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錯了，”宋改卿忍住紛沓而至的情緒，輕哄道，“下次不會了。”

        姜行一愣，緊接著眸中深色更濃，灼灼目光像是要把眼前人融入血肉里。

        他又要吻過去，兜里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節目導演。

        “那個姜老師啊”導演仔細斟酌著言辭，“您麥沒關還有咱的拍攝還得進行。”

        曖昧消散，宋改卿趁機退出他的懷抱，神情頗有些幸災樂禍。

        姜行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底帶著笑，歉意道：“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我這就去。”

        等姜行掛了電話，她說：“你這幾年經營的人設岌岌可危啊。”

        姜行把手機丟進口袋里，從容不迫道：“我聽不懂姐姐在說什么。我是個正常人，想接吻也是作為一個男性的正常欲望。”

        宋改卿眼角微挑：“那你怎么不去找二哈？下蛋也行。”

        姜行頷首低笑：“但我，只對姐姐有這種世俗的沖動。”

        宋改卿：“”一天不騷，能憋死你。

        嘴角卻不自覺地勾起一抹弧度。

        -

        兩人趕到大棚時，梁善他們已經一人拎著一個簍筐在采摘草莓了。

        忙活許久，眾人問村民借來一輛小貨車，梁善開車，駛往集市上掙肉錢，順便吃個早飯，當地正宗的特色美食。

        午飯之后，宋改卿和姜行與其他藝人告別，剩下的人還要再待半天。臨行時，林妝戚把宋改卿叫到一邊，認真道：“別忘了咱倆搓澡的約定。”

        她笑著應聲，說一定記著。

        節目組又派車把他們送到機場。

        “戴好。”臨下車之際，姜行一個黑袋子遞到宋改卿手里。

        她把里面的東西拿了出來，是一頂黑帽子，一個口罩和一副墨鏡。

        宋改卿疑惑地看著他：“你有臨時工作？”杜曉莉發給她的十日行程里，《雞飛狗跳的悠閑生活》是最后一個。

        姜行自己裝扮好后，從她手里拿過口罩，幫她戴上，動作溫柔。

        “沒有，”他注視著露在外面的杏仁眼，慢聲解釋，“我們要去頂層坐直升飛機。”

        話畢，宋改卿表情更加困惑。姜行知道她想問什么，按亮手機屏幕，笑了笑：“還有不到12個小時，剩下的時間，我想單獨和姐姐在一起。”

        我不想讓任何多余的人打擾我們。

        到了頂層，一架銀灰色直升飛機停在上面，陽光下，機身外殼泛著宛如月下水粼。

        杏仁眼彎了彎，宋改卿說：“托你的福，人生第一次坐這東西。”

        姜行看向宋改卿的側臉，未施粉黛，干凈的容顏透著最純粹的清冷，而那雙好看的杏仁眼又飽含溫情。冷暖相對，成了最動人的欲。

        你還有很多第一次是屬于我的。

        他輕笑一聲：“走吧姐姐。”

        宋改卿看向空無一人的駕駛位，緩慢地將視線移到他身上：“你開？”

        “嗯，”姜行說，“放心，證件齊全，手續也齊全。”

        那一瞬，宋改卿眼中快速劃過一種情緒，雖然只是轉眼間，但他還是看清了。

        是崇拜。

        屬于宋改卿的崇拜。

        對他的崇拜。

        無比罕見，且珍貴。

        -

        其實飛行過程中，兩人并未多聊什么。姜行專心駕駛，宋改卿則安靜地坐在他旁邊，享受著潔白綿綿的云海美景。

        以此來拖延時間流逝的蹤跡。

        到海城后，她看了眼時間，還剩6個多小時。

        張瑜早早就開車過來接兩人，姜行要走了車鑰匙，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她沒有多問，坐進去系好安全帶。

        姜行帶她去了一家私人電影院。

        兩個座椅中間的玻璃圓桌上，放著一份爆米花和兩杯可樂。

        “姐姐吃這個嗎？”姜行兩指捏起一個爆米花，遞到她嘴邊。

        平日對這種高糖高熱量東西避之不及的宋改卿點點頭，唇瓣一張一合，那顆金黃色的小東西落入嘴中，甜味從舌尖開始肆漫。

        奶香黃油味，蓬松且清脆。

        姜行深深地看著她，手指并未收回，反而把兩指的指腹輪流覆在她的唇縫間，微微用力地來回摩擦。

        “還有一點碎屑，”他聲音低啞，帶著不加掩飾的情/欲，“姐姐不要浪費。”

        宋改卿舔過嘴唇，輕笑了聲：“還看不看電影了？”

        “看。”

        大屏幕上亮起的時候，宋改卿濃睫微顫。

        是《告白》。

        意料之中。

        說不清心底涌起的情感是什么，唯一能說得清的就是疲倦。

        來源于掙扎太久的無力感。

        畫面一幕幕閃過，再熟悉不過的劇情。以前她還能回憶起拍攝每場戲的花絮，現在，腦海里只能閃過些模糊的片段。

        斷斷續續，朦朦朧朧。

        《告白》是一部青春校園戀愛的片子。女主安平和男主重喻在高中相識相戀，一起為了夢想而努力奮斗，但因高三開學時男主父母離異，他轉了校。后來兩人在大學重新相遇，再續姻緣。

        b站上有個很火的電影評說up主，他在解說《告白》的視頻結尾說：“其實說白了，這就是最普通、最平凡的故事。沒有狗血的三角戀，沒有雜七雜八的誤會，全片的任何一個事件放在現實生活中都不突兀。但也正因如此，才最引人共鳴。安平和重喻之間的感情有著少年人所特有的純粹熱烈，那些細水長流的點點滴滴，將故事中的人帶到了我們身邊。

        他們告訴我們，愛情并不是虛無縹緲的東西。他們告訴我們，真心也可以換真心。

        電影結尾，重喻買了一捧玫瑰送給安平。安平說，‘在我這里，玫瑰不是浪漫，你是。’

        玫瑰代表物質，而‘你’代表精神。

        玫瑰的存在是錦上添花，你的存在是不可或缺。”

        口袋里的手機忽然毫無征兆地震動起來，將宋改卿的意識拉回。

        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來電提示，毫不猶豫地掛斷。

        她轉頭看向姜行，他正專心致志地看著電影，在縷縷光線下，鴉黑長睫在眼底投下一片如扇陰影，看不清神色。

        “我去趟衛生間。”她輕聲道。

        姜行側過臉，表情沒什么異樣：“好。”

        姜行帶她來的時候，這家私人影院掛著歇業的牌子，除了他們，沒有其他客人。

        衛生間里空蕩蕩的，宋改卿進去后將門關上，給徐楠打了回去。

        “怎么了？”

        徐楠愁道：“姐，鐘黎醒了，非鬧著要見你。”

        又是這個名字。

        厭惡和冷漠交織著涌上心頭，她冷聲道：“那就給他打鎮定劑，一針不行打兩針，打到他安靜為止。”

        “我回去之前，只要沒死就別拿他的事煩我。”

        鐘黎被四個護工死死地按在床上，他看到門外徐楠正在打電話，知道另一端一定是宋改卿，瞬間像瘋了一般劇烈掙扎起來，扯著嗓子大聲怒罵：“許為歡，你個瘋女人！臭婊子我操你媽b，我操你奶奶你個婊子！你害死了你奶奶，害死了許箐，你他媽的你就是個煞星！怪不得你會被人拋棄，說不準你親生父母就是被你克死了！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他媽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宋改卿死死地攥著手機，眼神冷如寒冰：“把免提打開，讓他聽。”

        徐楠咬著唇，按照吩咐進了屋。

        那些不堪入耳的辱罵聲更加清晰，宋改卿又讓護工暫時堵住他的嘴，等那邊只傳來“唔唔”的聲音時，她才道：“可惜你死不了，”嗤笑一聲，語氣帶著冰冷的嘲諷，“鐘黎，這輩子你只能不人不鬼的活著。”

        衛生間在走廊盡頭的拐角處，姜行靜靜地站在女廁所門外，最后一句話隱隱約約聽得不真切。

        唯獨“鐘黎”兩個字格外刺耳。

        沒多留，他抬步離開，面無表情。

        走廊燈線昏黃，四周靜靜悄悄的，唯一的動靜就只有他的腳步聲。

        不重不急，漫不經心。

        宋改卿回到座位，剛坐下，姜行忽然開口：“姐姐，剛才是有什么事情嗎？”

        他沒有把頭轉過來，說話的時候仍是看著屏幕。

        她手指微蜷，笑了笑：“沒有事。”

        “是嗎？”姜行偏過頭看她，“可我覺得姐姐好像有事情要忙。”黑沉眸子一半隱于黑暗，一半映著屏幕光亮，像片平靜無波的死海。

        宋改卿以為他是因為自己接電話生了氣，輕哄道：“我已經關機了。”

        “不用了，”姜行站起身，手邊爆米花桶對著他的動作倏地掉落在地，“姐姐要真是有事就去忙吧。”

        她垂眸，看著撒落一地的爆米花，抿了抿唇：“可我想還想看。”

        “但我不想了。”姜行淡淡道。

        “宋導，”他從錢夾里拿出一張卡，俯身放到玻璃桌上，“這是合同約定的一千萬，你的報酬。我們合作愉快。”

        “到底怎么了？”宋改卿忍不住蹙眉，拽住他要收回的胳膊，直直地看著他，“說清楚。”

        姜行沒說話，兩人對視片刻，他斂下眼皮，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宋改卿。”

        心忽地一顫，呼吸不由自主地放緩，窒息感悄然而來。

        她等了一會兒，但始終沒了下文。

        他抽回胳膊，轉身離去。

        電影剛好放到安平和重喻兩人第一次分離。

        安平紅著眼眶，聲音決絕：“你要走就走，我不會留你。但重喻我告訴你，我不會等你。”

        重喻淡笑：“沒關系，我會等你。”

        銀行卡反射著屏光，泛著涼人冷意。

        宋改卿蹲下身，撿起紙桶，將爆米花一個一個拾起放進桶里。

        投在地上的斜影，黑沉沉，宛若一個密不透風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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