不起幾年折騰了,若此番退去,就不免讓自己百戰百勝,攻無不克的人生多了一個污點。
而就在此時……
一個飛騎卻是自安市城后門進了來。
這后門正是前往國內城的通道,現在得知國內城來了消息,安市城上下,頓時打起了精神。
“報,有大王的詔令。”
淵蓋蘇文這幾日,都在謀劃守城的事,雖然唐軍沒有什么進展,可為了不斷的加強城中的防備,淵蓋蘇文可謂是花盡了心思。
他顯得有幾分疲憊。
對于一直沒有消息的國內城,還有那高句麗大王高建武,他心里也頗有幾分怨憤。
只是此時……他還是召集了眾將,當著眾將的面,面露微笑道:“大王一定引兵,要來馳援遼東諸郡了,唐軍敗亡,只在今日!
眾將便都笑了。
要知道……國內城可有十幾萬精銳,若是這樣的精銳能來馳援,那么……大家就不必在此苦苦支撐了,足以進行反攻。
淵蓋蘇文而后解開了詔令,他面上還帶著笑容,只是他心事重,似乎對于大王的詔令,還是有幾分疑慮的。
大王有詔令來,可能是高陽已經擊潰了仁川之敵,這就讓宗室的大臣立了汗馬功勞,而若是這個時候,大王再命高陽帶精兵馳援安市城,那么宗室一定如日中天,他就更加要被排擠在權力核心之外了。
淵蓋蘇文年紀已經大了,自知沒有幾年活頭,而淵家還想維持家勢,未來前途難料啊。
只是此時,他卻還要強打精神,顯出幾分高興的樣子。
可當詔令打開,這一看,淵蓋蘇文的身軀便猛地一震,他震撼了。
老半天,竟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一看就是很不對勁!
眾將見狀,紛紛道:“將軍,怎么了,何以不言?”
“是啊,這詔令之中說的是什么?”
淵蓋蘇文臉色鐵青,因為這份奏疏,比他想象中的情況更要糟糕。
淵蓋蘇文極艱難地抬起頭來,看著無數雙眼睛看向自己,眼眸中居然有幾分迷茫的意味。
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手臂在微微的顫抖。
“將軍……”大家看著淵蓋蘇文的臉色,都不禁緊張起來。
淵蓋蘇文深吸一口氣,才極艱難地道:“唐軍偏師,大敗高陽的十萬精銳,十萬精銳,已是全軍覆沒。不過十日不到的功夫,這一支偏師,已至國內城下,次日……大王率文武向唐軍乞降,高句麗……完了。”
一下子……這城樓之中嘩然了。
無數人露出了悲戚之色。
也有人憤慨的握緊了拳頭。
淵蓋蘇文站了起來,此時忍不住悲憤地道:“大王誤我啊!我高句麗歷經五百年的河山,怎么才幾日功夫,便已淪陷?我等在此死戰,那些國內城的權奸們,卻將我等的一切忠義和苦心,盡都踐踏了。”
眾將之中,有人嚎哭起來。
更多人只是沮喪,低垂著頭,一聲不吭。
淵蓋蘇文不由露出了一抹冷笑,眼中的焦點漸漸聚攏,而后目光中透出了恨意,隨即便將手上的詔令撕了個粉碎,獰然道:“此亂詔,我等絕不能奉命!現在安市城還在我們的手里,遼東諸郡也還在我們的手里,我們豈可輕易投降呢?眾將聽令,今日開始,不必再理會自國內城來的消息!安市城,繼續堅守,誰敢言降者,斬之!”
說罷,他拔出了長刀,凜然地看著眾將道:“諸位以為如何?”
眾將眼淚模糊地道:“敢不從命!
淵蓋蘇文道:“那來傳令的人何在?拖出去,立殺,將他的頭顱,懸在南門,以儆效尤!
“喏!”
淵蓋蘇文吩咐定了,滿腔的怒火。
他依舊巡城,此時只想著,只要保全下了安市城,便可效仿那齊國田單一般,憑借孤城,最終收復高句麗。
巡城的過程中,慰問了一個又一個將士,又親自督促匠人,修葺攻城時毀壞的女墻,回到自己的府邸時,已是夜半三更。
這府邸之內,仆役們都顯得很沮喪。
他到了大堂,早有仆役給他預備了熱水,一日下來,冒著鵝毛大雪,身子早已冰涼透了,此時拿滾燙的熱水泡足,可以讓氣血通暢。
淵蓋蘇文心里有事,待仆役給他脫了靴子,雙腳深入了滾燙的熱水里,才舒了口氣。
“父親!
淵男生匆匆進來,他臉色蒼白,進來朝淵蓋蘇文行了個禮。
淵蓋蘇文一面泡足,一面臉上露出了溫和之色:“軍中的情形如何?”
“將士們……將士們……有不少人……”
淵蓋蘇文皺眉起來,他見淵男生期期艾艾的樣子,不禁怒道:“是有人在動搖軍心嗎?”
淵男生這才道:“安市城孤立無援,而且唐軍一支偏師,尚且可以擊潰我高句麗主力,短短時間內,拿下了王都。父親啊,那偏師,豈不是鄧艾嗎?鄧艾滅蜀,父親便是姜維,再堅持下去,又有什么意義?”
淵蓋蘇文冷笑道:“這是因為我們姓淵,這高句麗,本就是我們淵家的。”
淵男生苦笑道:“只是……就算是乞降,也不失公侯之位!
“住口!睖Y蓋蘇文顯然氣極了,暴怒道:“我們淵家,怎會有你這樣的不肖子!以后再敢說這樣的話,我便先將你祭旗,震懾三軍。”
淵男生抬頭看著淵蓋蘇文。
這是一個倔強的人。
此時正狠狠地瞪著他。
淵男生則是嘆了口氣,隨即道:“既然如此……那么……兒子只好不客氣了,父親……你想要做英雄,可是我們淵家上下,卻不能陪你做英雄!你要保全高句麗,可是這城中的將士們,卻不愿再沒有意義的作戰下去了。父親……你好好地上路吧。”
“什么?”淵蓋蘇文聽了這番話,心涼透了。
其實他雖對淵男生說出的是極嚴厲的話,可畢竟,這個人是自己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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