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牧野沒想過方尋會開口說送他，可能是出于不想麻煩方尋的心理，他禮貌拒絕：“沒事，你別折騰了，我還得回家換身衣服。”
這不就巧了嗎？
方尋低頭瞅眼自己身上的睡衣，朝牧野招了招手示意他別干站著，說：“我也得回家換衣服，趕緊的吧，送你也不麻煩。”
身后的蘇武催方尋一句：“那你快去快回。”
聽見這句話，牧野才邁著腳步跟上方尋。
方尋已經(jīng)幫牧野把副駕駛的車門打開了，然后自己才往駕駛位上一坐，趕緊把包子拿出來啃兩口，又給牧野留了兩個。
“說了都給你。”牧野望著方尋，沒伸手接過方尋遞來的包子。
“我這不得開車嗎？而且我吃兩個就飽了，剩下那倆真吃不下。”方尋直接把包子塞給牧野，踩著油門就走了。
這會兒也不像來時那樣因為受傷的貓心情緊張，方尋打開播放器，邊聽歌邊開車。到小區(qū)了把車一停，立刻和牧野上樓各回各家去換衣服。
換好衣服后下樓上車，誰也沒墨跡。
方尋用手機(jī)打開導(dǎo)航往牧野的學(xué)校開，有一句沒一句地和牧野聊天，問：“你前段時間是沒在家嗎？你家燈都沒亮過。”
“外出訓(xùn)練去了。”牧野回完就沒了動靜，側(cè)頭看了眼窗外。
其實更準(zhǔn)確地說是被教練叫過去給隊友當(dāng)陪練。
帶省隊的教練叫文柏，是牧野的恩師，也是把牧野招到省隊的人。但是現(xiàn)在讓牧野離隊，偶爾叫回來給隊員陪練的人也是他。
在文柏看來牧野是隊里最有天分的運動員，甚至在私下二百米蝶泳的訓(xùn)練中刷新了亞洲紀(jì)錄。但他心態(tài)不行，把輸贏看得太重要，一到選拔賽時反而束手束腳拿不出成績。現(xiàn)在牧野耳朵又出了問題，文柏只好讓他暫時離開省隊好好治療，調(diào)整心態(tài)。
但是他不知道牧野又因此開始整晚睡不著覺，情況不見好，反而更嚴(yán)重了。牧野沒敢告訴文柏，每次文柏問起他的近況，他只說自己有在好好治療，努力調(diào)整。
斂下眼皮低了低頭，牧野不自覺地把手握成拳頭，只覺得自己不太爭氣。而且運動員最缺的東西不是天賦，不是努力，也不是整日不休地訓(xùn)練，而是時間。
牧野覺得自己快要沒有時間了，很多在他這個年紀(jì)的運動員已經(jīng)可以獨當(dāng)一面，甚至代表國家參加奧運會。可他卻連全國游泳錦標(biāo)賽的前三都游不進(jìn)，要多廢，有多廢。
心里一直琢磨這些心煩事，導(dǎo)致牧野的表情不太好看。方尋側(cè)頭看牧野一眼，再把頭擺正目視前方時問了嘴：“怎么了？”
“沒怎么。”牧野搓了把臉，讓自己的表情盡可能輕松一些。畢竟方尋因為他忙活一早上，他不想把負(fù)面情緒展露出來讓別人跟著一起糟心。
方尋倒沒覺得有什么。
人么，有幾個沒有煩惱的。他也沒想那么多，見牧野表情好像沒有剛剛那么沉重了，還跟著車?yán)锏囊魳泛吆邇删洌判χ鴮δ烈皝硪痪洌骸澳銈兙汅w育的小伙子是不是都跟你似的身材好，個還高。”
“倒也不是。”牧野說，“也有不怎么訓(xùn)練，在學(xué)校混日子的。”
可能是覺得方尋問一句自己答一句沒禮貌，牧野話落后也沖方尋問了句：“你會游泳嗎？”
提到游泳方尋突然覺得面子有些掛不住，他小時候還真學(xué)過，但是死活學(xué)不會換氣，只能憋著一口氣吭哧吭哧使勁兒游。
先搖下頭和牧野說了聲“不太會”，方尋說完又給自己挽尊似的補(bǔ)充道：“但是我狗刨很厲害。”
“不過你就是練游泳的，我以后想學(xué)的話是不是可以請你當(dāng)老師？”方尋這話純粹是鬧著玩的，他平時一休息就往救助站跑，上一次能去讓他狗刨的地方還是一年前和朋友去的海邊。不過他沒那么勇，死活不敢下海刨幾下，最多踩著浪花走一走。
牧野倒是給面子，笑了下說：“可以。”
一段四十多分鐘的路程一聊上天，感覺好像只開了二十分鐘就到了。牧野一手握著單肩包背帶一手開車門下了方尋的車，他沒立刻進(jìn)學(xué)校，而是走到方尋那側(cè)，彎腰敲了敲車窗。
方尋按下玻璃窗，抬頭對上牧野的眼睛。
牧野說：“謝謝哥。”
方尋頓時一怔，明顯感覺到雞皮疙瘩順著手臂蔓延到全身。他就覺得牧野管自己叫哥和別人叫得不太一樣。具體哪里不一樣他又說不出來，就好像有人在你心上揪了一下，揪得你呼吸卡在嗓子眼都不敢把那口氣呼出去。
真是奇了怪了。
“不用和我客氣，你都叫我哥了，有事我?guī)鸵话巡皇钦幔俊狈綄っ讼潞蟛鳖i，再把手放到方向盤的時候和牧野說，“你趕緊去上課吧，都遲到這么久了，也不怕老師找你談話。”
“行，那我走了，你開車注意安全。”牧野說完見方尋點點頭，又和他擺擺手便按上車窗離開了。
牧野跨著步子剛要往學(xué)校里面走，室友陳弘揚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拍著牧野的肩膀問：“送你來的是你哥？也沒聽說你有哥哥啊？親哥嗎？長得不像啊！”
“對門鄰居。”牧野看陳弘揚一眼，問，“你又逃課？”
陳弘揚就是那種在體育學(xué)院混日子的學(xué)生，他說了，他生平?jīng)]有遠(yuǎn)大志向，不想?yún)⒓舆@個比賽那個比賽的，只想去小學(xué)當(dāng)個體育老師混完下半生。
“你對門鄰居這么熱心，還能送你上學(xué)？”陳弘揚回頭朝著方尋早已消失的方向看一眼，又說，“早上點名你被記了，能不能被告到導(dǎo)員那我就不知道了。”
話撂這兒之后陳弘揚就逃課去了網(wǎng)吧。
牧野到教學(xué)樓后趕上下課點，他看眼課表，又拐到樓梯口到五樓去上英語課。他從小到大都不喜歡英語，學(xué)來學(xué)去怎么都學(xué)不明白。
把下巴墊在手臂上刷手機(jī)，牧野先把朋友圈給看了。看完覺得沒什么意思，他又點開方尋的電話號碼，在微信添加好友那一欄輸入了方尋的電話，將好友請求發(fā)了過去。
方尋那邊在開車，哪里注意得到牧野發(fā)來的好友請求。開到半路又接到方慧云的電話，他指尖劃下接聽鍵，聲音對著話筒傳了過去：“媽，怎么了？”
方慧云那邊先是沒什么動靜，隔幾秒鐘才回方尋：“沒什么，你劉叔不是快過生日了嗎？想問你來不來吃飯。”
“必須去啊！”這事兒方尋記著呢，除了個別兩次方尋實在有事沒趕上，不然劉叔叔的生日他基本都在場，“到時候我給劉叔帶幾瓶好酒，和他好好喝喝。”
“帶什么酒啊，我越不讓他喝他越喝！你再給他帶幾瓶，到時候別吃飯了，光看你倆喝酒就行了。”方慧云電話里數(shù)落方尋，數(shù)落完可能是不知道說什么，又問方尋最近累不累，有沒有按時吃飯。
他們娘倆每次打電話都是這幾句話，沒別的嗑嘮，就算有嗑嘮彼此間也總有一絲尷尬。到底為什么尷尬，方尋其實都知道。
他從小被姥姥帶大，一直跟方慧云一個姓，沒見過他爸，也沒聽過他爸的聲音。小時候不懂事的時候他有鬧過，甚至拽著方慧云的手哭，問“我為什么沒有爸爸？”“媽媽為什么把我丟在姥姥家？”這種話。
當(dāng)時方慧云總說“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后來上小學(xué)的方尋漸漸懂事了，不鬧了。那時候他才知道自己的父親在方慧云剛生完他不到一年的時候出軌別的女人，所以方慧云選擇離婚。離婚后方慧云忙著工作，只能把方尋交給姥姥去帶。
方尋當(dāng)時雖然年紀(jì)不大，但他是理解和心疼方慧云的，他就是偶爾會很想媽媽而已。再后來就是方慧云把劉占巍帶到他面前介紹，說：“這是你劉叔叔。”
方慧云和劉占巍領(lǐng)完證那天帶著方尋去了趟游樂園，那是他第一次和方慧云一起去游樂園，雖然身邊多了個劉占巍，可是讓方尋看起來和游樂園里所有的孩子一樣，是有完整家庭的。沒多久方慧云又對方尋說：“你要當(dāng)哥哥了。”
看著方慧云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方尋也跟著笑了笑。只要方慧云覺得幸福，高興，那他就會跟著一起開心。但是只有方尋自己心里才清楚當(dāng)他看見方慧云的第二個孩子從小到大，都有方慧云的精心照顧時心里有多嫉妒。
在方尋高考當(dāng)天，因為弟弟生病，方慧云沒有到考場外等方尋，兩個人因為這個吵了一架。明明不是多大的事，但是方尋在那一刻就是拗不過那個勁兒，覺得在方慧云眼里自己永遠(yuǎn)都不重要。
“我就問你為什么把我丟給姥姥帶？怎么別的媽媽就算離婚了也能自己帶孩子，你為什么不能把我放在身邊？”方尋記得自己這樣問方慧云。
人氣瘋了真的什么話都往外說，方慧云也是覺得自己離婚后打工賺錢養(yǎng)方尋很不容易，到頭來又要被兒子數(shù)落。她一時委屈，又氣勁兒上頭，便拽著方尋把他按在鏡子面前：“我不想看見你這雙眼睛行不行？你這雙眼睛和你出軌的爹一模一樣！”
說完這話不只方尋愣了，方慧云自己也愣了。還是姥姥把方尋帶回房間，和他說不是這樣的。
從那以后方尋和方慧云之間似乎有了隔閡，話也越來越少。可是方尋很后悔，后悔當(dāng)時的沖動，他也明白方慧云說的都是氣話。他還知道小時候他病了，方慧云會第一時間請假回家背著他去醫(yī)院，會抱著他說：“媽媽在，小尋的病很快就會好的。”
一直到現(xiàn)在，只要想起這些事兒方尋還是很想抽自己一巴掌。
只能甩甩頭逼自己別想了，方尋見路口是紅燈便踩下剎車。打開微信想刷下朋友圈，結(jié)果正好看見牧野發(fā)來的好友請求。
方尋點擊完同意，在把牧野加為好友后立刻發(fā)了條消息過去。
牧野那邊剛要放下手機(jī)認(rèn)真聽課，就發(fā)現(xiàn)方尋通過了好友請求，還發(fā)來一條消息。點開一看，方尋發(fā)的是：【我在砍價免費拿烤箱，借你大刀砍一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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