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的好時節，京城李府小院仆人端著水進進出出。只聽一聲嬰兒啼哭，穩婆出來報喜：“恭喜老夫人，是男孩！”

        老夫人緊說：“快把孩子包好，抱出來看看！”

        李遠滿臉喜悅的說：“娘，我回來前爹就知道是男孩，給取名李勇，猜的還真準！”

        老夫人有些不滿白了一眼，卻依然高興的說：“他也就給男孩取個名，女孩他也懶得起！”

        李遠高興的往里張望著：“怎么會，阿爹對姊妹也喜歡的很！”

        老夫人笑著一撇嘴，自己夫君對兒子的疼愛可遠超過女兒。

        五六個女仆隨著廖氏，年齡稍長的吳嬸說：“夫人，您這身子看著沉，府里仆人傳是女孩！”

        廖氏倒不這么覺得，反駁說：“要是做姑娘時就文靜，這有了身孕更懶得動，很正常啊！”

        吳嬸知道她想夸自己，還是提醒道：“這田府兩代單傳，而且大家主身子不太好，怕是盼男孩了！”

        廖氏有些擔憂的摸摸肚子，自己的孩子還沒有出生，田府就納妾的話，對自己是極大的羞辱，以后妾室也會不尊敬自己。廖氏想到這，緊張抓起吳嬸的手說：“我就是懶了些，我該做的也沒有落下啊！這還來拜神許愿，那些不開眼的仆人說兩句，田郎不會就納妾吧！”

        吳嬸忙撫摸著廖氏的手，安撫道：“夫人切莫擔心啊，他田府要是敢對不起夫人，咱廖家絕不會放過他的。”

        廖氏稍微平靜一些，說：“要不是我爹看田郎有些才華，覺得他早晚能進京為官，我才看不上他呢！”

        吳嬸應和道：“是是是，這啊都是緣分！少家主做事跟名字一樣嚴謹，不會讓夫人生氣的！”

        廖氏自信了許多，摸著肚子說：“就算是女孩又怎么樣，哪個府上不是男孩女孩的好幾個！”

        “就是就是！”仆人應和著扶著廖氏又走了起來！

        沒走幾步看見遠遠的臺階邊有個大籃筐，吳嬸感嘆：“夫人已經夠早的了，竟然有人更早！”

        廖氏是下了很大決心才來拜神的，說實話真的懶得動。想自己是來求男孩的，前面的人興許還沒懷上，謙和的說：“讓他們先走吧，或許比我著急！”

        吳嬸知道她就是懶得走了，趕緊張羅仆人收拾地方休息。

        廖氏坐了一會兒，也不見有人提籃子，不能總耽誤時間，吳嬸便去查看。

        那籃子里竟然是個孩子。大概兩歲的模樣，側躺蜷縮著身體，蓋著很破舊的薄被，肩處露著嶄新的外衣。

        吳嬸驚訝過后，四處張望著問：“這是誰家的孩子啊？”也不等人回應，彎腰給孩子蓋好被子，順手摸摸額頭，說了句“好燙”。隨后把孩子放平，慌忙的站起來，招股這其他仆人說：“快扶夫人離開吧，這孩子怕是不行了！”

        廖氏聽聞是個孩子，便上了近前，張望著問：“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不行了？”

        吳嬸擋住廖氏的視線回：“已經緊了牙關了！家里不富裕還給穿了新衣，怕是知道救治不了，才遺棄在這山路上！真是晦氣！”

        有仆人馬上應和著嫌棄的說晦氣。

        廖氏又讓吳嬸讓開了些，看看孩子，問：“男孩？”

        吳嬸遺憾的點點頭回句“是”。

        廖氏一下樂了，說：“他家怕是沒錢治，田府有啊！老天爺賜給我兒子一個伴讀，哪有不破費些錢財表示感激的道理！”

        吳嬸一愣的功夫想明白了廖氏的話，馬上張羅人把孩子帶回去請醫工救治。

        數日后，李遠回到邊城軍營，有人喊他：“李軍候生兒子回來啦？”隨后眾人大笑起來！

        李遠嬉笑逗幾句，對幫忙接行禮的人說：“周兄，咱那娃娃親是不行了！得生下一個再說嘍！”

        周傲笑著警惕著回：“這玩笑可開不得！讓李大人知道我等著你家生姑娘，非得親自打我幾軍棍！再說，我這商賈出身，高攀李府的姑娘，實在心虛啊！”

        “看你說的，你家駿兒我一看就是喜歡。你要是覺得高攀了，我不介意入贅！”李遠說完哈哈哈大笑起來！

        周傲拍了他一下說：“想得美！趕緊去給李大人報喜吧！”

        轉眼到了年底，田府的少家主田謹一進家就奔著廖氏的屋子去了。逗逗快四個月大還沒定下來名字的兒子，接著自夸一番“田恒”這個名字不錯。

        廖氏坐在一旁翻著書說：“我得選兩個名字，我兒子的一定要詩情畫意有內涵！這伴讀也不能太差了！”

        田謹嫌棄的看看邊上兩歲多大的男孩，說：“撿來的孩子你還給安排個奶娘！”

        廖氏立馬嚴肅起來說：“這是老天爺送來的，也不能虧待了啊！”

        田謹到廖氏邊上彎著腰，偷瞄著廖氏說：“那老天爺要是再送一個，你還要不要？”

        廖氏一斜眼說：“哪那么多被遺棄的孩子啊！這一個能好好陪兒子就不錯了！”

        田謹站直了說：“那是那是！”轉而有些膽怯的問：“夫人，你說這府上要是多個孩子給我這大兒子做伴，也沒壞處吧？”

        廖氏用書打了一下田謹說：“那肯定的！”然后放下書，有些嬌羞的說：“再生一個也得差兩歲吧！”

        田謹微愣，緊著笑嘻嘻的說：“是是，我先去父親那看看，稍后再來看夫人！”

        田謹走后，吳嬸搭話道：“夫人，自從您生了兒子，這少家主更體貼了，連月子都不避諱血腥，每天來看您！”

        廖氏一笑，心里特別甜蜜！

        吳嬸又問道：“前幾天您說少家主拿了些錢，怎么還沒聽說做什么用了？”

        “出去辦事，花些錢也是正常的！”

        吳嬸又說：“咱們府上有個姓柳婢女，您快生的時候被人贖走了。前幾天有人在附近見她，說是挺個大肚子，怕是出了正月就該生了！”

        廖氏聽完想了想說：“這么說贖走的時候是有了身孕的！？”

        “應該是！”

        又是一個初春的早上，有人報廖氏：之前府上出去的柳氏來府里，想給大公子做乳母。說是贖她的人家嫌棄生了個女兒，不要他們母女了。府里給口飯吃就行！

        廖氏本也打算再找一個呢，便收下了。

        這日，柳氏剛奶完大公子，低頭走在長廊上。抬頭看路時瞥見田謹，來不及仔細看，馬上壓低頭四處張望，打算躲避，奈何長廊無其他的路，又不敢退回廖氏的住處。

        田謹已經看見她，激動的大喊：“你你你，怎么敢來府里！不是給了錢，讓你好生躲著！”

        “躲著誰？”廖氏在不遠處不解的問。

        田謹很是心虛的說：“夫人，府里人說你懷的是姑娘，我就……”

        柳氏已經跪下，打斷田謹的話說：“家主，我是來給公子做乳母的！”說完就哭了起來！

        廖氏原本沒有懷疑過田謹，現在聽來田謹和柳氏有關系，有些惱怒的問：“她的孩子是誰的？”

        田謹意識到說漏了嘴，很是自責的解釋：“夫人，我錯了，那會府上好多人說你懷的是姑娘，父親又著急，我就打算你生了之后收她做個妾氏！哪知道她懷的快，你還沒生她就有了！”

        廖氏一下就動了肝火，指著田謹大哭著說：“我還沒有生你就惦著納妾！？”

        吳嬸緊忙扶住廖氏寬慰：“夫人，別生氣，柳氏生了個女兒，不打緊的！”

        廖氏扭頭質問吳嬸：“你們早就知道了，你們都瞞著我！”

        田謹自知理虧，欲上前安慰，卻見小男孩跑過來奶聲奶氣的喊：“夫人，大公子吐奶了，吐了好多！”

        廖氏也不顧得委屈了，緊跑。

        廖氏抱著熟睡的孩子坐在床上不停的抽泣。

        田謹坐在一邊特別無奈的解釋：“我也沒去幾次，不成想她就有了。”

        廖氏生氣的說：“是，我沒她有本事，我進門幾個月才懷上！”

        田謹皺著眉頭說：“不是這個意思，我這不是沒跟你提過納妾的事啊！”

        “是沒提，直接帶著孩子進院了！”

        田謹激動的站起來，又坐下說：“不是，我已經把她打發走了，是她會自己來的府上！”

        “是，錢丟了，沒飯吃，直接來找我了！”

        田謹很久沒有去過柳氏那了，也只給租了個房子顧了一個下人，沒想下人偷錢跑了。柳氏不敢找他，又不能和孩子餓死，只好來府上做工。

        田謹語塞，伸著胳膊說：“把孩子放下吧，總抱著累！”

        廖氏側身挪開說：“我不，沒有這孩子，怕是你田府的妾室都住滿院子了！”說完就哭起來。

        吳嬸馬上過去安慰。

        田謹無奈的站起來，又坐下說：“夫人，你別這樣，你看我什么都由著你，孩子六個月了，也定不下來名字，我什么時候說過你一句？我這就找人把柳氏打發了，還不行嗎？”

        廖氏靠在吳嬸身上收了眼淚，抽泣起來。

        有婢女來報，廖府來人了。田謹嘆了口氣，便出去招待！

        一大早來了登記家譜的長輩，看著田謹問：“真取這個名字了？不再考慮考慮！”

        田謹看看廖氏，跟長輩說：“叔祖父，是有點不合適。家父病重，我這心也亂，暫時也沒想到合適的，過幾天也行！”

        廖氏坐在下坐，生著氣的說：“不行，就這個名字，我就讓田家的人永遠記得這事！”

        “行行行，就這么寫吧！”田謹一副懶得管的樣子，也不想說了，好不容易得到岳父岳母原諒，現在是廖氏說啥是啥！

        長輩放下筆說：“田心，寫好了！”

        廖氏起身生氣的出去，走到兩歲多的孩子邊上說：“從今以后你就叫田恒。”

        田謹滿面愁容的看著廖氏毫不猶豫的離去，有些尷尬的看看長輩。

        柳氏孩子小，田謹也不忍心發賣了，安置在府中偏僻的角落。柳氏會趁廖氏不在，喂養大公子，也是為了討好廖氏，希望廖氏心生憐憫，留下他們母女。

        廖氏雖心有不滿，也只是賭氣不與田謹說話，從未催促過發賣了柳氏母女。

        就這樣過了兩個多月，田謹總是睡在書房，生了怒意，決意納柳氏為妾。

        雖說是商議，廖氏也明白，哪個府上都有妾室，阻攔不住，可田謹實在是著急了些。其他府上的夫人若知道兩個孩子差的月份，定會笑話自己得不到夫君的疼愛。廖氏想到這，又撒起潑來，話上沒有同意。

        田謹怎么說也是虧欠了廖氏在先，又放棄了。

        第二日一早，柳氏便端著一碗濃濃的藥汁，跪在廖氏門前。這些日子，田謹未曾去過她的住處，自己沒有名分，孩子長大了怕是連仆人都不如。

        廖氏出來質問：“怎么，家主讓你喝了這碗不能生養的湯水就可以進門了啊？”

        柳氏低著頭回：“夫人不是的，少家主沒有去過奴婢那。奴婢只是想伺候夫人，讓夫人安心！”

        廖氏一笑說：“我很安心，你再生七個八個孩子也要叫我母親，我兒子也是長子！”

        柳氏哭著說：“夫人，奴婢離開田府無處可去，您就發慈悲，可憐可憐我吧！”擦了一把眼淚接著說：“夫人，奴婢此生就這一個女孩，今后絕對一心一意的伺候您！”

        柳氏說完便端碗喝藥。

        廖氏一把奪過藥碗，很是諷刺的說：“想進大府做妾的把戲我聽過，你少在這裝可憐！”看著癱坐地上哭哭啼啼，一副嬌容的柳氏，廖氏突然激動起來，說：“田府想納妾室還用跟我說？直接生孩子不就行了？”再看手里的藥，更生氣了，也哭泣起來，委屈的說：“我懷著孩子就私納妾氏，現在還合起伙拿碗湯水糊弄我！我喝了算了！”

        吳嬸瘋狂的把碗打掉，也沒攔住廖氏喝下兩口。柳氏抱著廖氏的大腿，大喊：“那藥是真的啊！”

        原本靠在吳嬸肩上大哭的廖氏一驚，田府上下瞬間混亂起來。

        公元101年，部族不斷擾邊，邊城戰事吃緊。李府填一女，李遠卻不能回京探望。

        林氏寫信詢問孩子名字，李遠父親無暇顧及，李遠也無心考慮，草率回復單名一，以后無論男女，順次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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