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村那邊,  唐祥生看著唐大偉剛剛發過來的電話號碼，微微發愣。

        以往只要他說兩句好話，唐大偉一準就抹不開面子,  那錢給他了,  這會兒怎么還需要他打電話給唐邯青？

        他兒子唐林林湊過來，著急地問：“他們家不會不借給我們吧？”

        他等著拿這錢去城里打麻將呢。那什么種獼猴桃的理由是他隨便瞎扯的。

        “他敢！”唐祥生立馬說,  “唐邯青那小子我還不知道,  從小就是個軟骨隆冬的主。我開口找他借是給他面子，他還敢不借？！”

        “你放心，你想創業是好事，爹肯定得想辦法支持你。”唐祥生說著撥通了手中的電話號碼。

        唐林林一邊期待地看著他爹，一邊撮著手。好幾天不搓麻將,  他手都癢了。

        電話接通，唐祥生立馬熱情地喊道：“邯青大侄子啊,  我是你祥生叔啊。”

        電話那頭“嗯”了一聲。只有一個字，但卻很冷。

        “是這樣的,  村里有塊空地,  叔想承包下來種獼猴桃,  就是吧，手頭上還差點錢,  你看……？”唐祥生將借錢的事說了一遍，緊接著開始一通道德綁架,  “邯青，你是村里唯一的大學生,  又出了國，有出息。你可能看不上這么個小生意，但這對叔來說,  是個難得的機會，叔不能錯過啊。”

        唐邯青的語氣很冷，但開口卻說：“好事。”

        唐祥生朝自己兒子使了個眼色。我就說吧，唐大偉家那孩子就是個書呆子，好說話得很。

        唐林林笑嘻嘻地看著他爹，仿佛錢已經拿到了手。

        很快，電話那頭又傳來了唐邯青清冷的聲音：“種獼猴桃？得先買種子吧？你準備去哪買，買哪一種？”

        唐祥生看向他兒子。這是兒子的主意，他可不懂。

        唐林林：“……”

        這一連串問題直接把他給問蒙了。這只是他瞎扯的理由，他哪知道要買啥種子？

        唐林林有些心虛，但他爹正看著他呢，沒辦法，他對著話筒硬著頭皮喊道：“就……就城里那家種子公司。”

        電話那頭似乎是輕笑了一聲，然后開口：“不對欸，我剛剛查了一下，獼猴桃是長在樹上的，你得買樹苗。”

        “……”唐林林的嘴還沒來及合上，大大一個“o”字，原地尷尬。

        尼瑪！他只是想騙點打牌錢而已，他連獼猴桃樹長啥樣都沒見過。

        唐祥生很快明白了過來。他好歹也是個莊稼人，種子和樹苗區別他清楚得很，一個埋地里，一結樹上。

        感情他這兒子連獼猴桃是啥都沒弄清楚呢！就這，還喊著要創業、搞承包，這不是拿錢砸水漂嗎？！

        隔著話筒，唐邯青大概是怕這對父子關系還不夠緊張，繼續說：“對了，祥生叔，你之前承包的魚塘和豆腐廠，現在情況怎么樣？”

        這屬于精準扎刀了。

        唐祥生立馬想起了兒子的前兩次創業。對，就是那什么魚塘和豆腐廠。為了兒子，他腆著老臉去村里借了一圈錢。結果呢？

        結果他在牌桌上抓到了自己兒子！

        魚塘和豆腐廠，他連影都沒見到一個，錢全被他這不成器的兒子給賭沒了！

        唐祥生立馬反應過來，這回肯定也一樣！

        唐祥生立馬指著兒子質問道：“你是不是又要拿錢去賭？”

        唐林林：“沒、沒、沒！”

        兩人畢竟是父子倆，唐祥生一看兒子這閃閃躲躲的樣子就知道一定是被他猜中了。

        唐祥生：“你這個龜兒子！我們全家遲早要被你敗光！我還不如現在就把你的腿給打斷！……”

        隔著話筒，唐邯青饒有興趣地聽了一段“父慈子孝”的bgm。

        系統也跟著一邊聽一邊笑。

        他的想法還是太簡單，只想著罵人，這可比罵人爽多了。471號宿主一句臟話沒說，卻三言兩語就把這對父子弄得雞飛狗跳了。

        系統狗腿地夸道：“主人段位真高。”

        唐邯青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等聽得差不多了，他才云淡風輕地開口：“祥生叔，這是國際長途，你要沒什么事，我就掛了。”

        話筒對面，父子倆的爭吵聲立馬停了下來。

        唐祥生：“啥是國際長途？”

        唐林林：“爹，你怎么還沒掛電話啊？聽說國際長途話費老貴了。”

        一聽到“貴”字，唐祥生手一抖，撂了電話。

        至于借錢的事，他早就忘到了天邊。

        m國的閣樓里，唐邯青正在跟原主父親聊信息。

        其實，唐邯青一直在跟原主父親發信息，雙手就沒停下來過。通過原主父親，他早就將唐祥生一家的基本情況了解一遍，在接電話前就猜到了創業是唐林林的主意。

        不過，拒絕借錢只是第一步。他看向面前的紙箱，里面還有這么多欠條呢。

        他還得把這些錢都要回來。

        他人在國外，離的太遠，只能通過信息告訴原主父親該怎么做。

        唐家村那邊，唐祥生也顧不得打兒子了，趕緊去查話費。

        這一查才發現，就這一通電話花去了大幾百的話費。

        他跌坐在藤椅上，捂著胸口，兩根眉毛比他身后的藤椅還要擰巴。

        唐林林原本想跑的，看他爹這樣，也不敢跑了，趕忙問：“爹，你怎么了？”

        唐祥生：“心絞痛。”他活了這么一大把年紀，還沒見過這么高的話費賬單呢。

        唐林林也是一整個心痛。錢沒借到不說，還花掉了大幾百塊錢！這都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這特么是竹籃打水還倒賠了一個竹籃。

        他煩躁地抓著頭發，他的打牌錢啊！牌友們還等著他呢，三缺一啊。

        但很快，唐祥生就顧不上他的心絞痛，唐林林也顧不上他的三缺一了。有人推門進來，他們家來了客人了。

        這幾人是村里的老熟人了，只要有人從村東頭走，準能看見他們揣著手，成排地頓在那里。

        這幾人情況類似，全都是父母早早就沒了的小年輕，農閑的時候整天蹲在村口侃大山，要是喝了點酒還會鬧事，俗稱的地痞流氓。

        這幾人只要湊一起，村里沒人敢惹。

        唐祥生看著幾人，有些發憷，問：“你、你們有什么事嗎？”

        “祥生叔。”其中一個人開口，喊得倒是親熱，就是那樣子吧，痞氣中的痞氣，“我們來要錢的？”

        唐祥生強撐著面子，說：“要什么錢？我又不欠你們錢！我可告訴你們，搶錢是犯法的，可是要進去吃牢飯的。”

        那痞子走上前，將兩張白條子往桌上一拍，說：“我們來討大偉叔的錢，白紙黑字的，你總不能不認吧？！”

        唐祥生低頭一看。

        桌上是兩張欠條，一張說是借錢承包魚塘，一張說要開豆腐廠，上面還按著他的紅手印。

        唐祥生：“這、這是我找唐大偉借的……”

        那痞子將借條一抖，說：“別廢話了，還錢吧。”

        唐祥生還想糊弄：“這事我會跟唐大偉商量的，你們就別摻和了……”

        “嗨，我今天還就摻和了。從今天開始，大偉叔的事就是我的事。”那人說著就端起桌上的茶喝了起來，痞相盡顯。

        其他人倒是不說話，但做事更狠，是帶著被子來的，就地鋪蓋卷一攤，看意思，是要在這打地鋪。

        這還是文明禮貌的，不文明禮貌的已經往屋里鉆，自顧自挑起房間門來了。

        說話那痞子正坐在藤椅上，腿翹得老高，說：“叔，借住兩天哈。您放心，錢一還我們就走。”

        這幾人賴這了。

        唐祥生不停拍著大腿，急得不知道該怎么辦。

        唐林林拉了拉自家老爹，用手指了指鼻子，示意他聞。

        唐祥生一嗅，撲鼻的酒氣。

        這幾人是喝了酒過來的。

        這幾人平時就沒人敢惹，更不用說喝酒之后。

        唐祥生急得“哎喲”直叫，這錢是他腆著老臉借來的，他怎么可能還？！但他看著這些小痞子……他不知道該拿這些小痞子怎么辦。

        他指著面前的手，手指發抖，口中確實不停念道著“唐大偉”的名字。

        “好你個唐大偉！好你個唐大偉！……”

        念著、念著，他突然想到剛剛那通價格高昂的電話。

        或許不是唐大偉，而是他兒子唐邯青出的主意。

        現在再仔細捉摸起來，那通電話就很奇怪。當時一心借錢沒注意，現在回想起來，那書呆子的聲音聽起來跟平時很不一樣。平時他總是一幅唯唯諾諾的樣子，連一句整話都說不出來，但今天……

        他不僅伶牙俐齒，語氣還十分冷。冷得像屋檐下的冰棱子，仿佛掉下來就能將人戳個血骷髏。

        一想到這，唐祥生不由一激靈，心中沒來由地升起一股子害怕。

        ……

        關于這一點，唐祥生倒是沒猜錯。

        唐邯青出的主意，唐大偉辦的事。

        既然唐大偉臉皮薄、性格包子，不好意思去要錢，那就找人去要。唐邯青讓唐大偉帶了幾瓶酒過去，并承諾，只要他們把欠款拿回來，分他們百分之五幸苦費。

        ……

        此時，m國的閣樓里。

        唐邯青已經打開了另一個紙箱子，上面帖著“稿子”。

        他一頁頁掃過，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各種數據和算法，全都是原主演算物理模型的手稿。

        雖然是手稿，但原主寫得非常清晰，看起來很舒服。

        看著、看著，唐邯青突然皺起了眉頭。

        手稿里演算的是一個粒子模型，有關下夸克的動力學研究。

        系統暈暈乎乎地跟著看了半天，終于看懂了一兩分，說：“這個我知道，休伯特教授四年前的一篇論文就是這個主題。”

        唐邯青沒有說話。他也看過這篇論文，下午在實驗室里才看的，所以記得很清楚。一開始，他以為是原主在學習導師的論文，但他越翻越覺得不對勁。

        他凝著眉又往下翻了一頁，表情冰冷。

        這時，系統也發現了問題：“咦？這手稿下面上寫的時間門怎么比休伯特教授論文發表的時間門還早兩個月啊？”手稿的每一頁上方都記錄著時間門。

        唐邯青合起手稿，沉默不語。

        或許……

        原主那個和藹的導師未必真的和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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