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窗玻璃，站在18樓的高度向外望，可以看到很遠，南太子湖就在不遠處的下面，在太陽下泛起清波，這恐怕是喧囂的武漢最能讓人輕松的地方了。從樓上俯瞰，清凌凌的水倒映出藍瀅瀅的天。也許走近去看可能是一湖又臭又臟的死水，可那又有什么區別呢，絲毫不能妨礙齊銘洲欣賞的心情。

        再往南太子湖前一點又是一幢幢樓房，起重機還在晝夜不知疲倦地忙碌著，像這樣的高效率也只有武漢這樣的大城市才有的。人累了，它們也不會累，頂多換換班就行了。人真是絕頂聰明，知道發明機器來為自己工作，不然就是有三頭六臂也不夠用的。

        齊銘洲來武漢上大學已有四年的時間了，這四年里他幾乎走遍了武漢的大街小巷，對武漢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就連武漢有多少個報亭他都能一一對上號，哪些有營業執照，哪些是非法經營，他比執法人員還要清楚。齊銘洲打小就喜歡讀報紙，每個月買報紙的錢不少，可他懂得精打細算，要買報紙專挑那些非法的報亭，他可以趁機砍它兩毛錢，比如人家要一塊錢，齊銘洲頂多給八毛，這樣一個學期下來他能節省好幾十塊呢。

        四年的朝夕相處，齊銘洲心中對武漢這座城市多少有些感情的，他開始覺得他離不開她了，而現在高樓林立的武漢看上去很陌生，他開始迷失，迷失在自己的依戀里。他扔掉燃盡的煙頭，重新點上一支，眼神里分明有別人讀不懂的悵然若失。

        走進面試間，韓露看到四五個考官西裝筆挺表情漠然的坐一排，最中間的一個看上去四十多歲，臉色黑黃，眼泡浮腫，體形臃腫，下巴上的脂肪一直堆到嗓子眼，躬著個身子陷在黑色老板椅里，說不出的猥瑣。

        從韓露進來的那一刻起，他那兩個色的眼珠子在韓露的胸脯上就沒離開過，樣子看著就讓人惡心，想吐，此時的韓露真想打開窗戶把這個男人從18樓踢下去，摔個粉身碎骨。但現在她不能，她不能跟工作過不去吧，所以就算是再有怨氣她也只能先咽回去。不過現在，韓露倒不那么緊張了，她在心里想：“嘔吐我都能忍，緊張還能算個事啊。”

        猥瑣男人開始問話了：“你學的是中文專業？”

        “嗯。”韓露低著頭嗯了一下，她實在是不敢往前多看一眼，用句時髦的話說，那人長得實在是太對不起觀眾了或者說真是沒法跟觀眾溝通了。

        “我們公司招文秘，中文專業可以優先考慮。文秘除了有相關專業知識，重要的是你還得有漂亮的臉蛋和嬌好的身形。你抬起頭來，讓我好好看看。”猥瑣男人赤裸裸地很直接地說道。

        而韓露很不情愿地抬起頭，猥瑣男人連同另外幾個面試官的嘖嘖稱贊沒有使她感到哪怕一絲受贊揚的欣喜，相反她很無地自容，臉像被灼熱的火炭烤過，發燙得厲害。韓露覺得此時的她就跟古代老鴇選妓女沒啥區別。

        雖然韓露極其厭惡妓女這個詞，因為這個詞對女人來說實在是一種侮辱，從身體到精神都是，但她認定現在的她就是妓女了，賺錢不是靠學識而是身體。

        猥瑣男人露出一口黃斑牙曖昧地問：“公司有張訂單，要你去陪客戶，你會怎么辦？”

        韓露沒大明白猥瑣男人的話，遂用驚愕的語氣說：“您說什么，我沒聽明白？”

        “通俗地說，就是當客戶想和你上床時，你會怎么辦？拒絕還是接受？接受你可能會獲得很多金錢，還有升遷的機會。”猥瑣男人故作淡然地解說了一遍。

        韓露的臉一瞬間變了紅青白三種顏色，她憤怒地說：“如果公司的錢都是出賣肉體賺去的，那這樣的公司也不值得我留戀。別人怎么想我管不著，可我首先要考慮我做人的原則和尊嚴，然后才是自身的發展和利益。我認為您提出這樣的問題很無聊。”言畢，韓露拿起文件袋憤憤不平地走出去了。

        在燈光的照射下，猥瑣男人禿頭的地方閃著亮光，邊緣處立著的幾根頭發格外醒目。他一手撐著腰一手揮舞著說：“媽的，不識好歹！”樣子像八個月的孕婦。

        齊銘洲在靠窗的角落呆了兩支煙的時間，估計韓露差不多該出來了，就又回到擁擠的大廳等著。

        大廳里還是擠滿了前來應聘的求職大學生，三五成群地圍攏在一起，高談闊論，大發感慨，鬧哄哄地像個養豬場。大廳里的禮儀小姐時不時地把食指放在嘴前，示意大家保持安靜。

        齊銘洲看見韓露走出來了就跨步迎了過去，兩只手搭在韓露的肩上。他注意到韓露的臉色不太好看，眼睛紅紅的濕濕的，分明有淚溢出，就問她怎么了。

        盡管人很多，但韓露實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了，淚水立即像決堤的江河，瞬間就流遍了她的臉，她把剛才在面試間的委屈和侮辱全倒給了齊銘洲。

        齊銘洲聽完頓時火冒三丈，怒不可遏地大罵道：“簡直一個流氓坯子！老子今天就廢了他，看他還敢不敢……”說著就跟頭牛似的直往里沖。韓露一把抱住他，“算了，咱們走……”說完還把他從圍觀的人群里往外拽。

        從吉泰大廈出來，齊銘洲嘴里還念念有詞，一副不肯善罷甘休的樣子。韓露把頭靠在齊銘洲厚實的肩膀上，仿佛靠得越緊就越安全，任誰也偷搶不走。

        韓露和齊銘洲穿過人行道，走到街心，晴朗燥熱的天空突然打了一個悶雷，齊銘洲又借機罵咧了一句：“老天爺長眼睛啊，劈死這些龜兒子們！”真有當年無產階級不把資產階級搞垮誓不罷休的勁頭。而韓露則愁眉緊蹙，她心想這是不是一個不祥的預兆啊，這可是她第一次找工作，是不是以后都不會順利了啊？

        明天，只有天知道會刮風還是下雨。


　　(https://www.dzxsw.cc/book/95492951/30869522.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