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章
兄長戰死疆場,父母痛失愛子,母親至今不肯原諒父親。他是寧遠候府唯一的繼承人,他的夫人必然是名門閨秀。
一瞬間,衛翎甚至生出一種可笑又可悲的念頭,或許他和她就此離開京城,去看他們都向往著的天南海北、江山如畫。可終究,這些話說不出口。因為心里明白,那不只是對自己家族的背叛,更是對鳳宛的侮辱。
他咬著牙,指天發誓。“鳳宛,無論我父親答不答應,衛翎不改初衷,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找出真相。”
又是凄涼一笑,鳳宛聲音輕的不能再輕。“說的跟真的一樣。”
相對無言,一陣沉默。鳳宛垂頭沉思,半晌斂去悲戚,將脊背挺的筆直,“衛世子,我有幾句話想要對你說。”
“你說。”衛翎帶著期望,卻也因稱呼的改變,帶了惶恐。
“第一,我們鳳家的人,可以死,不能屈死。”
“我懂……”
鳳宛打斷他。“第二,鳳家既然會定罪,那么你我二人的婚事,就此作罷。”
“什么?”衛翎呆住。
“你是候府世子,又是家中獨子,你家從龍有功,此后必定青云直上。我是罪犯之女,蒙受不白之冤,定然再不能與你締結良緣。”
她從袖中抽出“流瑩”劍,遞還給衛翎。“這是你贈予我的禮物,今日還給你了。”
衛翎不肯接,一推一送,鳳宛身法飄忽,進退之間已將寶劍塞入他懷中。
“衛世子,多謝你今晚來告訴我這些事,讓我早些知曉將要面對什么。不至于明天措手不及。”她一邊退,一邊對衛翎施了一禮,“多謝!”
"宛宛。"衛翎大急,撲過去想要留下鳳宛,可他的功夫卻遠不如鳳宛,指尖拂過袖子,少女拂落他的手,施展輕功,飛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鳳宛!”衛翎大喊一聲,卻再無人回應。唯有風起,吹起湖水陣陣漣漪。
衛小山聽見聲音,趕緊跑過來,見他失魂落魄地看著前方發呆。
“世子。”他上前扶住衛翎,覺得自家世子真是可憐,鳳家小姐也真是狠心絕情。可轉念一想,人家蒙冤受屈家破人亡,寧遠候府卻冷眼旁觀。就算他的世子滿心委屈,也抵不過人家的錐心之痛。
他嘆了口氣,“咱回去吧。趁著侯爺還不知道……”
說到這,他噤了聲,侯爺怎會不知道,說不定侯爺早就料到鳳家小姐會如此決斷,才把世子交給他看守。
主仆二人立在橋頭,都垂頭喪氣,頹廢的姿勢如出一轍。好半天衛翎把流瑩劍收在懷中。
“回吧。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從前我浪費了太多時間,今日才發現自己百無一用。”
“您別這么說。”衛小山小聲安慰他,“鳳家小姐誤會您了,以后找到機會,把事情解釋開。”
衛翎語調中透著傷感,“我難過不是因為她誤會,而是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她也未必是誤會,不過想的比我更深,也不愿我在她和家族之間為難。”他苦笑,“小山,原來我心里那些不服氣,真如父親所言,一錢不值。”
衛小山沒接話,眼看著衛翎下了二分橋,在湖邊晃悠悠往前走。他寸步不離地跟著,隨時打算伸手拉一把,生怕主人一個不慎,或是一時想不開栽進湖里。
衛翎倒沒想過此時人家在擔憂他尋死,他正反復咀嚼鳳宛那句話,“跟真的一樣。”可不是如此,再如何真心,做不到,一切也成了假。
月亮漸漸被云層遮住,湖面上升騰起大團大團霧氣。遠處似乎傳來又細又輕的歌聲,初時低不可聞,漸漸清晰了起來。寂靜中有人在清唱。
“只恐輸贏無定居,治由人事亂由天……”
夜半歌聲,又是用假嗓兒,聽的衛小川頭皮發麻。又聽見那聲音繼續唱。
“這些含冤的孝子忠臣,少不得還他個揚眉吐氣;那班得意的奸雄□□,免不了加他些人禍天誅……”(引用《桃花扇》)
衛翎心中一動,展目望去。
不知何時,前方不遠處的“明月”橋拱下,蕩悠悠飄出一條小船。船尾有個艄公撐篙,船頭站著個穿白掛素的男子,手里一把白紙折扇,大半夜涼嗖嗖,他依舊有一下沒一下扇著扇子。因離得遠,到是看不清容貌。
白衣男子朗聲對他喊話。“那邊可是姓衛的小子?”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了過來。衛小山嗖地竄到衛翎身前,“什么人?”他大聲喝問。
衛翎伸手把小山扒拉到一旁,對著船上的人拱手為禮,“這位兄臺唱的真好,是非曲直自在人心。在下衛翎。”
也不見那船夫如何使力,小船的速度忽然加快,似乎有巨大的力量向前推動,不過瞬間已與衛翎相距已不到一丈。隨后,艄公將篙桿豎起,抵住河堤,將船穩穩停住了。
衛翎看不懂,衛小山卻有些心驚。這艄公兩膀臂力非凡,不知是什么來頭,還有白衣人,鬼氣森森,卻指名道姓問上自家主子。
到了近處,這才看清楚,白衣人二十七八歲年紀,長得甚美。修眉鳳目,鼻管挺直,薄薄的唇帶著冷峭,竟是個男生女相的美男子。只是這人神色清冷,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衛翎,半晌丟出一句話。
“衛翎,想救鳳家么?”
衛翎一愣,“自然是想。”
“真的?”
“真的。”
白衣人眉毛一挑,右手的折扇啪嗒一聲,在左手掌心一合,“上來說話。”
~~
直到躲開官兵,翻墻躍入后宅,鳳宛的身子還在打顫。
她失魂落魄回到院子,里面燈火明亮,老福和鳳宣正圍著個銅盆燒紙錢。門口或站或倚,聚著幾個貼身丫鬟和鳳宣的小廝,有眼尖的最先看到她,忙對屋里面回話。
“大小姐過來了。”
鳳宣正望眼欲穿地等姐姐回來,聽了聲音,急忙迎出來。“阿姐,你可回來了,如何,你可見到……”他看了眼身旁關切好奇的下人,止住問話。
鳳宛勉強對他點點頭,繞過他走進房中。走到祖父遺體之前,雙膝跪倒,將頭觸地,心中如同巖漿一樣翻滾著。
大廈將傾,伸冤無望,獨立難支,到底怎么辦?好半天,她的抬起頭,站了起來。
她起身吩咐門外的仆從,“時候不早了,你們下去歇息吧。”下人們見她臉色不好,也不敢多問,行了個禮,紛紛退了走了,房中就只剩下鳳家姐弟和老福。
等人走沒了,鳳宣這才敢小心翼翼地問:“出了什么事?阿姐,你見到衛翎哥哥沒?他怎么說?父親如今是什么情況?
鳳宛沉吟片刻,輕聲道:“小宣,福爺爺,咱們鳳家和白山書院都保不住了。”
老福跟著鳳伋走南闖北一輩子,也看盡了世態炎涼,人情冷暖。他在鳳宛伏地哀傷之時,心里已經明白了□□。事到如今,他倒是平靜下來了。
“大小姐,得提前做些準備。”
鳳宛點頭,鳳宣卻還不明白要準備什么,只是不能相信衛翎不肯出手幫忙。“阿姐,是衛家不肯相幫么,衛翎哥哥是怎么跟你說的?”
鳳宛真是不知該怎么回答,猶豫再三,她聲音有些發顫。“也許是不肯幫,也許是幫不了。”
鳳宣呆立片刻,淚水奪眶而出。“阿姐,原來都是騙人的,衛翎哥哥也騙人。他曾經對我說過,一輩子都會對你好,他怎么可以這樣……”
鳳宛和衛翎議親之時,鳳宣背著家人跑去找衛翎。還讓他賭咒發誓,衛翎笑吟吟的,但果然指天指地,當著他的面做出了承諾。
他本將衛翎當作最后的希望,就連鳳宛都沒想到,在弟弟心中,衛翎的承諾會如此重要。
“衛家只是先考慮了自己的利益。咱們以后不要再把希望放在別人身上。小宣,別哭,現在沒有時間給你哭了。你聽我說。”
鳳宣揉著眼睛抽噎,“阿姐,我這輩子就只哭這一次。我發誓,從今以后都不哭了。”他一面說,淚水大顆大顆的從眼角滑落下來。
鳳宛硬起心腸,索性不去看弟弟,“他說新君要盡快定了父親的罪,給孫閣老和羽林軍一個交代。恐怕明日就有鈞旨,咱們得提前有所準備。”
“哪些……準備?”
“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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