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總！”

宋澤沖過去，在沈楠悠的膝蓋碰到青石板之際將她扶住。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的側臉，“沈總你這是要做什么？”

沈楠悠看著通往普寧寺的九百九十九階臺階，聲音很平靜，“或許是我誠心不足，明緒的長明燈才會被摧毀。”

宋澤急得臉色都變了，“那您也不能一步一跪啊！您是沈氏集團的總裁！”

沈楠悠微微側過頭，對他笑了一聲，“有用嗎？”

她愛的人恨他，永遠也不可能再回來。

就算是夢里，他都不曾來見見她。

她擔著那么多人艷羨的身份，卻親手讓他置于死地。

但凡她多關心他一些，早點知道他生病，后面的事又怎么會發生呢？

宋澤扶著沈楠悠不撒手，“誠心不是這么體現的，您這樣完全是在折磨自己！”

沈楠悠當然知道在自我折磨。

可只有這樣，才能洗滌她滿心的懊悔和愧疚。

她把宋澤推開，厲聲制止：“站到一邊去，別靠近我。”

宋澤還要上前，然而對上她通紅而凌厲的眼睛，只能站在原地看著她一步一跪上寺廟。

這一幕被一棵大樹下的陸明緒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過陸忠之后，也想著來寺廟里為陸忠祈福，沈楠悠下車后的一切，都被他看進眼里。

他冷漠地看著她不顧旁人異樣的眼神，站起身，又跪下去，反復如此。

她到底要自我感動到什么時候？

先是用薛翊妻子的身份當什么未亡人，設立一個騙人騙鬼的長明燈，現在又來一步一跪。

這么深情，恐怕連她自己都被騙進去了吧？

陸明緒勾起一抹冷笑，看向沈楠悠背影的眼中除了一片嘲諷，毫無其他。

好在他沒有真的死，否則在下面連亡魂都被她擾得不安寧。

陸明緒抬手看了眼時間，言熹這個時候也該睡醒了，他得回去為她做晚飯，趁著天氣不錯，還可以帶她散散步。

突然，沈楠悠跪下去的動作頓了一下。

她像是感應到什么，猛然回過頭。

可是身后什么都沒有，百米之外除了零星幾個也來祈福的人，并沒有她期望見到的那抹身影。

宋澤已經被她這副樣子嚇怕了。

他擔心這樣下去，沈楠悠的病情會更加嚴重。

“沈總，都一百階了，也差不多了，我們先走上去吧。”

沈楠悠聽若未聞，再次跪了下去。

膝蓋早已被磨破，疼痛感卻比不上她心里的疼分毫。

九百九十九階臺階，足以讓她抵達上面時，連腿都站不直。

可她還是固執地堅持著邁上最后一級臺階。

熟悉的寺廟出現在眼前。

沈楠悠只簡單俯身揉了揉已經青紫的膝蓋，一刻也沒停的去求見寺廟主持。

宋澤守在外面連連嘆氣。

沈總真是病入膏肓了。

......

陸明緒拿出鑰匙開門，另一只手還拎著兩串糖葫蘆。

海城下了第一場雪后，意味著新年將至。

他記得言熹讀書的時候就喜歡吃糖葫蘆，她看見應該會開心一些。

陸明緒在玄關換了拖鞋，往房間里喊了一聲，“言熹，醒了嗎？”

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從房間里傳來。

言熹穿著他特意挑選的兔子毛絨睡衣，從門口探出腦袋，心情看上去很不錯。

陸明緒轉身對她微笑，把糖葫蘆舉起來晃了晃，“看看這是什么？”

言熹眼前一亮，上前接過，“謝謝明緒！”

她已經開始習慣和陸明緒住在一起的生活。

他把她保護得很好，將她內心的惶恐漸漸驅散，她也享受著他陪伴的日子，祈禱這種日子可以久遠一些。

陸明緒抬手摸了摸她的臉，眉心微微擰在一起，“怎么不開暖氣？臉這么冰。”

“我不冷。”

言熹側過頭蹭了蹭他的手心，“我想著你快回來了再開，但沒想到你回來得這么快。”

她也伸手撫平他皺起的眉毛，“你的身體還沒完全康復，外面天寒地凍的，別總是往外跑。”

陸明緒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一下，“我沒事。”

他走向廚房，拿過圍裙系上，一邊打開冰箱一邊問，“想吃什么？”

看著他在廚房忙碌的背影，言熹的眼睛漸漸浮現出一層淚光。

她沒忍住上前抱住他，側臉貼著他的后背，“明緒，別離開我。”

陸明緒身形微僵，隨即輕笑道：“不會。”

他拍拍她的手腕，示意她先松開，“再不放手，晚上我們就只能吃糖葫蘆了。”

言熹依依不舍地松手，乖巧地站到一邊看他洗菜做飯。

擁抱，是他們至今最親密的動作。

言熹靠在墻上，吃下一顆甜甜的山楂之后，陡然開口說：“明緒，晚上和我一起睡吧。”

這座出租屋兩室一廳，其中一個房間里并沒有暖氣，她每天早晨悄悄推開門，都能看見陸明緒蜷縮在沙發上。

那么高大的男人，縮起來真是可憐。

她心疼他，所以才會提出這個建議。

陸明緒切菜的動作微微一頓，“我睡眠不好，怕打擾你休息。”

“是這樣嗎？”言熹微微抿唇，“是不是因為我......”

“言熹。”

陸明緒打斷她的話，走到她身前溫柔捧住她的臉，凝視她仍有些發紅的眼睛。

“言熹，我不是那個意思，真的，我也不在乎。”

可她在乎。

她時時刻刻記掛著在漂亮國發生的一切，她那段不堪的日子，都被陸明緒看在眼里。

尤其查瑞斯臨死前的那番話，分明就是要讓陸明緒厭棄了她。

厭棄到覺得她臟，才不會碰她。

然而陸明緒從來沒問過，她也忘了解釋。

言熹握住他的手腕，“明緒，你信我，我除了查瑞斯，沒有和別人......”

陸明緒低聲輕哄，“我當然信你，那只不過是查瑞斯為了激怒我故意說的罷了，我從來沒有信過。”

言熹抬頭和他對視，“那你為什么不愿意和我睡在一起？”

她今天似乎不問清楚就不作罷。

陸明緒哭笑不得，“床太小，裝不下我們兩個人，等你哪天愿意去逛逛，我就帶你去家具城買一張更大的床。”

“是這樣嗎？”

“是這樣。”陸明緒回答得很堅定，揉了揉她的頭發，“你很好，言熹，不要給自己身上加那些枷鎖。”

言熹內心最柔軟的地方被他觸碰，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正好順著他的手指滑到了掌心。

陸明緒為她擦掉眼淚，為了不讓她多想，主動提出讓她進廚房幫幫忙。

言熹把糖葫蘆放下，跟到他身邊，“我要做什么呢？”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很快將剛才的不美好拋之腦后。

外面冰天雪地，屋內卻溫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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