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什么話？”德維特反問。

“這次題目那么難，起碼給孩子們留一個月吧？你留個兩周，誰做得完？”鄧浦和沒好氣地回復。

德維特：“我知道他們做不完，做不完我給講嘛！”

鄧浦和：“有個農民種水稻，蹲在田邊盯著禾苗看，盼禾苗速速長高，盯了半天沒見禾苗動彈，農民忍不住把所有禾苗往上使勁拔了拔，心滿意足回家睡覺了。”

鄧浦和：“第二天一看，禾苗全死了！”

鄧浦和：“德維特你現在就在拔禾苗！題目不讓他們自己做出來，卻直接給答案，這樣不會有真正的提升！”

德維特：“唉，我有什么辦法呢？我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我怕我哪天死了，該教的還沒教給它們。我急啊！”

鄧浦和怔住，望著手機久久不動。

辦公室一片寂靜，只有暖氣片里輕微的水響。

他突然被傷感籠罩，想起和德維特為了題目吵得不可開交，想起兩人在餐館里大快朵頤，指著沒炒好的菜罵罵咧咧，印象里德維特一直是元氣滿滿的老頭。

怎么突然間……生龍活虎的老哥們就天天想著死了呢？

鄧浦和：“沒事，你掛了還有我，我會把你的學生帶出來的！”

德維特：“你水平行嗎？感覺你比我還菜啊！”

剛剛涌上來的傷感情緒蕩然無存，鄧浦和氣的鼻子都歪了，“要不要比一下子？”

德維特：“不比，累，群里大多數是我學生，就讓我拔拔禾苗吧！”

鄧浦和：“這一道題騙騙孩子們就算了，下一道題必須給孩子們留足時間，這事沒得商量！”

……

天色剛暗，外面砰砰乓乓響起鞭炮聲，禮花彈照的窗戶一閃一閃。

今天元宵節，不少研究生和老師領導早已返校，便在校園里放煙花慶祝，從早到晚響個不停。

宋河僵直坐在書桌前，整個人呆的像被打了一悶棍，心態快崩了。

辛辛苦苦解了幾天題，本來順順利利，突然沒思路了！

從下午到現在，他冥思苦想整整六個小時，唯一成果是在打草紙上留下一連串黑圈。

寫一點，不對，涂黑。

寫一點，還不對，再涂黑！

整張打草紙猶如圍棋棋盤，落滿了凌亂的黑子，簡直叫人不忍直視。

同樣的棋盤紙，在書桌旁扔了一地，宋河都不想低頭看，一看就看到自己滿地的失敗。

手機震動，消息來了。

卡特琳娜：“元宵節快樂！”

宋河有氣無力地寒暄，“元宵節快樂！”

卡特琳娜：“新題你做出來了嗎？我快瘋了！我做著做著沒思路了，感覺像在大馬路上往前沖，跑著跑著前面一道千米高墻！”

宋河；“我已經瘋了，我在大馬路上跑，跑著跑著前面萬丈懸崖！”

卡特琳娜：“你也不會？那我放心擺爛了，我有種感覺，這題絕對不是區區兩周能解決的。”

宋河：“菜就多練，老師說兩周能做完，肯定兩周時間足夠，人不行別怪路不平。”

卡特琳娜：“牛不要吹的太早，你先做出來再說，我打賭你下周依舊做不出來！”

宋河冷笑兩聲，“拙劣的激將法，我知道你想抄，做完會給你發一份的，放心吧。”

肚子餓了，他退出聊天界面。

打開食堂外賣，今晚各個窗口都在賣湯圓，他隨便挑了一份，下單。

【下單成功，排隊83人】

宋河臉綠，看來一時半會吃不上了。

適度饑餓有助于大腦清醒，等飯的時間恰好繼續解題。

剛要繼續沉思，手機再震，這次是相曉桐打來的視頻電話。

宋河一喜，連忙把手機放在支架上面朝自己，接通！

老師的臉出現在屏幕上，披頭散發，眼神呆滯。

小窗里的宋河，除了頭發短所以不亂，眼神一樣的飽受折磨。

師徒倆對望一眼對方慘兮兮的落魄模樣，忍不住同時笑了。

“元宵節快樂。”相曉桐萎靡不振地打招呼，“我快崩潰了，技術難題解決不了，你那邊咋樣？”

“我也崩潰了，數學題做不出來。”宋河無奈搓臉，唉聲嘆氣，“還餓，剛點了個湯圓，前面八十號人排隊。”

相曉桐表情突然生動起來，樂滋滋地壞笑。

“老師你樂啥？”

“我有兩樂。”相曉桐笑道，“我被難題搞得一籌莫展，你那邊也一籌莫展，我突然就舒服多了。”

宋河無語，“咱倆是一個戰壕！兩線作戰都失敗，不該更難受嗎？另一樂是什么？”

相曉桐沒說話，把手伸出視頻范圍，再收回來，手里多了一只大碗！

她拿起小勺，舀出一顆碩大白嫩的湯圓，故意湊在鏡頭前展示。

展示完畢，她張大嘴巴吃掉，邊嚼邊發出做作的嗯嗯享受聲。

宋河表情扭曲，“老師你當個人吧！”

相曉桐哈哈大笑，更起勁地吃起湯圓，越吃越香。

宋河氣的不想搭理她，低頭做題，強忍著肚子咕咕亂叫。

見他低頭工作，相曉桐頓時失去炫耀的快感，撇撇嘴，把湯圓碗往旁邊一推，也扭頭忙碌起來，用鼠標啪啪點擊，大概在設計仿腦超算。

師徒倆臉色困頓，陷在各自的難題里，默默頭疼。

兩人偶爾抬眼看一下對方，見對方也在受罪，自己的心情不禁舒緩許多。

宋河餓昏之前，房間門敲響，外賣終于送到！

他起身去取外賣，回到書桌前坐下，打開外賣盒，滿滿當當一大塑料碗的黑芝麻湯圓！

他從袋子里翻了翻，沒勺子，就一雙一次性筷子。

“鬧呢？筷子咋吃湯圓啊！”宋河傻眼。

手機里傳出相曉桐幸災樂禍的笑聲。

宋河餓的實在受不了了，只好下筷子試著夾湯圓，湯圓泡的很糯，一筷子碰上去分分鐘破開，黑芝麻餡如巖漿一樣粘稠流出。

“媽的，這湯圓就像我在解的題一樣！越使勁去夾，餡越流的一干二凈！”宋河抱怨。

“我宿舍里有勺子，放在……”相曉桐要說位置，卻被打斷。

“不麻煩了。”宋河端起碗，用筷子扒拉著湯圓往嘴里送，呼嚕呼嚕喝湯圓。

吃著吃著，他猛地怔住，表情如中雷擊。

足足十幾秒，宋河端著碗一動不動，死死盯著碗里的湯圓。

“咋了？飯里有頭發？有蟲子？”相曉桐好奇。

“筷子也可以吃湯圓！”宋河驚喜大叫。

“這有啥大驚小怪的？除了湯，筷子可夾萬物。”相曉桐淡定。

“筷子可以吃湯圓啊！”宋河又重復了一遍，滿臉喜色，“這湯圓就像我正在做的題目一樣！”

相曉桐驟然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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