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8章 貝爾納黛的祈禱
借助墻上晃動著火焰的煤氣燈的照明，伊蓮打量起已經(jīng)在牢中的幾名犯人。
他們同樣帶有鐐銬，被限制了行動，男女皆有，年齡不等，目光要么兇神惡煞，要么精神萎靡，和她在海上見到的那些通緝令上的海盜差不了多少。
目光在這些犯人身上一一掃過，伊蓮突然發(fā)現(xiàn)其中一人她認識。
不如說，半小時前兩人才剛分開。
“威廉，你怎么被關(guān)進來了？”
不顧送她進來的知識教會神職人員還在牢房門口，伊蓮快速湊上前，低聲詢問道。
她的水手長威廉穿著進入倫堡后用于偽裝的學者裝束，精神比其他犯人好一些，獨自站在陰暗的角落中，聞言也壓低了聲音，回答道：
“我和蒂婭利用隱身逃離旅館后，原本打算在路上把您救出來，再一起逃出艾薩拉，但剛返回旅館附近就被警惕的神職人員發(fā)現(xiàn)，蒂婭讓我引開追兵，她向安吉莉卡小姐祈禱，尋求幫助……然后我就被抓了，送到了這里。”
“蒂婭成功了嗎？”
伊蓮追問道，眼角余光瞥向牢房大門處，發(fā)現(xiàn)身穿素白長袍的神職人員仍在門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她沒被抓回來，應(yīng)該是成功了……”威廉用不確定的語氣回答，“要不，船長您試著祈禱一下？”
那也得等到夜深人靜，而非當著那些官方非凡者的面……伊蓮嘀咕著，搖了搖頭示意現(xiàn)在不行。
沒等她繼續(xù)詢問先一步被關(guān)進來的威廉牢房的狀況，身后的大門又一次在生銹門軸刺耳的摩擦聲中被打開，新一批的犯人成一列走了進來。
加上這批，牢房里的人都上兩位數(shù)了，還只是一排牢房中的一個，倫堡的治安未免也太差了吧……又或者說其他人也跟我一樣是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被關(guān)進來的？
伊蓮腦中剛冒出個疑問，就在這些犯人中發(fā)現(xiàn)了又一道熟悉的身影。
不如說，半小時前……
“蒂婭？你怎么也被抓進來了？”
威廉驚訝地問道。
身穿費內(nèi)波特那邊流行的花色長裙和女士低胸襯衫的“歡愉”魔女蒂婭也在同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伊蓮和威廉，三人就這么在牢房中大眼瞪小眼，一時不知該說些啥。
束手就擒的、隱身逃走的、自愿做餌的，居然在同一間地牢里相聚了。
嘭——地牢的金屬大門被緊緊關(guān)上，外面?zhèn)鱽聿邃N摩擦的動靜，同時一道嚴肅的聲音從柵欄封死的窗口傳入所有人耳中：
“在這乖乖等待審判結(jié)果，不得喧嘩，不得斗毆，違者將跳過后續(xù)程序直接處以死刑。”
審判，什么審判？
伊蓮好奇地四下望了望，發(fā)現(xiàn)除了威廉、蒂婭外，其他犯人，哪怕是和蒂婭一批被押進來的那些都表情淡漠，對“審判”一詞毫無反應(yīng)。
他們應(yīng)該都經(jīng)歷了審訊、定罪的程序，才被押入地牢……這么說，我們?nèi)藫碛心撤N特殊性，才跳過了這一步？
她暗暗思索著，跟自己的手下使了個眼色，三人一起來到無人的角落，在地牢邊緣一圈離地面半米稍微凸出墻面的石階上落座，直接形成了一個公開的小團體。
在摸不清其他人情況的前提下，這是保護自己的最好方法，況且在剛才的簡短對話中，他們?nèi)嗽缇捅黄渌藙澰谕粋�圈子內(nèi)了。
如她所料，其他犯人很快遠離了這個角落，哪怕幾名表情兇惡、顯然手上有著人命的犯人目光幾乎沒從伊蓮和蒂婭身上移開過，但有身材魁梧，目光不善的威廉在旁，也打消了上來搭訕的想法。
“蒂婭，說說你被抓進來的經(jīng)過，聯(lián)系上安吉莉卡小姐了嗎？”
環(huán)視四周后，伊蓮用極低的聲調(diào)發(fā)問。
與此同時，威廉移動著身體擋住她們兩人，鞋尖在粗糙的地面上不斷劃拉，制造出噪音掩飾兩人的交談。
很熟練嘛，他是不是進過監(jiān)獄……伊蓮瞥了自己的水手長一眼。
“卡爾……威廉拖住那些追兵之后，我立即向安吉莉卡小姐祈禱，把我們的處境告訴了祂，但沒來得及等到回應(yīng)，一隊倫堡軍方的非凡者就找到我了……我猜他們會把我和你們關(guān)在一起，所以就沒有抵抗。
“隨后，我被送到這座白色巨塔中，移交給了知識教會那些神職人員，他們把我送到地牢門口，等那隊接受了審判的犯人到來，再一起帶進了牢房……
“我在路上詢問了另一位女性犯人，她是接受了類似于法庭的審判，在確鑿證據(jù)和某種讓人難以堅持的壓力的作用下認罪后，才被帶進了地牢的。”
看來我們?nèi)撕推渌溉俗畲蟮牟煌驮谟跊]有經(jīng)歷過“審判”的階段……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是準備直接將我們“流放”，而目的地很可能就是安吉莉卡小姐要尋找的“流放之城”……
這座地牢沒有任何針對非凡者的防范措施，手銬、腳鐐和鋼鐵牢門能對付普通人，對我這樣的中序列非凡者來說卻沒什么作用，但如果我們沒看透知識教會的意圖，嘗試逃跑，面臨的很可能就是那位圣者的阻攔，屆時沒有利用價值，顯得過于愚蠢的我們只有死路一條……
伊蓮腦中一個個念頭閃動，意識到安吉莉卡小姐沒有回復祈禱的原因很可能是有相同的猜測，想先看看他們?nèi)藭涣鞣诺侥模賹嵤┚仍?br />
想到這里，她徹底安下心來，帶上一男一女兩個跟班，邁著大步來到地牢另一側(cè)，在幾名先行進入的犯人半是驚艷半是疑慮的眼神中微笑了起來。
“來吧，說說，是因為什么事被抓進來的？”
她在固定于地面的一張石椅上坐好，翹著腿，昂著頭，像審訊犯人一般問道。
————
“……我已經(jīng)到達帕斯省的勒塞爾港，這是塞倫佐河進入迷霧海的入海口，因蒂斯最大的港口之一……根據(jù)之前‘真理學派’被捕人員的口供，‘要素黎明’找到了位于這座港口的邪教據(jù)點，他們似乎在籌備一支船隊，準備深入迷霧海尋找些什么……
“蒸汽教會在勒塞爾港的‘機械之心’小隊今天下午就會展開行動，摧毀那處據(jù)點，我準備在暗中監(jiān)視，必要時出手……根據(jù)資料顯示，‘真理學派’和‘偉大母親’的信徒都擁有圣者，但在之前從未出現(xiàn)，我有預感，這座港口會遇到他們，會遭遇一定危險……
“縱橫五海的女皇，鏡中災(zāi)禍的本質(zhì)，我請求您的關(guān)注與祝福……”
聽完貝爾納黛的禱言，安吉爾沉思片刻，靈性蔓延至祈禱光點的另一端，沉聲回應(yīng)道：
“一切小心。”
而后，她切斷了祈禱聯(lián)系，進入鏡中世界，向深處被血紅、鐵黑兩色籠罩的“災(zāi)禍之城”鏡像下沉，很快穿過阻礙靈性、隔絕窺探的霧氣，出現(xiàn)在破碎坍塌的城市中央。
經(jīng)過與“天氣術(shù)士”的戰(zhàn)斗，安吉爾對這股隔絕一切的霧氣的來源已有了猜測，懷疑它就是“戰(zhàn)爭迷霧”這個能力在源質(zhì)層面的體現(xiàn)。
當然，“災(zāi)禍之城”的本體仍被封印在西大陸，出現(xiàn)于鏡中世界深處的只是鏡中的投影，因此這種迷霧的力量并不完全，但也足以擋住絕大部分不懷好意的窺視，甚至被地球外的屏障阻隔的“舊日”、“外神”，也沒法將視線投至此處。
這并非說祂們的位格、力量不如源質(zhì)的投影，只是那位隕落的最初造物主的屏障削弱了祂們對地球的影響而已。
但隨著末日臨近，這種僵持無法維系太久，總有一天，摧毀一切的“大恐怖”會從天而降。
“在這個必然的結(jié)局來臨時，魯恩、弗薩克、因蒂斯等國家的戰(zhàn)爭，貝爾納黛嘗試摧毀邪教，我和克萊恩努力提升序列的做法還有意義么……”
她有些沮喪地想著，緩緩降落在自己的鏡中人面前。
后者不知從哪找來了一張讓她有些眼熟的單人沙發(fā)，蜷縮在上面，手中拿著一本《暴風山莊》慢慢翻閱著，但目光有些失焦，顯然并沒把心思放在這本“魔術(shù)師”佛爾思小姐的著作上。
她好悠閑，要不干脆換她去外面抵抗弗薩克等國的入侵，我在這里放空大腦休息幾天……安吉爾嘀咕著，輕哼了一聲，將鏡中人的目光吸引過來。
“是你說讓我適當放松休息的……”
穿著一身與此時安吉爾的打扮不同，擁有流蘇和蕾絲花邊的黑色長裙的鏡中人有些尷尬地解釋著，扔開小說，從沙發(fā)上站起。
這時安吉爾才發(fā)現(xiàn)這張沙發(fā)和她在鳶尾花酒莊的書房中擺放的那張一模一樣，想必是鏡中人利用某種手段從現(xiàn)實中“鏡像”而來的。
收回艷羨的目光，安吉爾迅速將自己的來意告知了對方，而后疑惑地問道：
“如果貝爾納黛需要幫助，我是否能利用‘災(zāi)禍之城’的力量，將獵人或魔女的能力‘恩賜’給她？”
在得知以源質(zhì)的位格可以將一部分力量“恩賜”給信徒或眷者后，安吉爾還一直沒有機會嘗試這種獨立于魔藥體系的方式，一方面是因為哪怕有源質(zhì)的幫助，半神以上的恩賜也會對她造成負擔，另一方面是擔心這種力量會對接受恩賜者產(chǎn)生影響，讓他們自然地向源質(zhì)靠近，遭到污染。
但如果用于救急，臨時提升他人的力量，“恩賜”仍不失為一種優(yōu)秀的手段。
“這首先需要復雜的儀式，將受賜者與‘災(zāi)禍之城’，與我們聯(lián)系在一起，沒法在戰(zhàn)斗中臨時使用，其次你我最多能恩賜序列3的‘戰(zhàn)爭主教’或‘不老魔女’的力量，對貝爾納黛這樣已經(jīng)消化完序列3魔藥的非凡者而言用途不大，而且她不處于相鄰途徑，恩賜之力會和體內(nèi)的非凡特性產(chǎn)生沖突，造成身體的變異……”
聽著鏡中人的解釋，安吉爾腦中頓時浮現(xiàn)了貝爾納黛脖子自行飛起，拖著血淋淋的脊柱四處漂浮的場景，搖了搖頭道：
“那還是算了……我在災(zāi)禍之城回應(yīng)她的祈禱，降下一部分力量就足夠了……但以她的實力，對付圣者完全不需要我們的幫助，而外神又影響不了屏障內(nèi)的天使，她為何在這次行動中感受到危險，提前向我祈禱？”
“除非屏障進一步被削弱，否則外神不可能將天使級別的力量送入地球……但就算這樣，‘偉大母親’和‘真理學派’的信徒也有傷害一位序列3圣者的辦法……”
鏡中人微笑著解釋，目光在安吉爾臉上停留，直到后者面露疑惑，才繼續(xù)說道：
“……那就是直接念誦外神的尊名，暴露祂們的存在，只要貝爾納黛或那些‘機械之心’成員對‘舊日’、‘外神’形成完整的概念，就會與屏障外的祂們建立神秘學上的聯(lián)系，遭到污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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