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陸唐風之前既然放任丁凌將柳素素帶出醫院，就不會這么快找上來，定然是發生了什么事。

        蘇秦隱隱有一股子不祥的預感。

        很快，十余人涌上咖啡吧的露臺，其中一人上前對著丁凌客氣道：“抱歉，丁小姐，人我們得帶回去了！”

        丁凌強繃著臉皮道：“為什么？我這才帶出來還沒來得及收拾她呢！”

        那人垂下眼瞼：“陸少的心上人，剛剛不幸去了，所以……”

        丁凌頓時心頭一個咯噔，黑著臉看向蘇秦：完了，你死了！

        *

        醫院。

        重癥監護室外，一行專家組的醫生以及護士等人齊齊站在距離監護室三米開外的地方，無一敢上前。

        整個ICU外的走廊仿佛被巨大的陰影籠罩，且寒氣逼人。

        就連陪伴了陸唐風十余年的好友余羿都不敢靠他太近。

        電梯突然“叮”的一聲，眾人齊刷刷跟著抖了抖。

        只見陸唐風的秘書姜元小心翼翼地摸過來，卻同樣止步于三米開外的人群邊上，權衡許久，索性挪到余羿身后匯報：“陸少要的人已帶回來了！”

        余羿嘴角抽抽：“又不是我要的人，你跟我說干什么？”

        姜元打了個寒顫：“小的已有十年沒見過陸少這般模樣了，怕怕！”

        余羿眼珠子都差點翻出眼眶外：“呵，說得像是我見過似的！自從蘇……”

        他猛地住口，嘆了一聲。

        自從十一年前蘇秦出現后，雖說是小姑娘嚷嚷著欠他一命非還不可，主動賴著不走，但卻讓陸唐風那原本只有黑白的世界變得鮮活起來，況且他若是不喜歡她，又怎么可能讓她這一纏便是十余年呢？

        如今眼看兩人就要修成正果，她卻突然沒了，他生命中唯一的色彩就此湮滅……

        說實話，余羿確實沒法預估陸唐風一怒之下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畢竟他最后一次發怒，還是十余年前單槍匹馬滅了整個人販團伙順便連帶著，將所有不作為的涉事辦案人員全體拉下馬。

        余羿閉了閉眼，硬著頭皮上前：“唐風！”

        良久，男人頎長的身形微微一震，像是才聽到了余羿的聲音，啞著嗓子應了一聲。

        余羿都有些不忍心看他這般枯槁的模樣：“你要的人帶回來了！”

        又等了幾秒，陸唐風才仿佛從死灰中復活，卻是整個人都燃燒起來，冷哼道：“好，很好！”

        他踏著怒火轉身離去。

        余羿瞇著眼看他遠去的背影，像是想到了什么，拔腿追上，咬牙一起擠進電梯。

        陸唐風一離開，在場眾人便齊齊吐出一口氣，耷下肩膀開始恢復工作。

        兩名醫生對視一眼，上前攔住姜元：“姜先生，這蘇小姐的遺體……”

        姜元看了一眼那半張臉都被紗布裹住的人，眼圈一紅：“先，送往太平間吧！”

        *

        一路上，蘇秦的腦子都是空白的。

        換做是別人，大概也沒法活著接受自己已死了這個事實。

        丁凌雖然陪著她回來，卻也沒法做什么，只能祈禱陸唐風保持理智不要做出什么過激的事情來。

        但剛回到醫院，還沒下車就見一個人氣勢洶洶地沖過來，一把將蘇秦拽下車。

        丁凌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陸唐風一路掐著蘇秦的脖子進了電梯。

        她飛快的追上去，電梯門已經關上了，丁凌急得抓狂，等另一個電梯下來她再追上去的時候，發現ICU病房已人去樓空。

        “人呢？蘇蘇她人呢？”丁凌往上爬了兩層也沒見到陸唐風，倒是柳素素病房外兩個保安還在。

        倆保安以為她問的是樓下躺在病床上那位，雙雙垂頭沉痛道：“在太平間……”

        “不、不是，我問的是剛才那個，柳素素，她人呢？”

        兩名保安面面相窺，齊道：“也在太平間！”

        等丁凌趕到太平間時，面前的“柳素素”已只剩半條命了。

        只見她整個人就像是剛從水中撈出來的落水狗般，匍匐在太平間門口瑟瑟發抖，全身濕漉漉不說，腦袋上肩膀上還殘余著幾枚冰塊。

        那巴掌大的小臉慘白無助，一雙眸子已浸染了死灰與絕望般的茫然。

        一旁的下屬拎著一桶浮著冰塊的水等候命令，陸唐風像是還沒發泄夠一樣，手里緊撰著條領帶，被余羿死死攔著：“夠了，你真要這般折騰死她，又如何對柳家爺爺交代？”

        陸唐風低吼：“不過是一命換一命！”

        余羿咆哮道：“那蘇秦呢？你有沒有想過，你若是就這么、這么把自己交代了，那她尚未完成的夢想，誰替她完成？”

        “……呵，夢想？你倒是提醒了我……”

        陸唐風手一松，濕噠噠的領帶立馬墜落在地上：“在那之前，本少的確還有些事情需要做！”

        他轉身走出太平間，卻像是步入另一個死寂的世界。

        “咳咳咳……”

        余羿低下頭，發現匍匐在地上的“柳素素”一邊咳嗽著一邊拼命朝陸唐風走去的方向掙扎。

        他長嘆一聲：“阿風，你先將她帶回公館！”

        “柳素素”被人攙扶起來，看到丁凌，忽地淚如雨下。

        她嘶啞的開口：“救、救我！”

        “蘇……”丁凌猛地閉上了嘴巴。

        她就算再情急，也還記得面前這個人是柳素素而不是她的蘇蘇。

        若是暴露了，別說以后她不能靠近陸唐風，怕是連柳素素都沒法再見一眼。

        丁凌忍住上前扶一把人的念頭，轉而朝余羿道：“蘇蘇她人呢？”

        已連續三日沒睡下了飛機直奔醫院還沒休息的丁凌此刻眼眶發紅，模樣顯得執著且可怕。

        余羿艱難的閉了閉眼，揮手，讓人打開了太平間的門。

        丁凌這才看到，偌大的太平間已經被清場了，所有不管是化好妝沒化好妝的逝者都被放回冰棺里，角落處入殮師與她的小徒弟在一旁瑟瑟發抖。

        丁凌的心頭猛地一沉：看來蘇秦的身體是真的死了。

        太平間中間的那張床格外刺眼，丁凌一時間連走進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不、不是的，她的蘇蘇還活著，她就在旁邊，并且還想通了打算好好活下去，所以開口讓她救來著——

        丁凌強撐著身體的疲憊與不適緩緩抬步走了進去。

        蘇秦臉上包裹的紗布已經被摘下，就連臉上的傷都被入殮師修得看不見了。

        除了那張臉精美得像打蠟的假人而外，這的確就是蘇秦的身……尸體。

        丁凌抱著最后一絲希望，伸手摸了把脈，突然腿一軟暈倒在地上。(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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