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上具體的感受，沈楠悠只覺得自己努力維持的心里防線近乎崩塌成了廢墟。

她痛苦地閉了閉眼睛。

光是想象一下陸明緒牽著言熹走紅地毯的畫面，就讓她猶如墜入深淵一般窒息。

她降下車窗，強迫自己不要繼續再想。

宋澤心中嘆息，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事已至此，沈總和陸先生已經回不去了。

也不知道她還在堅持什么。

他無法理解這種病態的感情，只能選擇保持沉默。

沈楠悠看著外面飛快倒退的街景，片刻后跟宋澤交代了一件事。

宋澤詫異地瞪大眼睛，“沈總，您這又是何必呢？”

“去做。”

不容置喙的口吻。

宋澤咬緊牙根，“好的。”

他早該想到沈總一定會在陸先生婚禮那天做點什么，沒想到和他想的完全背道而馳。

瘋到極致，她還能恢復到平靜嗎？

......

周末，陸明緒帶言熹去了普寧寺。

婚禮在即，言熹想尋個安心。

陸明緒牽著她的手邁上臺階，每一步都走得很沉穩。

突然，他的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出數月前剛回海城時，在普寧寺見到的畫面。

九百九十九級臺階，沈楠悠一步一跪地往上。

當時他站在一旁冷冷遠觀，只覺得她是自作多情，自我感動。

此時再次來到普寧寺，卻是另一種心情。

聽著寺廟里敲鐘的聲音，他忽然就平靜了。

他和沈楠悠早已經結束，那些過往都不重要了。

是仇還是恨，再提起已經沒有意義。

他在往前走，手里還牽著和他即將相伴一生的人。

“明緒，你在想什么？”言熹柔聲詢問。

陸明緒思緒回攏，側頭對她微笑，“我在想，牽著你走紅毯是什么感覺。”

言熹白皙的小臉染上一層紅暈，“這種地方想那個干什么？我們是來祈福的，不能想別的東西。”

“心誠則靈。”陸明緒握緊她的手揣進大衣口袋里，“我和你走這一路，神明一定能聽見我的心聲，確保我們的婚禮能順利進行。”

言熹勾唇淺笑，“一定會的。”

站在臺階頂端，陸明緒不禁回頭往下看。

他似乎已經走過了人生中最坎坷，艱難的時刻，往后余生，皆是坦坦大路。

今天來普寧寺里祈福的人很多，言熹和陸明緒排在后面，看向遠處的云海聊天。

輪到他們時，云海消失，陽光盡現。

跪在蒲團前，陸明緒雙手合十，這一刻，他感到了無邊的安寧。

拿到平安符，言熹還想去寺廟后的菩提樹下掛許愿牌。

陸明緒找到寺廟里的僧人拿了兩枚桃木牌。

這棵菩提已有百年，樹上掛滿了密密麻麻的木牌，有風吹過時，木牌發出的清脆碰撞聲很是悅耳。

陸明緒站在樹下，手中拿著筆在寫字。

寫完之后，他轉身去看言熹。

感覺到他的靠近，言熹立刻把木牌背到身后，佯裝生氣地說：“明緒，你不能偷看！”

陸明緒故意逗她，“我給你看我的，你給我看你的。”

“不行！”言熹態度堅決，“被看到了就不靈了。”

陸明緒指了指頭上隨風搖擺的牌子，“那我們看了別人的愿望，是不是就不會靈了？”

“你別想忽悠我。”言熹哼了一聲，走到另一邊去寫。

她握著筆，每寫一個字就在心中祈禱一遍，期盼讓神明第一個聽見她的愿望。

陸明緒頗有耐心地在一旁等待她寫完。

他靠在欄桿邊上，眉眼間的溫柔全然來自于對面的女人。

她的黑色長發被風揚起，掠過她柔美絕塵的臉蛋。

就是這么一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人，卻比別人勇敢數倍。

陸明緒至今想起來，都會感到心驚。

曾經被他用心呵護的女孩在過了十年之后，用自己的方式來守護他。

他拿出手機，不禁把攝像頭對準了言熹。

她認真的神情變得更加清晰可見。

他按下快門，將這一刻的她永久定格在鏡頭下。

他不喜歡拍照，也不喜歡拍別人，偏偏他的相冊中全是言熹的照片。

有圍著圍裙蹲在陽臺上照料花草的言熹，也有因為看電視哭得眼睛都紅了的言熹，還有貼著自己熟睡的言熹。

每一張言熹都無比生動。

言熹并不知道陸明緒的手機里保存了她的照片，相應的，陸明緒也不知道言熹的手機里也有不少有關于他的照片。

二人都想把彼此的一點一滴記錄下來，當做是自己的小小心事，放在心尖上呵護著。

言熹落下最后一筆，嘴角揚起明媚的弧度，“明緒，我好啦！”

“來了。”

陸明緒揣好手機走到她的身邊，“我幫你掛上去。”

言熹搖頭拒絕，“我自己掛。”

陸明緒自然什么都依著她，“好。”

他先把自己寫好的牌子掛好，俯身抱住她的雙腿，將她扛到了肩上。

言熹驚呼一聲，“明緒，你要抱穩了。”

陸明緒仰起頭，清俊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當然會。”

言熹抬起雙手往樹枝上夠，努力把牌子掛好，正好和他的挨在一起。

她趁機飛快瞥了一眼陸明緒牌子上寫的心愿，在看清后眼眶忽然有些酸澀。

“希望言熹幸福。”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他沒有寫她的幸福由誰來給予，意味著希望她不僅能從愛情中獲得幸福，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都能讓她快樂。

他的愿望里只有她一人。

言熹心神微動，目光移到自己的牌子上。

密密麻麻的，全是她對他的祝福。

“希望明緒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天天開心，萬事如意。”

彼此的心愿都只和對方有關。

言熹放下手搭在陸明緒的肩頭，“掛好了。”

陸明緒卻沒急著把她放下，而是保持把她扛在肩上的姿勢轉了個圈。

“啊！”

言熹因為恐高，不得不緊緊攥住他肩頭的衣服，“明緒，放我下來吧，我害怕！”

陸明緒蹲下去，將她平穩地放在地上。

言熹輕輕捶了一下他的胸口，“下次不玩這種了。”

陸明緒摸了摸她冰涼的小臉，“我記住了。”

求得了平安符，心愿牌也掛了，二人手牽著手下山。

風中，兩枚緊緊挨在一起的木牌互相碰撞，猶如一對親昵的愛人。

只是他們沒有看見，有一枚牌子孤單地掛在最高處。

上面用朱砂寫著：“希望我的愛人回到我的身邊。”

無人知曉的愛意，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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