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第章明火執仗
最后,四人組每人帶著黑眼圈回去的,回破廟。
還是那間破廟,在南陵城。
破廟對他們而言,就是他們的家,不僅僅因為他們的姐姐寧青衣就死在里面,更重要的是,他們沒錢。
幸好只是初秋季節,還不算冷。
更重要的是,被他們收拾之后,破廟甚至還不那么破。
于是,他們就這么棲息下來。
他們回來的時候,聞停遠還在,顧邕卻已經不見了,應該找個地方養傷去了。
聞停遠從破廟的香案上跳下來,揉了揉眼睛,抓起放在一旁的鐵劍就往外走。
一邊走還一邊不停地抓著頭皮,樣子極其得慵懶。
出門的時候,正好與四人組撞個滿懷。
江豐一臉討好地道:“梅大俠,你醒了,現在去哪兒?”
聞停遠將劍扛在肩上,甚至連眼睛還閉著,也不知道是惺忪未醒,還是不高興,懶洋洋地道:“還能上哪兒,在這破廟里呆著,既沒有錢,又沒有東西吃,沒有酒喝,又沒有人伺候,我只好去投靠溫八了。”
四人組看著他,也不知道他是在說夢話,還是未睡醒。
聞停遠卻仿佛連理都懶得理他們了,扛起劍就向外走,任憑江豐在后面一直“喂喂”叫個不停。
寧守信拉著他,道:“江豐,你干什么鬼哭狼嚎地叫他呀?難道你還閑讓他罵得不夠狼狽的呀。”
明輝使勁挖了挖耳朵,沖著孟浪不停地道:“大個,大個,你打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剛才我好像聽見梅大俠在說他要去找溫八。”
江豐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悲哀地道:“你沒做夢,梅大俠剛才確實說了要去找溫八的,所以,這次不管怎么樣,我們都要想清楚接下來何去何從。”
孟浪本來就是個急性子,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大聲道:“哎呀,江豐,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所有的事都明擺著了,你還想什么呀?”
寧守信道:“我們是得好好想想了。你們不覺得嗎,自從這位神神叨叨的梅大俠出現之后,我們有哪件事做得對的。”
明輝咧著嘴道:“照我看呀,他根本就是個掃把星,他這個人呀,整天故做神秘把我們四個耍得團團轉。”
孟浪道:“沒錯,我早就受不了呀,你們仔細想想呀,以我們這么好的資質,為什么要讓他耍著玩呢?既然他已經下定主意要投靠溫八做他的走狗了,正所謂敵人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敵人,我們不能再對他一味寬容了。”
江豐卻道:“話雖然如此,可是,我總覺得吧,這整件事好像并不是你們想象中的那么簡單的。”
明輝道:“我同意大個的說法,江豐你看看你……在那個什么梅大俠沒有出現之前,你江豐是我們四個人中間最聰明的人,我們一致認為你就是未來的劍三十,可是他一出現之后你再看看你,變得又蠢又笨有沒有自己的主張,滿身的本事毫無用武之地,照這樣下去,你很快就要失去自我了。”
江豐轉過身來,看著他,摸著自己的腦袋一臉迷茫地道:“有嗎?我有你們說的這么不堪嗎。”
三人齊聲道:“有。”
江豐辯解道:“我說你們別這么武斷行不行?你們想想呀,如果梅大俠真的想出賣我們的話,他剛才根本不用跟我們說直接就去投靠溫八了,正好可以將我們四個作為投名狀覲見禮呀,可是他們沒這么做。而且,他明明是和馬面馬大俠一起回來的,可是現在為什么就剩他一個人了,為什么?你們為什么不想想這是為什么呢?照我看呀,他們肯定是已經想出了對付溫八的好主意不想讓我們跟著以免破壞了他的計劃。”
寧守信很無奈地搓了搓手,道:“他早就知道你會這么想了,江豐。”
江豐聳了聳肩膀,道:“其實我這么想,很對的。”
寧守信好久都沒有答話了。
他覺得他們再這么爭論下去的話,說不定在樹林里互毆的情形又要重現了,便趕緊跑過去打圓場,道:“好啦好啦,別吵啦,你們再這么吵下去也不是辦法呀,不過呢,為了小心起見,我覺得我們還是緊緊跟著他,伺機而動吧。”
明輝和孟浪很同意他的見解,齊聲道:“有道理。”
江豐卻攔住了他們,道:“等一等。”
寧守信道:“江豐,你又要干什么呀?”
江豐道:“我突然有個想法?”
寧守信道:“什么想法?”
江豐道:“現在,我們在有關梅大俠的看法上分為兩派,你們三個不相信他,而我相信他,既然這樣,不如這樣好了,我們每邊派出一個人,跟著他,看最后究竟誰才是正確的,這樣公平吧。”
三人齊聲道:“好。”
江豐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跟上去吧,晚上在這里碰頭。”
于是,四人組分成了兩撥。
江豐獨自一撥,在街上有一搭沒一搭地亂轉。
不知道怎么著,就轉到了城外。
南陵城外有山有水。山為韶沖山,水為南水。
韶沖山早已被辟為皇家秋狩獵場,普通百姓是不允許進入的,所以,山下的南水河畔就成為富家翁沾染皇家貴氣的最佳場所,紛紛在這里建立莊園別墅,從南城外一直建到了北城外,鱗次櫛比。
此刻,江豐在北城外沿著南水踽踽而行,一邊感嘆有錢人的好處,一邊觀賞遠遠近近的秋景,真是美呀。
可是,有個人卻引起了江豐的注意。
這個人很普通,衣著打扮都很普通,從頭發到表情動作幾乎找不出一點兒與別人不同的地方,但江豐就是覺得他很可疑。
——可能是男人的天生第六感吧。
而這個人也是從城里出來的。雖然這一路之上這人變了好幾次裝,有好幾次甚至還變裝成了一個滿身油膩將臉糊得甚至連他爹娘都認不出來的小乞丐,但江豐還是認出了他,因為他的目光一直盯著一輛馬車。
這輛馬車也很普通,普通得你甚至很難把它與南陵城首富李灝聯系起來,但它確確實實是從英武街的李家府邸里試出來的。
這個人一直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
江豐的心里猛然咯噔了一下,這個家伙?不會是想攔路搶劫的強盜吧。或者是想綁架勒索的綁匪?
——車上的人說不定就是前幾天曾經被花間派采花使光顧過的李灝的獨生女——李靈兒。
說不定從這個家伙的身上追蹤到花間派的蛛絲馬跡。
呃,不能追丟了。
馬車進了北城外南水河畔的一座莊園。
低調奢華的大門,嘭的一聲,將世間的喧囂糾結關在了外面。
那個鬼鬼祟祟扮成乞丐的家伙在園外徘徊了一盞茶的工夫,居然走上臺階,嘭嘭嘭開始敲門:“老爺太太,行行好,賞兩個錢吧。”
園內回答他的只有一個字:“滾!”
那人一邊嘆氣,一邊裝作餓暈的樣子,蜷縮在墻角休息。
又休息了一盞茶的工夫,確認里面卻是不會出來好心的老爺太太打賞,這才怏怏地拄著棍子離開。
可是,細心的江豐卻發現,在他剛剛蜷縮的墻角,多了一處不是很明顯的圖案——蓮花。
這是什么?!
江豐雖然不能確認這個蓮花圖案是不是花間派采花賊的印記,卻能夠確信,這個家伙不是什么好東西。
江豐天生一副俠義心腸,有著所有仗劍江湖的少年們愛管閑事的熱血精神,他實在很想進去幫助這家莊園的主人對付這個不懷好意的強盜,拯救李家大小姐于水火之中,但又知道自己能吃幾碗干飯。
他雖然很想退而求其次,進去通知莊園的主人做好防范采花賊的準備,但又清楚地知道,假如自己就這樣冒冒失失地闖進去的話,弄不好會被這家主人把自己當成采花賊給抓起來扭送官府里去。
所以,他決定返回城里,召集自己的同伴一起來看看這究竟怎么回事。
——至于說要不要繼續追蹤那位梅大俠請他過來幫忙,思考再三還是決定算了,誰知道他是不是這幫強盜的同伙呢。
在城門口,他碰到了把“盜俠馬面”跟丟了正不知所措的三人組。
江豐把事情的經過跟他們一說,立刻燃起了他們的少年熱血。
特別是寧守信,堅信那個鬼鬼祟祟的家伙一定是花間派的采花賊,并對著青衣姐的在天之靈發誓,要將這幫采花賊一網打盡。
當四人組再次馬不停蹄趕到北城外李家莊園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四人組使用他們三腳貓的功夫躍到院墻上,找了處隱秘的位置一邊數著天上的星星一邊靜等采花賊的到來。
天很冷,星星很亮,像是燒餅上的芝麻粒兒。
——好餓啊。
在又冷又餓的折磨下,他們一直等到三更天,還不見采花賊的身影。
孟浪首先存不住氣了,在江豐后肋骨上使勁捅了一下,怨聲載道:“喂,你到底看清楚沒?怎么還沒來?”
江豐也著急,但又不得不耐著性子安慰他:“再等等,一定會來的。說不定他們晚飯吃壞了肚子正在哪個旮旯里方便呢。”
孟浪塊頭兒大,被冷夜的風折磨得最慘,也是最沒性子的一個,揶揄道:“來了又能怎樣?就憑我們四兄弟這幾招三腳貓的功夫,到時候還不知道誰抓誰呢。要我說呀,應該通知梅大俠來幫忙才是。”
這話立刻激起了其他三個人的同仇敵愾。
特別是寧守信,咬牙切齒地道:“阿浪,別再提那個姓梅的,一提就一肚子氣,看他猥瑣樣兒,誰知道他是不是采花賊的同伙呀。”
江豐立刻點頭同意道:“就是就是。即使他不是采花賊的同伙,我們也沒有錢去請他了呀,那個老錢迷。”
明輝正用衣服的下擺使勁擦著鐵劍——那本是他們在英雄樓外張橫李扈那里租來的,但后來覺得用著很順手,就自作主張掏干凈身上的錢買了下來,一直視為自己闖蕩江湖的寶兵利器,沒事的時候就用衣服擦呀擦的,一絲不茍的,道:“我覺得,我們既然想要在江湖中闖出一番名頭,就不能事事依賴別人,我們要用自己的劍為自己打出一番天地,就從今夜開始。我堅信,我能行。”
——勵志少年呀。
被三兄弟一陣圍攻,孟浪敗下陣來,在臉上輕輕扇了幾下,吐著舌頭道:“好啦好啦,當我多嘴。”
明輝擦劍的手突然停下來,側耳聽了一陣,沖著其他三人“噓”了一聲:“來了。”
話音剛落,只見五道白影在遠處的墻頭晃動了幾下,猶如被風吹起的荻花,輕飄飄地落入院中。
幾個起落,便直奔最中間的一座精致的閣樓而去。
——那是內眷居住的地方。
此刻,閣樓內還亮著燈,窗欞上映著人影。
其中一個像是首領模樣的白影沖著同伙擺了擺手。
其余人住腳,隱在樹后,而他自己則提身向前,一個縱身,躍上二樓外的樓臺,借著伸在上面的樹枝的掩護,悄悄地靠近窗戶,一點一點地……打算在窗戶上弄個洞偷看。
可是,還未靠近,卻感覺到下面隱在樹叢后的同伙正沖著他不停地擺手,似乎在提示著什么。
那靠近窗戶的白影很不爽,心說你們都什么毛病呀,在這緊張刺激的時刻還有心情唱戲,一定是嫉妒,嫉妒我能夠單獨跟李家大小姐在這夜里與本帥哥相會,嘿,想到這里,他居然還和著同伴揮手的節拍低聲唱了起來,吆,吆,切克鬧……
結果,還未唱完,就見一個猶如一只被激怒的貓般的身影突然從樹影里躥了出來,揮動著尖銳的貓爪子。
——劍鋒。
——明輝的刺出的劍鋒。
那白衣人嚇壞了,回身就是一刀。
刀劍相撞,發出一陣火花。
但用劍的終究手生了點兒,被白衣人一道砍得“嘭”的一下跌了下去。
明輝跌坐在地上,捧著被震得發麻出血的虎口,也不知道是驚悸,還是……
如果不是寧守信和孟浪見勢不妙拉著他就跑的話,估計明輝早就被隱在樹叢中的白衣人給結果了。
而樓上,江豐與那白衣人首領也搭上了話。
——是真的搭上了話,倆人在聊天。
江豐沖著那也被明輝一劍給震得驚慌失措的白衣人首領拱了拱手,陪笑道:“這位大俠,想必你也是漫漫長夜無心睡眠,跑這里溜達溜達的吧,嘿,還真巧了,我也是,那你先忙著,我去那邊兒溜達溜達。”
可是,那白衣人卻抬手一劍,指著他的胸口,擋住了他的去路,看著他,怒道:“又是你個臭小子。”
江豐怔道,一指自己的鼻子,道:“怎么?你認識在下?”
那白衣人道:“白天你就鬼鬼祟祟地一路跟蹤我,現在又來壞我的好事,看老子不宰了你。”
——原來,這白衣人就是那白天扮成乞丐的采花賊。
江豐笑道:“哦,原來是老朋友呀,其實,我白天不是跟蹤你,而是看你老兄穿得很單薄,這天寒地凍的,別凍出個一二三來,特意給你送衣服的。你看現在天多冷呀,你冷不冷,要不我把衣服脫給你吧。”
說著,果真將外面的長衫脫了下來,抖了抖,然后,突然出手,將衣服朝著那白衣人揮了過來。
白衣人冷笑,揮劍,將扔來的長衫斬成幾片……
斬完了,剛想冷笑,卻發現江豐……
——太奶奶的,居然跑了。
——太卑鄙了。
白衣人不由失聲罵道:“臭小子你別跑,我保證給你留個全尸。”
江豐道:“不跑?你當我白癡呀。”
然后,沖著前面架著明輝被其余的白衣人給追殺得樣狼奔豕突的三人組大罵道:“剛才是誰他媽把老子推過去的,太卑鄙無恥了。”
他故意大聲說話,目的就是想驚動園子的主人。
其實,園子里的人早在明輝跟那白衣人首領交手的時候,就已經被驚動了。
窗前的那個身影,也早已消失不見。
——燈滅了。
白衣人知道今天的行動要以失敗了,想一走了之,但又不甘心。
這四個搗亂的狗東西,不宰了他們出不了這口惡氣。
拔刀!
出手!
來自鄉下的四人組哪經歷過這樣的場面呀,光憑一腔闖蕩江湖仗劍天涯的熱血是殺不了人的,只好抱頭鼠竄。
如果不是關鍵時刻某間突然亮起了燈光的屋子里有人出箭擊飛白衣人手中的長刀的話,四人組恐怕要橫尸當場。
三尺的長箭,釘在墻上,猶如一道凌厲的天塹,將白衣人和四人組隔開。
四人組被這箭上殘留的殺氣給生生地逼住,停下,望著有燈光亮著窗戶卻緊緊閉著射箭的那個人,冷哼道:“什么人?”
窗戶后面有個冷冷的聲音響起,道:“一人留下一條手臂,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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