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核彈炸在心里,表面上更像是個啞彈,罵了安家那么多年的紅果奶奶熄聲了。
姑姑李曉青聽見消息第一時間趕回來,母女倆在房間里不知道說什么,出來是兩個苦瓜干似的,李曉青更是愁容滿面,晚飯也沒吃就回去了。
霞姑不知就里,以為是因為幫她找工作的事導致母女倆有了矛盾,心里愧疚的不行,吃晚飯的時候,她提出眼看要秋收了,想回崔家坳幫忙收稻子。農(nóng)忙的時候不回去,以后再想回去就更難了。
紅果奶奶此時哪里還有心思管別的事,只問霞姑打算什么時候回。
“后天集日村里會有人來趕集,到時候跟村里人一起回去。”
平時憨憨的紅果今天卻鬼精靈似的,她知道霞姑誤會了奶奶和姑姑,但也不好解釋,只道:“霞姑你別著急回去,如果找不到工,可以暫時出去擺個小吃攤什么的,你手藝好可以靠手藝吃飯。”
霞姑笑道:“我哪行啊,我只會干苦力。”
“你做菜那么好吃,肯定可以的。要不你問他,每天吃最多的就是他了。”
霞姑做了肉餅煎蛋和醋溜土豆絲,宗炎難得在晚飯前回來吃飯,他悶頭吃得正香,突然被紅果暗中踢了一腳,反應過來,忙一本正經(jīng)建議:“霞姑做的過橋米線很正宗,在鎮(zhèn)上開個店也行。”
他這一說可把霞姑給逗開心了,“小吃攤我都做不了,還開店呢。”
紅果給霞姑做規(guī)劃不如從小做起,先只做早餐,地點她都想好了,就去玉衡中學后門擺攤,紅果早上還可以去幫忙。
這一商量倒是弱化了紅果奶奶的愁緒,但宗炎眼尖還是注意到了。
吃了晚飯紅果去宗炎屋里跟他匯總這幾天的工作,宗炎問她奶奶怎么了。
紅果只說:“不知道,我奶奶這人本來就情緒多變讓人捉摸不透。”
面對親孫女對奶奶的精準吐槽,宗炎笑著點頭說:“感受到了。”
老太太前頭是千方百計要逮住他這個金龜婿,好不容易逮到手了,收了禮金,領了證,卻又開始搞隔離政策,生怕他把她孫女吃了似的,也不管人家是對正經(jīng)夫妻。
好幾次紅果跟宗炎兩個人在房間里待久了,老太太就上來敲門,敲了門也不說話,等紅果開門,老太太一個眼神刀過來,紅果乖乖跟她下樓去。
紅果也沒辦法替奶奶辯護,一則她奶奶就是這么個難搞的人,二則安紅突然回來確實給家里帶來了某種變數(shù),這種變數(shù)她自己都搞不清楚,更無法對人言。
她把這幾天盯梢的記錄表給宗炎,并告訴他,老吉沒有約杜老板,“他不想我們跟杜老板直接談。”
“老吉確實不想讓我們跟杜老板直接談,但杜老板不想見所有賣家也是真的,之前曾廠長就曾約過杜老板,也沒成功。”
為什么杜老板要躲起來呢?因為錢財來路不明?或者因為欠太多人的錢怕被追債?
“盯了這么久,除了老吉之外,就上周還有另外一個人進出過東跨院,是個五十多歲的大爺,個子不高,戴頂黑色圓氈帽。”
宗炎問:“是不是戴褐色眼鏡?”
“對。”
“這人我查過,外號黃麻子,在郵政所做事,他上個月也來過。”
“來送信件?”
“有這個可能性,找機會問問。”
“還有一點,杜老板家里沒有生活氣息,院子里沒有晾曬衣服,沒看他出來買過菜倒過垃圾,他應該是不常住在東跨院的,但什么時候來什么時候走,我沒有看見過。你有見過嗎?”
宗炎說他之前盯的不緊,也沒發(fā)現(xiàn)杜老板進出。
為什么之前盯的不緊?紅果不禁疑惑問道:“你租我家房子不是為了盯杜老板嗎?”
宗炎搖頭:“不是,我也是住進來后……準確地說是杜老板想盡辦法要買你家和曾家房子后,我才發(fā)現(xiàn)他很可疑。”
紅果坐在凳子上把玩著手上的鉛筆,她轉(zhuǎn)筆玩的很溜,轉(zhuǎn)動起來像快速飛轉(zhuǎn)的竹蜻蜓,這讓宗炎想起在玉雕房一樓她那一腳將石子踢進瓶子時悠閑自得的神態(tài)。
宗炎盯著她畫的素描,是一盤熱帶水果,線條僵硬陰影部分也很錯亂,但比例完美,完美得讓他這位老師都要驚嘆,就像看到蹣跚學步的兒童突然踩著自行車飛過,這不是什么神童行為,而是詭異事件。
看著他蹙起的眉頭,紅果以為宗炎又在心底暗罵她畫工拙劣,她故意氣他:“畫了一整天呢。”
她把筆拋進筆筒,晃悠悠下樓去。
安順一家四口在外面吃了飯才回來,走在前面的兩個孩子為爭一盒餅干大打出手,被順嫂喝住了。安紅沒跟他們一起回來,估計是住外面賓館了吧。
紅果安耐不住了,她決定下井探個究竟。
霞姑跟她睡一個房間,好不容易聽到了鼾聲,她靜悄悄地摸索著起床,穿上平底鞋輕手躡腳走向柴草間。
樹影下月色稀疏,院里各屋都已沉睡,她摸出鑰匙打開了柴草間門,閃身進去后把門梢插上,門邊有一張廢舊桌子,她早在桌子底下放了手電筒和鐵耙子。
為了防水,手電筒用透明塑料袋層層包裹,掛在脖子上,鐵耙則別在腰間,頭發(fā)用橡皮筋扎了起來。紅果沒叫桂也來幫忙,這種事只能她自己一個人抗。
她快速開了井蓋的鎖,井圈上空漂浮著水井固有的水味兒,她擰開手電筒往井里照去,井太深了,光線照不到底。
把麻繩梯子放到井里,從井口到水面大概有十多米深,她穿的單薄,越往下越是寒涼,外面是將近三十度的氣溫,這井里估計只有十多度,她打了個哆嗦,毛孔豎起來了。
井壁很干凈,直到將近水面才有一些綠色的青苔,之前被挖走玉石的地方已經(jīng)被桂也回填了一塊大小相仿的石頭,只是石頭縫隙痕跡略顯新鮮。
鞋子觸到了水面,紅果忙用手電筒往水里照,井水至少有四五米深,水質(zhì)清澈,但也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井底有些石頭和泥沙。
北邊井底石壁上還有一級一級突出的錯層石階,從井底一直攀延到距離水面半米深的樣子,看著像是石頭梯子。
這口老井少說也有六七十年的歷史了,不知道以前的人為什么要在井底建石頭梯子,是為了搬運什么東西嗎?
她把裝備再檢查了一遍,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跳進水里深潛入井底。
井底石頭不多,泥沙細軟,一碰就揚起一片渾濁。
底部比想象中大,不是一個規(guī)整的圓形,面積有一個房間那么大,她快速巡視了一周,除了砂石外,還有一塊腐爛的木頭,估計是前人打水時不小心掉下來的木桶。
紅果從腰間取下鐵耙子,把井底給徹徹底底犁了兩三遍,中途浮上水面換了幾次氣,都沒發(fā)現(xiàn)什么有價值的東西。
沒發(fā)現(xiàn)東西是好事,但因為水底的泥沙很深,這鐵耙子只能在淺層扒拉,要深挖得要把井水抽干才行。
就在她松了口氣打算撤的時候,在石梯下面,鐵耙子勾出了一個黑色的東西,她拿手電筒照過去——
那是一只手的骨頭。
她快速浮上水面,水面的氧氣含量不高,她喘不過氣來,只能拉著繩梯向上攀了兩步。
紅果并不害怕,下來的時候她就有心里準備,只是找了那么久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她整個已經(jīng)松懈下來,被這么突然一刺激,加之水底又冷又缺氧,她難免有些窒息。
鎮(zhèn)定了好一會兒,才又潛下水,認真查驗手骨,她發(fā)現(xiàn)這骨頭有點怪,又細又長,跟普通人的不一樣。
她把石梯底部周圍仔仔細細挖了好幾遍,可除了那只手骨外,再沒找到別的尸骨。
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她奶奶起得早,她怕天亮了引起注意,只得把手骨給埋起來,明天晚上再來繼續(xù)挖。
回到家里,紅果用熱水瓶的水兌了一盆溫水,快速洗漱換了干凈衣服才躺回床上。
“你去哪了?”霞姑不知什么時候醒的,她轉(zhuǎn)了個身輕聲問紅果,“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睡不著,出去走了一圈。”
霞姑顯然不信,她低聲叮囑:“女孩子要保護好自己。”
紅果裹著薄被蜷縮成一團,只輕輕應了聲,也不管霞姑會不會多想,躺了好一會兒,才迷迷糊糊睡著了。
大概也就睡了兩個多小時紅果就起來了,她去買了一個鐵鍬偷偷放到了柴草間里,之后照常上樓盯梢和畫畫。
她之前買了畫板,畫架是桂也用廢木條給她做的,她坐在窗邊,整個正院和大半個東跨院都收歸眼底。
曾家老太太坐在正院東屋門口對著屋里罵罵咧咧的在數(shù)落曾玉春。
曾玉春因為偷玉的事最后被開除,還被人貼了大字報,這讓愛面子的曾老太恨得咬牙切齒,罵完曾玉春又罵黃鳳蓮沒用,自家閨女都管不住。
老太太罵完自家人開始罵別家的,罵曾玉春千不該萬不該,去招惹姓李的做什么,姓李的都沒個好東西。
紅果想著心事,手上彩鉛隨便畫著什么,畫著畫著才發(fā)現(xiàn)自己畫了個兇惡的老太太。
畫上的老太太看著眼熟,遠看跟曾奶奶有些相似,大長臉,眼眶深陷,她想起來是誰了。
她生活的年代有一本很出名的國漫《神址》,漫畫里的反派大姥神就長她畫里這樣,拄著龍頭拐杖,微笑著拐杖一掃就能消滅一批妖怪。
給大姥神畫上銀色頭發(fā),黑色罩袍,龍頭拐杖上的龍眼是兩顆碧璽,畫完紅果微微往后靠了靠,從遠處看大姥神仿佛要從畫里沖出來打她一拐杖似的。
還沒收筆,聽見院門口有人說話,她抬頭看去,不用望眼鏡也能清楚看見那是兩個身穿綠色警服的警察。
那倆警察進了西跨院,紅果有不祥預感,忙放下筆開門出去。
果然,警察是沖著她們家來的。
麻煩事還是來了。
警察在沙發(fā)上坐下,霞姑給他們倒了茶水,然后和紅果站在沙發(fā)邊上。
奶奶坐在竹椅上,手里握著水煙筒,但沒抽,紅果暗中觀察奶奶神色似乎比昨天知道安紅回來時要鎮(zhèn)定,但扣著水煙筒的手指還是攥得緊緊的。
“你就是崔玉?”老警察問話,小警察拘謹?shù)赜涗洝?
“我是。”奶奶說著咳嗽了一聲。
“你丈夫叫什么?”
“李儒年。”
“他人呢?”
奶奶頓了頓,尷尬地張了張嘴,苦笑道:“二十五年前跟他的女學生私奔了。”
“是失蹤還是私奔?”
這有什么不一樣呢?“丟下我們一家走了,這算失蹤還是私奔?”
老警察沒再糾結(jié)這個問話,他摸出香煙,看了眼只剩下最后一根了,最后沒舍得抽,又放回兜里去。
“知道跟李儒年一起走的女學生叫什么名字嗎?”
“安紅。”
“他們?nèi)チ四睦铮俊?
“據(jù)說去了木得。”
“據(jù)說?聽誰說的。”
“李儒年自己說的,他走之前跟我交待了實話,他說安紅有了他的孩子,他要對安紅和孩子負責,還說安紅在木得等他,那天他午飯沒吃就走了。”
“你們吵架了?”
“沒吵。我是氣糊涂了,出去找我兒子,結(jié)果我和我兒子回來李儒年已經(jīng)走了。”
“這么多年,李儒年跟家里聯(lián)系過嗎?”
“沒有。”
“那你們有沒有通過別的途徑聽說過他的消息?”
奶奶再次頓住,好像在回想什么,“有人跟我兒子說他爸在木得教書,那幾年我也不想知道李儒年的事,我就沒過問。”
紅果第一次聽說這個信息,也不知是奶奶編的謊言還是真有人給她爸爸遞過話。
如果爺爺還活著,那井里的尸骨是誰的?
警察知道老太太兒子已經(jīng)去世,這話死無對證沒辦法往下深問。
“當年為什么不報警?”老警察問的冷冰冰的,語氣里充滿了質(zhì)疑。
這一聲質(zhì)疑激起了奶奶的無名怒火,“他私奔了又不是死了,我報什么警?”
小警察快速做著筆錄,結(jié)果圓珠筆沒水了,見兩個老家伙劍拔弩張他傻憨憨的也不敢說話。老警察眼睛靈光的很,小警察這小動作哪里逃得過他的法眼,他瞪小警察一眼,問紅果有沒有筆。
紅果正要去拿,奶奶來了一句:“家里沒筆。”
老警察“嘖”了一聲,沒筆也不影響他繼續(xù)盤問:“安紅下午到派出所報案,她說當年李儒年根本沒去木得找她……”
奶奶年紀大了,但腦子還很靈活,她反問道:“那安紅當年為什么不報警,二十五年她干什么去了?現(xiàn)在才跑回來報警?什么居心啊。當年她和李儒年在木得發(fā)生了什么事,又有誰知道呢。”
“你別激動,既然報警了我們就得處理,找出事實真相。”
原來安紅報警懷疑崔玉二十五年前謀殺了李儒年并拋尸水井。
老警察不動聲色地問:“你們柴草間什么時候建的?”
奶奶手指扣的更緊了,她含糊說道:“好久了,忘記是哪年建的了。”
“我這邊有記錄,你們家柴草間是李儒年失蹤后不久建的,是不是?”
奶奶沒有否認,嘴角緊緊抿著。
霞姑不知道什么時候出去了,這會手里拿了一盒新的翡翠牌香煙回來,她直接把香煙遞給老警察。
“您抽煙!”
“不用不用,我有。”老警察婉拒,霞姑非常識趣地把香煙盒打開了,抽出一根給他,那警察才拿了夾在耳后。
警察又問:“為什么要在水井上加蓋柴草間?”
“煤球柴火沒地方放,這院子就這么大,沒其他地方可以建。”
“加蓋柴草間后,你們家就不讓別人用院里的水井了是嗎?”警察顯然是有備而來的,紅果想,這些信息應該都是安家提供的。
“水井是我家的我想給誰用給誰用,姓安的女兒跟我男人私奔了,難道我還要供著他們?”
“跟安家關系不好可以理解,為什么也不給姓桂那一家用呢?”
“他們自己不用的,不是我不給。沒裝自來水之前桂奶奶家都是到后面山里挑山泉水喝的。”
奶奶的回答也滴水不漏。
又問了好幾個問題,老警察把耳朵上的香煙拿下來,點上,緩和氣氛道:“慣例詢問,老人家不必上火。”
“沒上火。就是不想嚼這些陳芝麻爛谷子,壞了胃口。”紅果奶奶把水煙筒靠在墻上,沒靠穩(wěn),紅果眼明手快扶住后,把水煙筒給奶奶收了起來。
“那您還得多擔待,晚點還有其他同事要來。”
“來做什么?”
“下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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