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十公主出殯這日,身在冷宮的柔妃自縊身亡。
母親接受不了女兒的死,隨女兒一起去了。誰都會這么認為,也就不會有人去懷疑柔妃的死。
或許,柔妃的死確實就是大家想的那樣。
但不管哪種情況,柔妃死了,就讓那人遂愿了。
甬道里突然刮來一陣風,吹得玉輦的珠簾嘩嘩作響。
錦杪疲憊地抬起眼簾,只見天邊烏云滾滾,偶有雷聲轟鳴,看樣子又有一場暴雨要降臨。
今年入夏后,雨水格外多,時不時就有南方洪災爆發的消息傳入帝京。
南方多地百姓因洪災流離失所,食不果腹,甚至有傳言說人吃人。
不過很快就有地方官員上了折子,說不存在人吃人的情況。
但錦杪覺得,即便沒有,怕是也離人吃人不遠了。倘官府能妥善安頓受災百姓,何至于有這樣殘忍的傳言?
天災、人禍,百姓如何承受得起?
“哎喲你個臟東西,就這一段路你都憋不住,以后還能成什么大事兒?想當初咱家在御前當差,眼看就要拉褲兜子了,咱家也能忍住!
“可您如今不也在冷宮當差嗎?”
“小兔崽子,敢情你這是把腦子拉褲兜里了,竟敢挖苦你爹爹!”
宮墻下,走在前面的老太監扭頭剜了拖著板車的小太監一眼。
小太監低頭咕噥:“本來就是事實,還不讓人說了!
“你懂個屁,當年要不是因為穆、別廢話了,趕緊把人運出去,回來把身上收拾干凈,沖撞了主子,可有你小子受的!”老太監話鋒一轉,抬手往小太監腦袋上招呼了一下。
一老一小的對話拉回了錦杪的思緒,她饒有興趣地看向走在前面斗嘴的兩個人。
小太監總是頂嘴,把老太監惹惱了,老太監抬腿就是一踹。
小太監哎喲一聲,松了手里的板車,捂著肚子難受地躬著腰。
老太監捏著鼻子罵道:“小兔崽子你吃什么了?這么臭!”
錦杪登時眉心擰緊,倒不是因為她聞到了那股子味道,而是蓋在板車上的破草席往下滑了些,露出一張灰白的死人臉。
那是她派去冷宮暗中盯著柔妃的人,如今草席一卷,要被扔到亂葬崗去。
敵在暗,她在明,而且她連個可以懷疑的對象也沒有,只能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這個人會是誰,錦杪思來想去也沒有結果。
不過有一點她可以確定,就是自己越來越厭惡皇宮,越來越不想在帝京待下去,恨不能立馬嫁去西戎。
-
頃之,豆大的雨珠紛至沓來,電閃雷鳴,狂風大作。
一道驚雷落下,徐貴妃自睡夢中驚醒,她猛地掀開幔帳,急促喘息著。
芳歲嬤嬤趕忙上前為徐貴妃輕拍后背,“娘娘不怕,老奴在!
“瓊陽呢?她在哪兒?”徐貴妃急急慌慌拽住芳歲嬤嬤。
“殿下等您睡著之后就離、”
“讓她不要再進宮,有多遠走多遠!”
“娘娘……”芳歲嬤嬤愣住。
“快去!”徐貴妃急得眼睛都紅了,她無力地伏在床邊,“嬤嬤,瓊陽留在帝京,她會死的……”
“娘娘,您只是做了個噩夢!狈細q嬤嬤安慰道。
徐貴妃拼命搖頭,即便寢殿中只有她二人,她還是將聲音壓得極低,“嬤嬤,我好了!
芳歲嬤嬤大喜,“老奴這就派人去告知殿下和皇上。”
“不可!”徐貴妃緊緊拉住芳歲嬤嬤的手,聲音一低再低,“不可以讓人知道我好了。”
尤其是穆亥。
她會突發惡疾,是穆亥給她服了一種藥。
因為她發現了穆亥的秘密。
若讓世人知道穆亥對自己女兒有覬覦之心,必定遺臭萬年!
徐貴妃來不及與芳歲嬤嬤細說,當務之急是讓瓊陽趕緊離開帝京,走得遠遠的。
那什么西戎,誰愛嫁誰嫁,就該讓西戎打進帝京,把穆亥從皇位上趕下來。
此等禽獸不如的東西,怎配做天下之主?
芳歲嬤嬤剛出寢殿,就見馮總管撐傘走進瓊陽宮,傘下的九五之尊朝她一笑,“這么大的雨,嬤嬤是要去哪兒?”
芳歲嬤嬤打了個顫栗,不自覺捏緊手中的傘柄,“回皇上的話,娘娘做噩夢驚醒,老奴不放心,想去請太醫來給娘娘瞧瞧!
“噩夢而已,不用請太醫!笔ド线~開腿,“貴妃最喜歡朕給她講故事,朕來陪著貴妃就行!
說罷,圣上走進寢殿。
芳歲嬤嬤欲跟上,馮總管伸手將她攔下,笑說:“嬤嬤進去做什么?難不成嬤嬤也喜歡聽皇上講故事?”
芳歲嬤嬤回過神,訕訕一笑,“娘娘如今心智如孩童,我擔心娘娘失禮于皇上,就想著進去看看。”
“皇上疼貴妃疼得緊,嬤嬤就別擔心了!瘪T總管笑意加深。
芳歲嬤嬤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守在寢殿外,心里祈禱娘娘不要有事。
徐貴妃躺在床上,看男人越走越近,手在錦衾下攥緊了剪刀。她剛恢復正常,穆亥就過來,極有可能是又來對她下手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就跟穆亥拼了,捅不死,就把他給廢了!
穆亥停在床邊,不緊不慢捻著掌心里的五線菩提念珠,視線穿過幔帳落在里面的人身上。
她對他的警惕,一目了然,想必手上還拿了殺他的東西。
穆亥冷笑,他當初留這個賤人一命,是怕瓊陽得知這個賤人死掉,太過傷心,難受至死。
而今,他是不怕了。
但這個賤人還不能現在就死,得留到瓊陽過了十七歲生辰才行。
徐貴妃沒想到,穆亥真的只是來給她講故事的,講完故事人便走了。
-
穆亥從瓊陽宮出來后,去了延春|宮。
奴才退下。
殿門合上。
殿內只余帝后二人。
寢殿內忽地傳出砰的一聲,外邊的奴才紛紛埋低腦袋,好似什么也沒聽見。
“皇后,你可真是為貴妃找了一位好大夫啊。”
男人溫柔地在女人耳邊低語,可他手上,卻做著要人命的事。女人纖細的脖子被他緊緊掐住,他笑看對方喘不過氣翻白眼的模樣。
胡皇后拼命掙扎著,手邊能碎的東西都被她碰到地上摔了個遍。
女人掙扎的動作逐漸變得緩慢,看樣子是快不行了。
穆亥卻在這時松了手,將人一下扔到碎片上。
夏日衣衫薄,胡皇后身上沒一會兒就見了血。
緩過神來的胡皇后手撐在地上慢慢爬起來,她神色恍惚地跪在碎片上,聲音沙啞,“臣妾不知皇上何意。”
穆亥居高臨下,掐著面前這張臉,迫使她與自己對視,“皇后找的好大夫,把貴妃給治好了。”
胡皇后猛然清醒,“不可能!”
徐貴妃永遠都不可能恢復正常,這是商節一再向她保證的。
穆亥輕笑一聲松開手,坐到旁邊的圈椅上。他看著女人膝下的血,眸中笑意加深,“皇后該不會是另有計劃吧?”
“臣妾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和您對著干!焙屎笙バ械侥腥烁,血流了一路,觸目驚心。她卻像是感覺不到痛,只急于證明自己的清白。
穆亥審視半晌,覺得胡皇后不似作偽,便命人傳商節過來。
商節得知徐貴妃恢復正常,亦很震驚。旋即她想到一個可能,之前徐貴妃得知十九公主歿了,記起自己有個孩子,這次會不會是因為十公主薨了,受了刺激,恢復了正常?
聞言,穆亥思忖片刻,覺得不無可能。
罷了,瓊陽如今于他而言已是探囊取物,徐貴妃是否正常已經不重要。
穆亥復又捻起五線菩提念珠,一副心平氣和的模樣。他看了眼胡皇后身下的血,輕飄飄地說了句,“起來吧!
命商節為胡皇后好好診治后,穆亥就離開了延春|宮。走了一段路,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扭頭問馮總管,“寧常在可是把她那個兒子送給了皇后養?”
“寧常在位分低,想為自己孩子謀個好出路,一生下來,她便抱給了皇后養!瘪T總管回道。
皇后膝下只有一女,嫁給了定北侯鄧巍,如今多了個兒子,若想造反,豈不順理成章?
穆亥覺得,防人之心不可無,即便皇后如今與他站在同一陣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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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皇后得知偏殿的小皇子被馮總管抱走時,起身就往外面走,傷口撕扯開裂,愈發觸目驚心。
蘭月嬤嬤趕緊將人攔下,勸道:“這是皇上的旨意,老奴覺得您說再多也沒用,很有可能還會讓皇上懷疑您的用心!
胡皇后哪兒能不明白這個道理,可她要是沒了這個孩子,計劃就不能順理成章地進行。
“徐貴妃的事,已經讓皇上懷疑您了。娘娘,不能再讓皇上懷疑您!
蘭月嬤嬤攙著胡皇后坐下,
胡皇后神色哀戚地靠在椅子上,沒了孩子,計劃該如何是好?
難不成要她扶持別人的兒子登上皇位?
可到底不是在她跟前長大的,與她的心不貼,日后難免生出禍端。
胡皇后頭疼扶額,忽然她意識到一件事。
穆亥突然將小皇子抱走,會不會是察覺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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