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diǎn)整，陸明緒所在的出租屋關(guān)了燈。

沈楠悠看著驟然黑下去的房子，心里陡然慌了一下。

他和言熹要休息了嗎？

一想到他會抱著言熹一起等待第二天的天明，她心口的悶痛猛然加深。

她努力想把那副畫面從腦海中拋出去，可她的思緒不受她的控制，非但沒有轉(zhuǎn)移，反而變得愈發(fā)清晰。

沈楠悠告訴自己可以離開了。

然而她的雙腳卻邁不開。

她不知道自己在樓下站著的意義是什么，陸明緒昨天已經(jīng)把話說得那么決絕。

她再來，不是顯得很賤嗎？

樓上，陸明緒明明感覺身體很累，閉上眼時腦子卻無比清醒。

言熹趴在他的胸口，他想翻身都不行。

他只能保持平躺的姿勢，盯著黑夜中的天花板發(fā)呆。

忽然，言熹往他的那邊鉆了鉆，“明緒，窗戶好像沒關(guān)好，有冷風(fēng)�！�

陸明緒收回手臂，“我去關(guān)�！�

他掀開被子下床，拉開窗簾伸手要檢查窗戶，下意識地往樓下看了一眼。

一輛車子正好開著燈駛過，路燈下那抹纖瘦的身影在他的眸中短暫的停留了幾秒又隱入了夜色。

他放在窗戶上的手頓了一下。

他不會看錯，那是沈楠悠。

她還真是不死心。

站在冰天雪地的夜晚，她想感動誰？

陸明緒心中冷笑，關(guān)好窗戶縫隙轉(zhuǎn)身回去。

小區(qū)保安拿著手電筒在巡邏，電筒照到路燈下的沈楠悠，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

他走上前說道：“姑娘，你是這棟樓的住戶嗎？忘記帶鑰匙了？”

沈楠悠搖搖頭，“不是。”

說罷，她抬手拍掉肩上薄薄的一層積雪，終于從原地離開。

保安古怪地多看了她幾眼。

她坐回車上，拿出手機(jī)翻出陸明緒原先的號碼。

他不在的那幾個月，她每天都會給這個號碼發(fā)短信，盡管知道永遠(yuǎn)也不可能收到回復(fù)。

她打開短信，里面密密麻麻地發(fā)了有上千條，全是她對他的思念和悔意。

如今他回來了，身邊有了別人，他更不會和她聯(lián)系了。

沈楠悠按掉手機(jī)，驅(qū)車離開小區(qū)。

回到嵐月灣，整個別墅一如既往的清冷。

她按下玄關(guān)的開關(guān)，卻見客廳里坐著一個人。

她愣了一下，迅速收斂思緒，換上尋常的樣子走上前，“爺爺，怎么這么晚過來？”

沈老爺子看向她的眼神中滿是心疼。

在他的面前，擺著一份檢查報(bào)告。

沈楠悠心中微沉，裝作若無其事地坐到他的對面。

“楠楠，你還要瞞著爺爺多久？”

沈老爺子傾身拿過報(bào)告翻開，指了指診斷結(jié)果的位置，“如果不是爺爺親自去查，你打算就這么閉口不提嗎？”

沈楠悠靠在沙發(fā)靠背上，抬手揉了揉疲憊的眉眼，“爺爺，一份報(bào)告說明不了什么的�！�

她頓了一下，繼而又道：“再說精神病可以裝出來的，我只是隨便演得像一些罷了。”

沈老爺子的語氣里隱有怒意，“宋澤都告訴我了！”

沈楠悠動作一頓。

“明緒沒死，對不對？”

沈楠悠一聽到這個名字心里就疼。

她坐直身子，空洞的視線虛無地落在某處，“沒死不是更好嗎？”

她曾經(jīng)多希望他能活過來，如今他真的活了，她應(yīng)該替他感到開心才對。

“楠楠�！鄙蚶蠣斪訃@了一口氣，“你這么折磨自己，爺爺看在眼里很難受�！�

他原本一直以為沈楠悠對陸明緒沒有感情，所以才會在薛翊回國之后就和他提出離婚。

可后來發(fā)生的一切，讓他看清了沈楠悠的內(nèi)心。

她連她自己都騙了過去。

她早就愛陸明緒愛得發(fā)狂，所以才做出這么多瘋狂的舉動。

“楠楠，如果你放不下明緒，還想和他在一起，爺爺可以幫你�！�

他不忍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孫女每天都在痛苦中無法自拔。

“來不及了......”

沈楠悠沙啞開口。

“什么？”沈老爺子一時沒明白。

沈楠悠撩了一把垂下來的頭發(fā)，努力保持鎮(zhèn)定，“他有愛的人，他們很相愛，再過段時間他們就要結(jié)婚了�！�

這是她一直無法接受的事，此時親口說出來，她有一種病態(tài)的自虐感，讓她不由得低笑了幾聲。

沈老爺子眉頭擰在一起，“他和誰？”

沈楠悠沒有說出言熹的名字，“不重要了，他和誰，都不會是和我。”

她的語氣裹滿了絕望。

她記得他和她攤牌時說的每一句話。

他說，他心里的人一直都是言熹。

沒有半分她的位置。

所以他不挽留她，拒絕和她回家。

他還說，言熹是他的妻子。

想起他們隱婚三年，他在外人面前，他只是她的財(cái)務(wù)總監(jiān)。

老公，妻子......

她一度嗤之以鼻的稱呼，現(xiàn)在卻成了遙不可及的夢。

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感受到這種幸福了。

沈老爺子一時啞口無言。

他再怎么寵愛沈楠悠，也做不出拆散別人婚姻的荒唐行徑。

尤其他的兒子曾做過那么混蛋的事，導(dǎo)致婚姻破裂，沈楠悠因此性情大變。

“您回去吧爺爺�！鄙蜷�悠佯裝冷靜，“至于您調(diào)來的這份報(bào)告，我目前正在接受治療，要不了多久就會好了，您別擔(dān)心�！�

沈老爺子仍不放心，“你跟爺爺回公館。”

“最近忙著競標(biāo)的事，公司很忙。”沈楠悠回拒，耐心安撫道，“等忙完這陣子，我就每天回公館，讓您監(jiān)督我，好嗎？”

沈老爺子看著她在燈光下顯得愈發(fā)消瘦的臉，一顆心揪在了一起。

他了解沈楠悠，不愿意做的事，怎么逼她都沒用。

他只能無奈作罷，“我會讓唐醫(yī)生和醫(yī)院隨時跟進(jìn)，你不能糊弄爺爺�！�

“好�！�

沈楠悠起身，將他送到門口。

她回來時精神恍惚，竟然沒看見路邊停了車。

沈老爺子上車前摸摸她的頭，“回去休息吧。”

沈楠悠揚(yáng)了揚(yáng)唇角，目送他離開。

回到別墅，她關(guān)掉所有的燈，摸黑上樓。

好在沈老爺子沒有上來，否則看著一地的酒瓶和煙頭，一定會大發(fā)雷霆。

這段時間，沈楠悠都是這么熬過一個又一個不眠的夜晚。

站在門口看著沒有一點(diǎn)溫度的房間，她忽然想把這里都打掃一遍。

或許打掃干凈了，她心里的陰郁就連同一起被驅(qū)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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