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第47章煥然一新
孟士萱讓自己爸爸幫著打聽消息,孟士萱爸爸答應了,不過他那里還沒打聽到消息,葉蘊年就回來了。
兩三個月不見,葉蘊年外貌并沒什么變化,不過烏桃總覺得他變了許多。
整個人的氣質變得踏實穩重起來,肩膀隱隱好像寬了一些,原本純粹寧靜的眸子里仿佛摻了一些別的什么,悲天憫人的、寬容慈悲的情懷。
烏桃并不敢問他在唐山見到了什么,只是說起讀書的事來。
葉蘊年也就和烏桃說讀書,他還讓烏桃請他吃飯。
烏桃很爽快地答應了,于是兩個人商量了一番,去吃烤肉宛,反正現在到了秋天了,到了貼秋膘的時候了。
那天到了飯館恰好下雨,天氣涼陰陰的,薄薄的肉片被烤得滋滋出油,蘸上有滋有味的醬料,再用脆白菜那么一裹,這是秋雨彌漫的季節里最撫慰人心的美食了。
當吃了幾口烤肉后,葉蘊年突然問烏桃:“你相信這個世上有鬼神嗎?”
烏桃微怔了下:“那是迷信吧?”
葉蘊年苦笑了聲,道:“我也不信,我爺爺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我父母是,我也是,但是——”
他沉默了下,道:“現在我希望,這個世上真得有鬼神,這樣,也許那些人不會有痛苦,他們可以在另一個世界繼續生活。”
烏桃便不說話了。
她想起來孟士萱的痛苦,如果真得有鬼神,孟士萱媽媽也許能看到這人世間的一切吧,會保佑著孟士萱吧。
她又想起來民間的一些說法,那些充滿迷信色彩的傳說,他們說唐山大地震就有陰兵借道。
這時候,葉蘊年伸出了手,指骨分明的手,很修長干凈。
烏桃猶豫了下,還是握住了他的手。
握住后,她才真正地明白,曾經牽著她的手走進那間書房的小小少年,真得長大了,這是一個年輕男人的手,溫暖而有力道——盡管此時那雙手在微微顫抖。
她溫柔地反握住他的,低聲說:“如果特別難受,那你就試著忘了吧,不要總記著。”
她知道他一定看到了太多痛苦和悲傷。
而自己只是經歷了北京城的一切,都已經心力交瘁,她不敢想象他心理承受著什么。
葉蘊年:“謝謝你,烏桃,其實我沒事。”
吃過烤肉后,兩個人走出了飯館,就那么并肩漫步在雨中。
并沒有再牽手,也不敢,怕人看到,不過彼此心里好像有什么已經不一樣了。
這時候,呼喇喇的風吹過來,霧蒙蒙的天便又悉悉索索地下起雨來了,那亮起燈來的廣告牌,還有遠處行過的電車,全都籠罩在那茫茫霧靄中。
葉蘊年握著傘:“我先送你回去。”
烏桃:“嗯。”
其實并不太想回去,想和他這么慢慢地走,所以腳步放得很慢。
她喜歡秋雨此時淅淅瀝瀝的靜謐,她覺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絲絲入扣,柔婉沁涼。
這個時代,這個季節,這場雨,還有那踩在腳底下濕涼優美的落葉,都在詮釋著一種深重而滄桑的氣息,悲記涼荒遠。
這么走著間,葉蘊年停下了腳步。
烏桃仰起臉看他。
葉蘊年垂首凝視著她。
少年的目光是熾烈而沉靜,他看著她,低聲說:“烏桃。”
烏桃臉紅了。
她想起來許多,那些書上寫著的纏綿癡狂的愛情,還有大雜院里大家伙曖昧含蓄的笑,這一切,都將她推到了一個羞澀的境地。
葉蘊年:“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幸好,我回來了。”
烏桃眼睛濕潤了,她眨眨眼睛,低聲說:“我也很害怕。”
葉蘊年:“我說過我會回來找你,所以我一定說話算話。”
烏桃:“是,我知道。”
一輛電車行駛而過,帶來淅瀝瀝的水聲,水花四濺。
葉蘊年輕握住了她的手。
秋日沁涼的潮意中,他的手溫暖如初。
他就這么握了一下,重新放開了,之后迅速地道:“走吧,時候不早了。”
她這次更輕地“嗯”了聲。
只是這么一下,彼此卻心照不宣。
她知道,他其實也很害羞。
時代的巨輪滾滾向前,當所有的人都在那沉悶而迷茫中,不知道路在何方的時候,前方突然豁然開朗,仿佛閃電劈開一道光亮。
半導體收音機里傳來了中央廣播員愉悅而振奮的聲音,北京城變天了,大家歡欣鼓舞起來,曾經的惡人就這么垮臺了,據說那一天,幾百萬的人民群眾涌向廣場,開始迎接第二次解放,所有的人都在叫好,所有的人都在笑,大雜院里也充滿了歡聲笑語。
烏桃有些恍惚,也有些不敢相信,新的時代終于沖破黑暗,一切曾經的煎熬就這么結束了。
只是她望著那漫天灑下的黃葉,卻是想著,一切都過去了,但是穿越了這漫長黑暗的路途,所有的人,其實都回不到以前了。
那些黑暗,將成為烙印,就鐫刻在人們的心底。
烏桃的工作已經重新恢復了,依然每天忙碌著,和各行各業的人打交道,人們普遍喜氣洋洋起來,曾經畏畏縮縮的,現在腰板挺直了,耳邊的話題逐漸有了平反字樣,說是許多冤假錯案開始重新申了,陸續有了寫信給法信辦,申訴自己的冤情。
烏桃每天按部就班的工作著,兢兢業業,下班后,有時候葉蘊年會來接自己,有時候不會來,那她就自己下班。
回到家里,打掃衛生,看看書,遇到不懂的問題,就去問葉蘊年。
葉蘊年回來后,曾經提著東西來拜訪了江家,寧妙香對葉蘊年是非常滿意的。
如果早幾年,也許還擔心,現在趕上這個節骨眼,知識分子都平反了,況且他爸還是軍人,聽說位置還挺高,怎么看怎么滿意。
大雜院里都知道烏桃處了對象,對象長得好,年輕,小伙子有禮貌,才支援了唐山,而且家庭也是有里有面的,總之各方面都是真得好。
只有烏桃,還有些后知后覺,畢竟她還小,并不能很輕易地把葉蘊年和“對象”這個詞聯系在一起,用寧妙香的話說:“你也是好記命,整個人稀里糊涂跟做夢一樣,就找了這么好一個對象。”
從寧妙香的眼里,葉蘊年并不是很會來事的,但是最基本的禮貌他是能做到的,很明顯出身好教養好,而且學識也好,家里爺爺是知識分子,父母是部隊的而且地位很高,這樣的人家,有里有面,怎么都不怕,遇到什么事都能撐住。
烏桃還是有些不太適應,后來也就很少讓葉蘊年過來自己家了,更多時候,她是和他約著過去他家,一起看書學習,他會教她推演復雜的公式,那些書本上的定理,他都能一步步地幫她推導出來。
他還很擅長將問題引申衍生,給她更多的啟發。
他告訴她說,英國有個數學物理學家戴森曾經講過,數學家有兩種,一種是飛鳥,一種是青蛙,飛鳥須翱翔于高空,俯瞰游弋數學這片廣袤的大地,青蛙卻要棲息于鳥沼之中,去著眼于具體特殊的細節,去細致入微地體察。
他還給她講許多知名科學家的故事,他對那些都如數家珍,他也講到了他的爺爺,講到了他爺爺的同事,講到了那些他曾經交流過的知名人士。
這讓烏桃對學習的認知一下子拔高了許多,她覺得視野開闊了,她所看到的,并不是高中生的課本,而是更廣闊的世界,她會覺得,那些科學家不再是書本上黑白印刷的字眼,就是現實生活中的人物。
葉蘊年在給她講過這些后,看著她烏黑晶亮的眼睛,道:“現在時代變了,一切都將重新來過,我猜著,我們都將獲得很好的機會,你現在除了工作外,要好好學習,只有我們時刻準備著,當機會降臨的時候,才能抓住。”
烏桃點頭:“嗯,我明白。”
葉蘊年想了想,道:“對了,你周日的時候,打算做什么?”
烏桃:“不知道,周日不上班,我應該去看看士萱吧。”
自從孟士萱媽媽去世后,孟士萱心里一直不好受,她開始的時候幾乎每天陪著,但最近她和葉蘊年走得比較近,她又要上班,能過去陪著的時間就少了,而孟士萱爸爸也給孟士萱找了一份工作,兩個人就不可能每天見面了。
她是想著,周日盡量抽時間過去,或者去陪著孟士萱,或者讓孟士萱過來自己家,兩個人可以說說話。
葉蘊年聽著,微微垂下眼,道:“好,那你陪她去吧。”
烏桃沒多想,看看時候不早了,打算拿著書本離開。
不過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了,回頭看葉蘊年。
葉蘊年:“嗯?”
烏桃:“你是不是也想讓我陪你啊?”
她說得這么直白,猝不及防的,他倒是有些臉紅,低聲說:“也沒什么,只是我媽媽說,什么時間方便的話,她想和你一起吃個便飯。”
烏桃:“啊?”
葉蘊年看著門前臺階上的花紋,那里有一只小小的螞蟻正爬過落下的枯葉,他淡聲道:“也沒什么,反正不是什么要緊的事,如果你沒時間,下周再說吧。”
烏桃:“那阿姨什么時候有時間啊?”
葉蘊年:“還是下周日吧,我正好和我媽提一下。”
烏桃:“好。”
記說完,葉蘊年送烏桃離開,兩個人就這么并肩走在小胡同里,馬上要入冬了,胡同里窸窸窣窣的都是落葉,在冬日暖融融的陽光中踩踏在那干枯的落葉上,聲音細碎。
天冷,烏桃揣著兜,心里卻是說不上的溫暖和甜蜜。
她側首,看向葉蘊年,他的頸子修長好看。
她便笑著說:“你要不要圍巾,我也會織。”
葉蘊年想了想,道:“可是那很花時間,你上班很辛苦,回來還要看書,我不要圍巾,如果你要的話,我們可以去買兩條圍巾,要一樣花色的。”
烏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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