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千夜醒來的時候，洞外竟下起了雪。

狂風卷著雪花，落在洞口處，已是厚厚的一層。

也不知道下了多久。

“醒了？”

一直關注著她的穆云卿，在她睜開眼睛的時候，輕聲問道：“感覺怎么樣？”

“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鏡千夜搖了搖頭，坐了起來。

火堆燒得很旺。

她就躺在火堆不遠的地方。

身下的枯葉很厚，還有兩件純白色的衣衫鋪在下面。

身上同樣蓋著兩件衣衫。

是穆云卿的。

他的衣衫都是一個款式，一個顏色，薄厚相同，沒有一點變化。

猶如他的人一樣。

心無雜念。

冷靜自持。

蓋在身上，并沒有什么保暖的效果。

但是鏡千夜一點都不覺得冷。

“師尊。”

鏡千夜看他。

穆云卿就坐在她三步之遠的距離處。

“謝謝師尊用靈氣為我御寒。”

穆云卿看她已無大礙，便收回目光輕輕點了一下頭，道：“下次不可再這么魯莽了。”

鏡千夜眨了眨眼睛，答應道：“好。”

心里卻在想：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說。

她起身開始收拾穆云卿的衣衫，用法術去除上面的灰塵。

“師尊，下次別再用你的衣服了，都弄臟了。”

穆云卿看著她把自己的衣衫全部收拾干凈，頓了頓才道：“好。”

鏡千夜手腳利索的把所有的衣衫全部疊得整整齊齊，雙手托著遞到穆云卿面前。

“師尊，給。”

穆云卿看著眼前的衣衫，一手接過，收進了儲物空間里。

鏡千夜挑了挑眉。

覺得自家師尊有些不對勁。

可是哪里不對勁，又一時間說不上來。

正在她打算好好琢磨琢磨的時候，一聲輕響，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鏡千夜轉頭看去。

在火堆的另一邊，同樣厚厚的枯葉上躺著靳蕭和銀九。

在他們身上蓋著一個被褥，是鏡千夜與穆云卿曾經用的那一張。

那次是穆云卿收了被褥。

鏡千夜想，師尊給他們蓋被子，給自己蓋衣服。

是疼自己，還是不疼自己呢？

聲音就是從那里發出來的。

夾雜著一股妖氣的波動。

隨后就看到原本裸露在外面的紅尾巴，收了起來。

被褥之下坐起一個男人。

他的臉色潮紅，呼吸急促。

察覺到視線，側頭看了過來。

鏡千夜道：“活了？”

銀九張口就問：“靳蕭呢？”

鏡千夜伸手指了指他，“你身邊。”

銀九猛然低頭看去。

在他身側躺著一個人，臉色蒼白，嘴唇發紫，呼吸微弱。

像是下一瞬間，就要斷了。

銀九慌了：“靳蕭。”

“別動他。”鏡千夜走過去，制止住他要去碰靳蕭的手。

“他傷得很重。”

銀九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我為他用靈氣療了傷，但是他體內經脈破損嚴重，無法承受住強大的靈氣。”

穆云卿也走了過去。

“而且他的靈丹也受到了一些傷害，雖然保留住了，可是什么時候能醒，誰也不知道。”

銀九停在半空中的手，驟然攥緊。

他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微微的顫抖，問道：“我要怎么做，才能幫到他？”

“你要把靳蕭留在這秘境之中？”

鏡千夜說道：“你要想好，他有可能這輩子都不會醒了。”

山洞中一時靜默。

片刻后，銀九再次問道：“我要怎么做才能幫到他？”

鏡千夜看了他好一會兒，道：“先不說他，你的傷還沒有好利索呢，要怎么幫他？”

“你就這樣帶著他，是打算給別的圣階妖獸打牙祭？”

銀九再次沉默了。

他看著躺在身側的人，眼底一片通紅。

鏡千夜想了想道：“反正你也出不了這秘境。”

“這樣吧。”

“我和師尊暫時留在這里，幫你守著靳蕭幾天，等你好得差不多了，我們再離開。”

銀九抬眸看向鏡千夜，“多謝。”

鏡千夜笑了笑，“不謝。”

銀九身形一動，化身為一只小狐貍。

它低頭嗅了嗅靳蕭的側臉，轉過身，一個跳躍出了山洞。

鏡千夜幾步來到洞口，看著它回頭看了一眼這里，然后快速地消失在白茫茫的暴風雪中。

她在那里站了片刻，才回到洞內。

“怎么了？”

穆云卿察覺到她似乎是有心事，不由問道。

鏡千夜輕輕搖頭，在火堆邊坐下。

“我一直以為妖獸嗜血無情，對它們的斬殺從沒有留過半點手。”

鏡千夜的目光落到靳蕭那蒼白無血色的臉上，繼續說道：“不曾想到妖獸中也有如此至情至性的妖獸。”

她嘆了一口氣，“希望靳蕭能夠快點醒過來吧。”

穆云卿在她說話的時候，也在坐了下來。

他看著鏡千夜，眸光柔和，微微牽動嘴角。

心頭不由浮現一種，自己家孩子初長成的欣慰感。

鏡千夜又往火堆里丟了幾個干枝。

驀然轉頭看向另一邊的穆云卿，終于知道自家師尊哪里不對了。

他在遠離自己。

他寧愿坐在冰涼的地面上，也不愿與自己坐在這厚厚地枯葉上。

鏡千夜不由蹙眉。

想到在給他療傷時說過的話：師尊，我好想親你一下。

難道是因為這句話？

看來是嚇到他了！

鏡千夜抬手揉了揉眉心。

尋思著：自己這還只是說說，如果真親了，他會不會直接把自己逐出師門了？

這樣想著，鏡千夜不由“嘖”了一聲。

覺得有些頭疼。

想來也是，自家師尊她雖然前世今生都不是很了解，但是依他的性子，尊師重道，只這一條就夠他遠離自己了。

鏡千夜突然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早知道這樣，她還不如不拜他為師，默默修煉，然后直接沖上沁靈峰，把他劫走算了。

要不然，將計就計，就直接親了他，讓他把自己逐出師門算了。

不過，這也只是想想。

因為她知道，如果真的是那樣，他還不得和自己死磕到死。

說不定還可以，不能同生，死倒是可以一起死一死。

那就玩完了。

還是現在這條路更加穩妥一些。

只是……

鏡千夜看向一邊那道坐立筆直的白色身影，突然覺得自己走向師尊的路，雖然穩妥了，但是也太長一些吧？

不行！

人生苦短，決不能這樣蹉跎下去。

不進反退。

這可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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