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學生們都下課了。嬉笑聲和打鬧聲不絕于耳，太陽正在緩緩地西沉著，將童妙妙站在門口不斷拉客的身影抻得更長了。

        “你說，怎么沒人進來呢？”童妙妙手拿著蒲扇站在門口搖著，轉身對卜學苒說。

        來來往往的學生打量著這個新開的餐館，眼里止不住地好奇，但卻始終沒有人來詢問。

        前面的孩子向身邊的同伴指了指卜學苒她們的店，然后只見她猶豫的搖了搖頭，隨后走遠了。

        奇了怪了，這明明是方圓二公里內唯一的一家餐廳，按理來說生意應該會很好，現在怎么卻跟沒人往里進呢？

        童妙妙的小嘴在門口嘰喳個不停，言語中的抱怨被旁邊賣獸皮的小販聽到。

        “要是我的話，你們這家店，我也不敢進。”小販如是說。

        卜學苒聽到這話急慌慌的詢問道，“為什么不進來啊？”

        “你價格表要放外面啊。”小販沒有賣關子，直接告訴了她。

        學生的生活費都不多，在這個世道里，吃的東西又不便宜。遠遠看這家店又如此特立獨行，和其他店格格不入。

        學生們生怕店里的東西賣得太貴，一不小心就要吃掉大部分生活費，怕以后的日子要餓肚子。

        童妙妙進屋把小販說的話轉告給正在糾結價目的卜學苒。

        這不，之前去其他餐館打探情報可不是做無用功，現在就可以根據其他餐廳的價錢來定價。

        一頓能吃得飽的自助要十個銅幣，如果學生要點餐，那么也應該讓他們用不到十個銅幣吃飽。更何況，她們的廚藝可不比碧樸酒莊，又怎么能賣那么高的價錢呢？

        “一頓六個銅幣怎么樣？”卜學苒略加思索之后，覺得以他們現在的菜單，這個價錢最合適了。“孜然烤土豆、番茄炒大頭菜、甜菜燕麥飯。”

        還沒有穩定肉類來源的小店，倘若肉要從外面進，那每人吃肉的成本就要三個銅幣，而且還吃不飽。所以現在她們干脆不做肉菜，有什么做什么，等看看情況之后，到賣活牲畜的地方買幾只自己養起來。

        “聽你的。”童妙妙拿來一塊牌子，把價格和價目表都寫在了板子上，掛到了外面的墻上。

        見到價目牌被掛了出來，學生們紛紛走上前來查看。

        “不是很貴。”手拿魔杖，但是身著盔甲的男孩對著旁邊隨行的女孩子說。

        女孩子看了兩眼今天的菜單和菜價之后，直接走進了小店，男孩則是在后面跟了上來。

        店內，桌椅有規律地被擺放在里面。有著兩人桌、四人桌、還有一個大大的圓桌。貼近吧臺處還有一個桌子，供獨自一人來吃飯的時候使用。一共能容納不到四十個人。

        每張桌子上還都放著一個袖珍的小瓶子，瓶子里插著卜學苒從庇護所的森林里尋來的花。正值花季的不知名小花散發著淡淡的香氣，柔和的香氣襯得店也溫暖了起來。

        二人尋了個靠近吧臺的雙人桌坐下。

        “老板！”女孩沖卜學苒揮舞著手臂，卜學苒笑著喊了童妙妙，讓她去接待屬于她們的第一個客人。

        “有什么能夠幫助你嗎？”童妙妙拿著一個大大的水壺，水壺里是冰涼的水兌上沙棘汁。

        二人喝了一口沙棘汁，“好酸。”女孩的小臉皺了起來，口中不自覺地分泌起了唾液。咽下之后嘴里回甘，涼涼的，和這炎夏很配。

        “兩個套餐，一共是十二銅幣嗎？”女孩示意了一下外面掛著的牌子，向童妙妙問。

        “是的。”

        “那就來兩份吧。”

        “好的，你稍等哦。果汁不夠的話叫她。”童妙妙指了指坐在吧臺里的卜學苒，然后走進了廚房。

        卜學苒剛想起身幫忙，童妙妙就把她按在了座位上，“你別動，我來。”

        想著以后卜學苒在店鋪里的時間不會很長，正好趁著人少，童妙妙想自己練練手，這樣以后就不能手忙腳亂的了。

        將甜菜燉到軟爛，再將軟爛的甜菜弄碎，和已經剝過殼的燕麥一起放到鍋上燜。燜出來的甜菜飯清香軟糯。燕麥染上了甜菜的粉紅色，視覺上一點都不沖突。

        飯是提前就燜好的了，稱在碗里，擺成漂亮的形狀就被端了出去。

        女孩睜大了眼睛，輕輕戳了戳坐在她對面的男孩，示意男孩看童妙妙端上來的這碗飯，輕聲說道，“看著還蠻可愛的，不知道味道怎么樣。”

        果然，入口帶著淡淡的甜味，軟軟糯糯。

        女孩瞇起了眼睛，細細地品嘗著。

        紫霧蔓延的這段日子，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再去做甜食了。而女孩的年紀不大，剛剛十五六歲的樣子。她上次吃甜食恐怕是在四五年前了。

        又抿了口沙棘汁，嘴里的酸味襯得甜菜飯更甜了。

        男孩卻沒有女孩這么斯文，而是大口地吃著。

        女孩見男孩吃飯太急，皺著眉頭小聲訓著他，叫他慢點吃。被罵了的男孩子也沒有生氣，傻傻地笑著。

        “來了！”童妙妙端著孜然烤土豆和番茄炒大頭菜上來了。

        就在這時，又陸陸續續地進來了幾波人。他們各自分散坐下，喊吧臺里的卜學苒點餐。

        反正也沒什么別的套餐，卜學苒紛紛回應，記下人數后走進了廚房。

        廚房里童妙妙正在忙前忙后著。

        “又來七份。”沒等童妙妙攆人，她直接拿起飯鏟子盛了七份飯，端到了大堂上。

        別的卜學苒就幫不了她了，菜都是之前洗好切好的。如果卜學苒真的上手了，那這個飯館可就真的沒辦法開了。

        最早進來的兩個孩子的菜已經上齊了，孜然烤土豆的香味充斥著整個飯館，久久不能散去。

        隔壁桌的人正抻長脖子向這邊張望著，看著吃得正香的二人，吞了口口水。

        陸陸續續的，這七桌菜都上齊了。

        “好吃！”

        卜學苒眼神微變，這么常見的家常菜在這里卻已經算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了。能供得起孩子上學的家庭可以說得上是比較富裕的家庭了，那南區那邊呢？

        除了南區還有沒有更加食不裹腹的人呢？

        她在心中輕輕地嘆了口氣，“食物還是不夠啊。等下，去換點新的種子吧。”

        ——

        外面的天已經完全黑了，但這條路上卻還燈火通明著。

        街邊的商店，家家的門口都燃著燃油燈，卜學苒她們也不例外。

        不知道這盞燈究竟是在為自己打廣告，還是為來往的學子們照亮。

        “啊？已經沒有了？”扎著高高馬尾辮的女孩語氣失落地說。

        第一天開業，兩個人并沒有準備出多少食材，只準備了50份，這會竟然已經全部賣光了。

        如果現在重新洗菜切菜的話，那明天的菜就不夠用了。

        卜學苒實話實說，將她們此時的情況告訴了女孩，并讓她明天再來。

        “也是啊。現在食物那么難買。”女孩的嘴角微微下垂，臉上寫滿了失落。

        詢問了開店時間后，卜學苒送走了這最后一位小客人。

        “可累死我了。”童妙妙坐在椅子上垂著大腿。

        卜學苒將沒有收拾的碗筷撿起，拿到廚房清洗干凈，然后對著已經癱倒的童妙妙說，“食材還是供不上，這樣下去不行，賣得比種得快。”

        “你明天就別來了。”童妙妙半死不活地說。

        拿起抹布抹了下桌子，伸手將桌椅擺齊，然后開口說道，“我在你都這樣，不行給你找個幫手吧。”

        “別了吧，現在都掙不了多少錢。”

        每個月要五十個銀幣，今天一天的流水是三個銀幣。如果刨除租金和菜錢，那確實掙不了多少錢。雖說卜學苒的蔬菜成本比不上衛幕城的價格。

        沒有肉菜還是不行。

        “以后我天天給你打兔子過來，你再加一道烤兔子？”

        碧樸酒莊的烤兔子賣的是五十銅幣半只，如果她們也賣五十銅幣，那么就是凈賺了。雖然做法肯定不如酒莊做得專業，但是孜然一撒上去，那香味已經可以告訴人們，有的時候做法也不是很重要。

        但是童妙妙這時候就有點猶豫了，回想起賣獸皮商人今天說的話，“可是會不會太貴了，不是說孩子們都負擔不起嗎。”

        “會有能買得起的。大不了現殺現烤嘛。”話音剛落，卜學苒轉過頭去看著童妙妙，一字一頓的說，“你應該不會處理兔子吧。”

        “你猜對了。”童妙妙目光透露著絕望，“兔兔那么可愛怎么可以不吃兔兔”

        “我還是給你找個幫手吧。”卜學苒沒有理會這個戲精，自言自語地走出了店門。

        ——

        幽暗的路燈也難以阻擋人們相聚的心愿，鄰里鄰居在歐頌街上借著微弱的燈光聊著天。

        房間里借著壁燈練習施咒的少女，眉頭擰成個結正翻看著筆記，仔細的回憶著老師課上的要領。

        正要再試，樓下母親的喊叫嚇得她一哆嗦，差點把筆記順窗戶扔出去。

        “南珍！你再敢自己出城我就打死你！”

        屋里傳來叮咣摔東西的聲音。

        “媽！別扔啊！這都是花錢買的！”南珍在屋里大呼小叫著。

        門被粗暴的打開，南珍呲牙咧嘴跑了出來，跟在南珍后面飛出了一個印著貓頭的抱枕，抱枕準確無誤的砸在了她的頭上。

        南珍吞了口口水，慶幸這只是個抱枕。撿起來拍了拍上邊的灰，發現自己面前站著個人。

        “是你啊！”南珍驚喜道。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想要讓南珍去餐廳幫忙的卜學苒。

        她掛著恰到好處但仔細看還是很僵硬的微笑，緩緩開口，“你會處理兔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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