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青蓮圣主
昌岐山。
又是細雨紛飛的一天,名月香已經三天沒有邁出廂房一步,并不是她不想出門,而是門上的一把鎖將她困在這房中。
三天輾轉難以入眠,她想不通也猜不透,為何胡不淵要將她鎖住,索性也就不再想,至于食樓,已托付給了竇掌事,竇掌事的能力她是信任的,自是無須擔心。
雖說是被困,胡不淵沒有虧待她,除卻沒有見她之外每日三餐按時送到,飯后月星洲偶爾也會來找她閑聊,勤時修煉,閑時喝茶,日子還算愜意。
外面天色已暗,此時的名月香剛從睡夢中醒來,懶懶地坐在妝臺前梳著長發,玉制的梳齒劃過如墨的發絲,腦海中忽然浮現臨海越的身影,三年過去,那個被困在崖上的玉瞳男子可是還在等著自己?
“咯噔”一聲輕響,房門打開。
名月香連忙扯來面紗將臉蒙上,轉過頭去,是一名身形嬌小的侍女。
侍女著一身青衣,頭上梳著兩個小髻,幽光從臉上狐貍半面的眼孔中透出,她輕輕欠了欠身子說道:“名姑娘好,胡王命奴婢來請您去一趟。”
名月香聞言點了點頭,問道:“不淵也隨我一同去么?”
侍女又欠了欠身,答道:“少主今日不在府中,若姑娘需要,奴婢可替姑娘梳妝。”
又是請人又是梳妝,想來胡王已是有了決斷,名月香站起身來隨著侍女走出房門,兩人一前一后走在府廊中。
今日與剛來那日不同,府廊梁上每五步懸一盞琉璃燈籠,每處拐角都有一位戴著半面的持從手持琉璃燈而立,一連十六個轉角過后,侍女將她帶至一處山洞前停下。
侍女轉過來向她欠身道:“還請名姑娘稍等片刻。”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洞中傳來一聲清脆的鈴聲,侍女從袖中取出火折子輕輕吹燃,雙手將火折子舉過頭頂側身到一旁,微微鞠躬:“名姑娘請。”
名月香在袖中悄悄捏了手訣,在指尖凝出一粒小小的螢火蟲向外飛去,她抬眼就著火折子昏暗的光亮向山洞中望去,只見洞里有兩個小小的碧綠兩點,眼見綠點閃爍,她轉頭看向侍女,心中這才有了答案。
接過火折子往里走下石階,來到一處石臺上,臺前是一道暗河,半面持從站在一條僅供兩人的小船上朝她拱手道:“名姑娘請。”
走上小船,兩人順著水流而下,來到另一處石臺前,侍從拿起長桿將船身定住:“名姑娘請。”
名月香走上石臺,不經意地回了一下頭,那侍從已松開長桿向下游飄去。
見這情形,一層細密的汗珠蒙上她的額角。那日月星洲偶然間提起破劫之法,若一方有情一方無情,舍去感情便算是破了劫數,實際上這同樣暗示了另一種解法,還未定情時,其中一方逝去,情自然消散,劫也迎刃而解。
情劫,情劫,世人遇情有幾人能過,若是輕易能渡了去,這世間又怎會有愛而不得、遇人不淑、三人乃至數人心事,人尚且如此何況是地仙。
地仙長壽情薄也深,活得久自知世上大把希冀與情愛無關,也知有請飲水不能飽,這樣的修行者若是當真托付于一人,那便是已己之力平對方所不能平,所以才道是情關難渡。
老胡王為保獨子做出怎樣的抉擇,她都不覺奇怪,只是站在個人的角度上,她并不愿意放棄自己性命。
思緒間,她沿著石階來到一處燈火通明的石室,將火折子滅去。石室兩旁整齊擺放著數十座穿人衣的狐貍雕像,有的坐著撫琴,有的斜在山石上吹笛,有的手持利劍
名月香繼續向前走去,終于在石室盡頭見到胡王,只見他背手站在石臺上,面對著石壁上的三幅畫像,有青煙燃起,似是點了香火,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木香。
胡王緩緩轉身,面對名月香走下臺階:“名姑娘,我兒向來狂妄,與他相處,想必沒少怠慢吧。”
名月香垂下眼簾,行了一禮:“胡王過謙,若非令郎相救,此時小女已在不得世間。”
提起胡不淵,胡王摸著胡須,眼神中盡是慈愛:“我兒幼時失了娘親,我又常日忙于政務,疏于管教,致使其時常流連于人世繁華,修行近百余年才得人身。而我兒尚在腹中,便與涂山氏嫡女有緣,二人早已指腹為婚,他二人若成連理,于他于昌岐皆是幸事啊。”
聽到這處,胡王的立場已不言而喻,而名月香在入洞之時便已捏出螢火向月寧舟與月星洲傳信,若無差錯,算上渡船、行路的時辰,他們二人應該已在趕來的路上,自己只需再拖延一會,定能無虞。
她柔聲說道:“小女乃一介人修,自是明了個中風險,人修與地修功力雖大抵相同,但實是差別甚大,世上人修年過五百者皆是大能,其中多數已是滿頭鶴發、垂垂老矣,而地修壽長,年歲成千上萬還保有容貌者大有人在,此間絕非人力能及然,小女修行尚淺,于求道之路上能行多遠還是未知,便是胡王不說,小女心中對此事亦是茫茫。”
胡王點了點頭,將手收回后背,緩步向她走了幾步,停在她面前:“既然姑娘心中有數,老朽亦無須多言,還望姑娘能時刻銘記己心,切莫為皮肉所惑。”
名月香在面紗下暗暗撇嘴,眉眼間卻是淡淡笑意:“胡王所言即是,人修之路道阻且長,紅塵煉心已是不易,若是能得胡王相助,想必小女修行可順暢些許。”
如此是說,便是初成共識,胡王也不再藏掖,臉上帶笑,徑直問道:“姑娘須得如何相助?”
名月香低頭盤算了一下,若是僅要些丹藥,以昌岐山的財力定是不難辦到,要論拖延那自然還得尋個對方肉痛的價碼,雙方你一言我一語,才能保命。她余光亂瞟,忽而間瞄到胡王身后的三幅掛畫,其一是青山勁松一男一女二人對弈,其二是高山碧波間一人泛舟而行,正中的則是紅云翻涌天雷滾滾,一九尾紅狐戲在云中。
這幅九尾戲云,瞇眼看去,與她在河邊初見面紗女時眼前一閃而過的異物云間舞蹈極為相似。名月香一時呆住,鬼使神差般說道:“這畫,我好似在哪見過。”
胡王聞言,霎時瞇起眼睛,胡須輕顫:“哪一幅?”
“正中,正中這幅,”名月香盯著那幅畫,眼中滿是不可置信:“我曾見過漫天盡是紅云天雷,一異物自山上飛升,踏云而動,如今再看竟是九尾大妖,難怪有此神威!”
“姑娘想要這畫?”胡王瞇著眼,一手輕撫胡須,一股熟悉的威壓緩緩散開。
她打了個寒顫,回過神看著眼前發怒的胡王,不禁汗濕了衣衫,小心地回答:“并非如此,小女有一事不明,還請胡王指點。”
“姑娘且說,老朽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聽她不要,胡王收了威壓,半睜著眼好似有些困倦。
名月香恭恭敬敬地行禮,滿口盡是胡謅,道:“此前我在內景中見到此景而非此畫,傳說內景所見皆是人心所化,小女道行淺,分不得傳說真假,胡王修行多年自是見多識廣,小女想知曉關于此畫之事,許會對破解內景幻境有所裨益。”
胡王沉吟片刻,捏著胡須問道:“姑娘只見此景,可有聞其聲響?”
聲響?初見此景之時,腦中盡是面紗女那句“神馭氣,氣留形,無須雜術自長生”,胡王所問,此話定不是那一幕原聲,九尾戲云能有何聲響?風聲、雷聲還是狐鳴?很顯然,這些都不是。
名月香是打破腦袋也想不出九尾戲云還能有何聲響,隨口編道:“好似是‘老鄉老鄉,你看我像人嗎?’”
話音未落,胡王眼中炸起幽光,威壓逼人,抬手一掌向她襲來,口中喊道:“你到底是何人!”
這一掌又快又狠,掌未出盡,掌風先至!
名月香下意識往旁邊躲閃,卻還是慢了一步,被胡王一掌掀飛,重重地裝到右側的石像上,發髻散開,面紗跌落在地,而她大口嘔血。
行至此間,胡王功力匪淺,她自知避無可避,只能拼死一搏,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她抹了一把嘴角的殘血,當下運起長生九傳,周身爆發光華,那光華由金入青再轉白,層層分明。左手捏訣右手以靈力凝劍,手腕翻轉,劍花紛飛,斬斷附在自己周身的威壓,足下用力一踏,舉劍向胡王刺去。
胡王閉著眼,捏著胡須,嘴角凈是嘲弄:“區區鑄丹,豈敢拔劍!”
說罷凌空伸手一指,一堵無形的熱氣匯聚成墻擋在身前,將名月香穩穩定在半空。
無形熱氣化成一把把氣刃,觸之即燃,名月香正面對上氣刃,發絲飛舞,臉上身上劃開數道,血流如注,紅焰烈烈。
胡王半睜著眼剜了她一眼,即刻間呆立當場!
揮袖間氣刃、紅焰盡數散去,名月香失了支撐,重重砸在石面上,她強撐起上半身,眼中盡是恨意,狠狠盯著胡王,冷聲說道:“胡不淵救我一命,今日便是還了他去,從此兩不相欠!”說罷,舉劍橫在脖上就要割下。
剎那間一道氣刃劈來,直擊在劍上,瞬間將靈氣劍打散。
失了劍,名月香頹坐在地,狠盯著胡王,右手握緊拳頭砸在石面,頓時鮮血直流。
胡王臉上神情復雜,似是經歷著什么苦楚。
四目相對。
須臾間胡王跪倒在地,朝名月香深深一拜,口中高呼:“恭迎青蓮圣主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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