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水火不容
許安如不情愿地接過手機,她用另一只手撫弄著屏幕,眼底翻動著不可名狀的感情。
這一微小的舉動都被余嘉亦盡收眼底。
此刻,時間凝結成霜,空氣突然安靜,指針緩緩轉動。
陸穎靈機一動,“安如,不如我們出去走走吧,就在這個小區里!”
她露出大大的酒窩,對著余嘉亦一笑,“余先生,你說對吧?”她朝余嘉亦擠弄著眼眉。
他瞬間領悟其中,“許小姐,陸小姐她說的沒錯,吸收新鮮空氣對身體有好處!”
陸穎馬上將坐在床上的許安如拉了起來,“對對對,安如,我們到外面逛逛!彼鲋S安如往房門處走。
許安如坐的太久,有長期不走動,被陸穎這么一拉,只覺得頭暈目眩。
她站不穩,重心向前傾,眼見就要摔倒了。
此時,許安如心里一慌。
下一秒,許安如落在一個寬大的懷抱中,隨后她的頭撞倒在余嘉亦的胸膛,有點兒痛。
他的手緊緊握住許安如的手臂,說:“你沒事吧?”他的鼻尖感受到淡淡的茉莉香。
他這一出口,許安如就立刻清反應過來。
雖然她看不到,但卻感到滿滿的尷尬。
她掙脫出余嘉亦的手,眼皮下一閃而過的嫌棄,一秒都不想在他身上停留半刻,當她的頭離開他的胸膛時,她才覺得安心。
陸穎帶著歉意,“安如,對不起,我真粗魯!
許安如說,“如果昨天你在的話,估計粗魯的,就不是你!”
言下之意,許安如嘲諷的不過是她自己罷了,昨日自己一手推開余嘉亦,現在回想,不曉得自己的反應如此之大。
余嘉亦聽到那句話,暗想:難不成說的是我?我打了她一巴掌,而她如今話中帶刺?
氣氛低到冰點,每個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只可惜誰都讀不懂各自的心,始終有一條太平洋隔絕了亞洲與美洲一般。
到門口了,難題擺到面前:誰領著許安如呢?
余嘉亦站到許安如的左側,他伸出右手握著許安如的左手。
她覺得余嘉亦的手既寬大又溫暖,她覺得這雙手一定很修長吧。
余嘉亦擔心這樣牽手式,會讓許安如感到不舒服。
下一秒,余嘉亦就讓她勾住自己的右臂,轉過頭說:“扶好我的手,我會告訴你路況!
許安如環住他的手,她感受到他手臂上的肌肉,一碰就知道他經常鍛煉,有那么一刻她很好奇他的模樣,想知道他是不是面目猙獰的樣子?
他們的步伐移動得很慢。
余先生真是一個紳士!這是陸穎對他的評價。
一米七的陸穎站到余嘉亦身旁都要稍微仰頭看他,只有一米六多的許安如在他旁邊顯得更加嬌小了,但卻并不感到違和。
外人不知道的話,看到他們親密的動作,還會誤以為是情侶。
在他們身旁經過的人,紛紛抬頭望向他們,還有一些人低聲嘀咕。
許安如失明后,耳朵變得更加機靈。這或許就是一個器官失靈了,另一個器官就變得靈敏。
許安如都能感覺到旁人向自己投來異樣的眼光,她下意識抓緊余嘉亦的手臂。
余嘉亦覺得手臂被抓緊,他抬眼,看到路人投來奇異眼光。
他轉過頭,看著緊閉雙唇的許安如,抬起自己的左手,輕輕拍打著她那抓緊余嘉亦的手,似乎在給她無言的鼓勵。
隨后,又放慢腳步。
許安如一怔,全身灌滿了暖流。但是,左心房像是被狠狠一捏,心底傳來的疼痛給了許安如一杖,喚起自己那段黑暗的記憶,她認為血液中長滿青黑色的藤條緊緊交纏住她的心,迫使她的心不許再跳動。
接近正午,太陽光照射在許安如的身上,照射在這個城市的所有人身上。
許安如還聽到周圍有著孩子們銀鈴般的微笑,她仿佛看見了他們臉上的笑容。
她一聯想到自己的遭遇,心就撲通地、重重地往下墜,墜入無邊暗黑的地獄,深不見底,但足以粉身碎骨。
長期居家不出門的許安如,她在陽光的照耀下,有些虛脫。
余嘉亦留意到許安如,他停下來說:“我到附近的商店買些水吧!”
他望向陸穎詢問,“陸小姐,你要喝什么?”
陸穎擺擺手說,“都行的。”
許安如松開手,一句話也沒說。
陸穎看著余嘉亦遠去的身影,她馬上貼近許安如身子,“你看,余先生真懂啊!
許安如閉著雙眼,依然閉口不談。
陸穎追問著:“我看你們也不是那么的水火不容,今天相處挺好呢!
“我當他是空氣!痹S安如昨夜想了整晚,或許是對于那路人般的身份,就當他不存在吧。
鈴聲響起,陸穎從包里掏出手機,“干媽,怎么了?”
“嗯,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安如的。”
陸穎率性開口:“干媽今晚有事,讓我好好看著你!”
許安如點頭,“我失明已經半年了,家里的大大小小的縫隙,我也知道一清二楚了,閉著眼我也能走動啊!”她不在乎家里是否有人。
許安如的話,一字一句刺痛陸穎的心。
陸穎轉移話題,“安如,我們出去吃飯吧!”
這時候,是該吃飯了。
許安如搖頭,“不要,我們回去,你帶我回家!”說完,許安如推著陸穎往回走。
陸穎急忙停下腳步,“不等余先生嗎?”她頻頻向他離開的方向觀望。
“不用了,他不在,我還更自由呢!痹S安如堅決地說。
這時候的她,真的很不習慣余嘉亦,想要排斥一個與她毫不相干的男人。
陸穎無時無刻看著她,注意著前方的路,腳下的石子都被陸穎一腳踢遠了。
她小心翼翼地說:“安如,你慢點兒走,我們不著急,可別摔了!标懛f還不忘尋找余嘉亦的身影。
許安如怎么能不急呢?她覺得余嘉亦就像攜帶登革病毒的伊蚊,她隨時隨地就會被他叮咬,她的腦子里只想逃離他,有多遠就離多遠。
陸穎終于看到余嘉亦的身影,馬上向他招手,“安如,余先生出來了,我們還是等等他吧。”陸穎拉著她,一步也不向前。
許安如一聽,她就像逃犯一樣,只想拼命往前走,她都只想離開這里。
余嘉亦皺著眉,看著前面拉扯的兩人,他握緊手中的礦泉水,快步往她們前進。
不一會,余嘉亦就追上她們了,陸穎暗自感嘆:腿長就是不一樣。
“你們怎么不等等我,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雖說的是你們,但是余嘉亦注視著許安如。
現在是人們中午下班的高峰期,車輛來來往往。
陸穎解釋,“抱歉,我們只是想早點回家!彼喙馄尺^許安如。
許安如緊閉雙唇,一語不發。
余嘉亦凝視許安如,心中所有情緒一飄而過,淡淡地說:“那我帶你回去。”語畢,許安如的手再一次勾住他的手臂。
許安如不情不愿地跟著他,眉毛都擠成“川”字了。
正午的風迎面而來。
這一路上都是陸穎和余嘉亦在對話,而許安如就如圖一個隱形人。
“余先生是本地人嗎?”
“嗯!
“余先生今年多大?”
“27”
“噢!”陸穎給他貼上“少言寡語”的標簽,惜字如金這四個字,她今天也算是體會到了。
不知何時,氣氛跌到零度,陸穎的嘴像是被空氣凝結成冰般,緊緊銜住。
這段路走得好久、好慢。
一路上出奇的安靜,看到家門,陸穎總算可以松一口氣了。
陸穎細聲對許安如說:“我們終于到家啦!”
飯桌上……
許安如的面前有另外裝起的飯菜,她已經能熟練地操作一切,她用指腹感受著每一個碗的溫度。
余嘉亦目光一直追隨許安如,眼眸中含著復雜的神色,無法用言語說清。
只是許安如都看不見,她都不知道。
許安如吃飽后,一句話也沒說,從座位中抽出身子,她先用腳摸索著地板,雙手到處摸尋著,在空中劃動幾下。
她憑借對房子的熟悉,很快就走到了樓梯處,雙手都搭在扶手上,一步接著一步,登上了二樓,慢慢地移動到她自己的房間。
一切看似簡單,卻對于她而言是艱難的,她只能適應這種生活。
余嘉亦從一開始她起身到回到房間,一直盯著她,心緒紛繁,很想上前,帶她上樓梯。
可是腿怎么也跨不出,這不過是為了她那僅有的自尊罷了。
一桌的飯菜幾乎沒動過,桌上的二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瘦長的筷子如定海神針,怎么都拿不起來。
余嘉亦對陸穎說,“許小姐是什么時候失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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