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與歷史共振003
看著畫作的落款, 洪安呆愣在了原地。
唐邯青猜得這么仔細、這么具體,連畫作的名字和畫家都報出來了。這種情況下,只要錯一點, 那會產生差之毫厘謬以千里的情況。
洪安原本得意洋洋地等唐邯青翻車。
至少在畫作后半段展開前他都在等待翻車場面。
他怎么也沒有想到……
居然真的是《鳳琉燈火圖》!
《鳳琉燈火圖》這個名字曾出現在好幾本古籍中, 在古代水墨畫中享有很高的地位,被古人評為十大名畫之一。
只可惜,現代人只聞其名, 未見其畫。
畫家袁景所生活的北沽朝距今已經有1300多年, 這中間經歷了幾次朝代更替和動亂戰(zhàn)火,大家猜測這幅畫很有可能是在某次戰(zhàn)亂中遺失了。
隨著后半部分畫作的徐徐展開, 洪安和路峰都瞪大了眼。他們簡直無法相信,自己居然真的能見到這幅古代名畫。
短暫的震驚之后, 洪安的眼神立馬就被怒火染紅了。
這可是《鳳琉燈火圖》啊!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古代名畫。更不用說他一個學考古的, 如果能參與到這樣一幅名畫的修復中去, 絕對會成為一段到哪里都可以炫耀的經歷。
他看了看唐邯青,這家伙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運, 居然全都蒙對了。
他又看了看師父,師父白齊棟臉上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他的一顆心立馬懸了起來,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 絕對不能讓別人搶去了。
他眼珠子一轉, 擠上前來。
“師父, 每次您的問題都能引起我的深刻思考、督促我進步……”洪安拍了一通馬屁, 然后才說, “要不您再問個問題。”
這么難得的機會, 一題定生死, 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服氣的。
他不滿地瞥了一眼唐邯青。他就不相信, 再來一題這小子還能有這么好的運氣。
“好、好。看看你們師兄, 主動要求進步,你們也要多學學。”白齊棟笑呵呵地表揚了一番。
路峰識趣地又往后退了一步,徹底成了一個看戲的人。大師兄這是跟小師弟杠上了,他可不想蹚這趟渾水。
白齊棟說:“我這里早就準備了第二個問題。來,你們看看這兩幅畫,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
話音還沒落,洪安就擠到了前面,急不可耐地說:“這一題我先來。”
他先用挑釁地眼神掃向唐邯青,然后才低頭看向師父白齊棟。
白齊棟將鋪在桌上的畫作卷起一半,空出一半桌面,展開了放在桌邊的另一幅卷軸。
另一幅畫作上同樣畫著繁華的街道和喧鬧的人群,與前一幅畫的景致一模一樣。
兩幅《鳳琉燈火圖》!
看到兩幅相同的畫,洪安并沒有太驚訝。
像這種能鎮(zhèn)館的名畫,博物館會主動出仿件。畢竟像這種珍貴的畫作不可能每次都展出真跡,遇到一些小型展覽或者距離太遠的展,為了安全起見,會在一開始的宣傳中就主動說明只展出仿件。
他們這種博物館做的仿件與造假不同,會刻意留下一些細微的痕跡,就是為了讓大家明白這是仿件。
洪安想,或許這其中一幅就是師父做的仿件。師父的技法和習慣他最熟悉不過了,從中找出師父的仿件對他來說易如反掌。
他自信地走上前,貼著桌子,緊盯著這兩幅畫作,眼神快速地左右掃過,試圖在兩幅畫中看出不同。
但一遍下來,所有細微的地方他都注意到了,卻并沒有在兩幅畫中發(fā)現任何的不同。
他一下子緊張了起來,連心跳都加快了。
不對,這不是仿件,至少肯定不是師父的仿件,他沒有看到任何熟悉的痕跡。
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很快又想到,像這種名畫,古代也會出仿跡。古代的仿跡就沒有這么多規(guī)矩了,怎么像怎么來。
對,這兩幅中一定有一幅是古代的仿跡。
他快速開始了第二輪的查看。
這次他沒有看畫的內容,而是看紙張、看顏料、看墨跡、看印章……
突然,他的眼睛亮了起來。
終于,
終于被他看出了問題。
他指著左邊這幅,高聲說道:“這幅墨跡要深一點,年代更近,顯然是后人的仿跡。”
說完,他倨傲的眼神掃過唐邯青。他這個大師兄不是白當的,想要從他手上搶活兒,唐邯青還嫩了點。
接著,他看向師父白齊棟。
意外的,白齊棟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臉上的表情諱莫如深,甚至帶著點……不滿意?
洪安得意的心思還沒完全飄起來就懸在了半空。
不可能啊。
如果這兩幅畫中有一幅是假的,只可能是左邊這幅。他不可能判斷錯。
他正疑惑間,就看見白齊棟將頭轉向唐邯青,說:“你的看法呢?”
唐邯青眼皮微微垂下,掃過兩幅畫,用平靜卻肯定的聲音說道:“這兩幅畫都是真跡。”
原本心中忐忑的洪安一下子就放心下來了。
唐邯青果然是個不學無術的,師父都清清楚楚地問了這兩幅畫哪幅是假的,他還在這回兩幅都是真跡。
兩幅真跡,怎么可能?就是袁景在世,畫同一個主題也未必能畫出兩幅一模一樣的畫來。這兩幅中必然有一幅是假的。
洪安不屑地勾起嘴角。你就扯吧。
唐邯青繼續(xù)說道:
“畫能作假但紙作不了假。北沽朝的紙張與現在紙張不同,加入了絲帛,由于環(huán)境氧化和酸堿度的變化,絲帛含量不同的紙會產生不同的顏色和韌度變化。我國的造紙工藝一直在進步,不同年份生產的紙張都不同,有時甚至同一年份不同地方生產的紙張都不同。”
“而這兩幅畫的紙,完全相同。”
洪安嘲諷道:“要是按照你說的,袁景是在一張紙上畫了兩遍《鳳琉燈火圖》?怎么著,他老人家閑著無聊呢?”
唐邯青沒有看他,眼神仍舊落在紙上。
“是同一張紙,但只畫了一遍。古代有一句詞,叫力透紙背。由于毛筆和宣紙的特性,墨很容易染透紙張。這兩張紙都很薄,我猜是后人將這幅畫揭開,分成了兩份。”
這一句話就讓洪安收起了嘲諷的表情,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嚴肅了起來,甚至不由地順著唐邯青的話思考了起來。
唐邯青所說的這種情況他聽說過,分紙技術在古代并不少見,他甚至見過有一幅畫被分成了上中下三層。只要揭畫的師傅技術到位,不僅不會對畫作產生損傷,分出來的三幅畫還都一模一樣,都是真跡。
唐邯青繼續(xù)說:“左邊的墨跡深一點,是上面的那一層;右邊的墨跡淺一點,是
洪安心里直打鼓,他不愿意相信唐邯青說的話,但又找不出任何毛病,甚至越看這兩幅畫越像是唐邯青說的那樣。
他偏頭,小心翼翼地看向白齊棟,希望能從師父的臉上看出答案。
白齊棟頻頻點頭,臉上掛著笑容,眼角都擠出了一堆褶子。
洪安的心徹底涼了下來。
白齊棟笑呵呵地開口:“不錯,不錯,其他人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光是憑師父的表情和語氣,洪安就知道了對錯。
他剛說了一個錯誤答案,現在哪還敢再開口。
路峰就更敢不敢開口了。
他看了看怒氣沖沖的洪安,又看了看唐邯青。
人不可貌相啊。這位小師弟沒來上幾天班,學術水平居然這么牛,至少比他這個總是被師父罵的人要好。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嘆了口氣,這可能就就是學霸跟學渣之間的區(qū)別吧。
白齊棟上下打量了一眼唐邯青,臉上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他原本都打算放棄這位徒弟了,可沒想到這個小徒弟雖然工作態(tài)度不積極,專業(yè)水平倒是很可以。
這個小徒弟如果能在他手上好好打磨打磨,未必不能成材。
他將桌上的兩幅畫重新卷起來,說:“你們先去忙手頭上的事吧。小唐,你跟我來。”
這意思很明顯了,跟師父一起修復這幅畫的人定了。
是唐邯青。
白齊棟帶著人往辦公室外走去。
路峰伸長了脖子看向白齊棟手中的那兩幅畫。
他想著,過過眼癮就行了。一來怕師門戰(zhàn)火波及到他;二來如果跟師父一起修復這幅畫,少不得挨罵、考試。
哎,還是算了。
洪安一直死死盯著唐邯青的背影,眼神中憤怒的火焰噴薄欲出。
一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人,一個靠著臉蛋傍大款的人,居然搶走了他的工作!
他氣到想打人。
但剛動了點力氣,就吃痛地“嘶”了一聲,是手腕傳來的痛。
他抬起手一看,即使貼著膏藥都能看出來,手腕已經腫得老高。
————
走廊里白齊棟抱著畫卷走在前面,唐邯青安靜地跟在身后。
白齊棟說:“新館長今天上任,我?guī)闳ヒ娨幌隆!?
原本,白齊棟是打算帶唐邯青去新館長那辦離職的。這會兒,他卻準備帶人去新館長那說手中這幅《鳳琉燈火圖》修復的事。
前后不到半小時,同樣是帶人去找新館長,目的卻千差萬別。
白齊棟帶著人來到走廊盡頭的館長室,敲門走了進去。
一進去,唐邯青那張一直平靜無波的臉上瞬間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他看到了一張無比熟悉的臉。
那人站在落地窗邊,陽光落在他的臉上,溫暖的場景卻改變不了他身上冰冷的氣質,就如同喜馬拉雅山頂永不融化的雪。
白齊棟笑呵呵地介紹道:“這是新來的沈館長。”
辦公桌前立著一張三角名牌,上面寫著——
沈儋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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