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似乎是在他之前的最后一場，看起來除了和他的那場，盛旌揚還有別的約戰(zhàn)。

        遍布全場的廣播忽然開始播報：“紅方vs藍(lán)方，當(dāng)前賠率1:49，欲購從速，買定離手！”

        顏無殊才注意到擂臺上還有一人，身量挺高但略有些單薄，年紀(jì)看起來比盛旌揚大，眼神沉穩(wěn)，和盛旌揚分別站在擂臺一側(cè)，手上還纏著絲帶，恰好是一紅一藍(lán)。

        藍(lán)方的異能者肉眼可見的更老練有經(jīng)驗，然而觀眾一邊倒的吶喊盛旌揚的名字，這震天的呼喝聲比顏無殊剛來時大了何止一倍。

        隱約能從離得近的觀賽席聽到交談，藍(lán)方似乎是黑角斗場的常客，曾經(jīng)一度制霸角斗場的狠人。

        顏無殊緊張地看向兩人，隨著決斗哨聲吹響，他便咬著唇緊張地看向擂臺，期望著能從中獲取些有用的信息免得等會兒被打得滿地找牙。

        然而他失望了，這場較量似乎根本不是一個層面的戰(zhàn)斗，開場前那人似乎說了些什么，隔著很遠(yuǎn)的距離他也能看到盛旌揚似乎是笑了，不過瞬息之間，短暫的交手，那人狠狠倒在擂臺圍欄上。

        顏無殊甚至沒有看清盛旌揚是怎么出手的。

        只見藍(lán)方口吐鮮血，大約是見了血，臺下觀戰(zhàn)的異能者情緒愈發(fā)激昂，還有半場開香檳慶祝的，也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壓了藍(lán)方的，吹口哨給藍(lán)方加油，說要賺個大的讓這里的賭狗賠的連底褲都不剩。

        顏無殊看出藍(lán)方其實沒什么勝算，他的實力顯然不如盛旌揚，大約不甘心就這么被后來者擊敗，眼神逐漸發(fā)狠，不要命似的沖向場中閑庭信步的盛旌揚。

        然后再度被一腳踢翻，這回顏無殊勉強(qiáng)看清，盛旌揚在動作時身上會有一層淺淺的紅光，在一瞬間遍布整個擂臺甚至蔓延到臺下觀賽區(qū)，甚至連顏無殊這么遠(yuǎn)的地方，都能隱約感受到。

        令人渾身戰(zhàn)栗的澎湃戰(zhàn)意。

        擂臺上的對抗還在繼續(xù)，那名藍(lán)方挑戰(zhàn)者的異能似乎是冰，除了肉搏，他還不間斷的使用異能試圖偷襲盛旌揚，然而沒用，都被盛旌揚暴力擊碎。

        一次又一次的擊潰對方的攻勢，顏無殊甚至能隱約看到他發(fā)亮的眼睛和勾起的嘴角。

        又是幾次拼盡全力的對攻，藍(lán)方依然沒能達(dá)到效果，大約是覺得無聊了，臺上的青年眼神逐漸不耐，在迎接又一次攻勢時突然曲膝猛地一記砸在對方的腹部，接著摁住對方腦袋往地上用力一摜。

        沖擊力甚至產(chǎn)生了氣流，頭顱撞擊地面的悶響讓顏無殊心跳猛地一顫，甚至閉著眼不敢看，幾秒后勉強(qiáng)戰(zhàn)勝恐懼往那邊瞟了一眼，倒地的那人面著地趴在擂臺上，周圍一大灘血跡，在光束聚焦下猩紅得刺目。

        他看見盛旌揚松手起身，整個角斗場再度被引燃，喧鬧震天，熱烈的氛圍中唯獨顏無殊整個人渾身發(fā)冷。

        “藍(lán)方失去行動能力，紅方勝利！”

        眼睜睜看著角斗場工作人員將臺上生死不知的藍(lán)方拖下臺，顏無殊忍不住目光追隨，只覺得那就是自己之后的下場。

        一想到這他就害怕得發(fā)抖。

        可他無處可逃，結(jié)算創(chuàng)造出的短暫休息時間很快結(jié)束，有戴著同樣面具的人來到候場區(qū)：“先生，到您約戰(zhàn)的場次了。”

        顏無殊沒動，工作人員面露不耐，又說了一遍。

        他知道自己無路可退，只能慢吞吞不情不愿走出去。路過工作人員時，對方抓住他利落地把什么東西系在他手腕上。

        他低頭一看，是那條藍(lán)色絲帶，上面還沾染著血跡，顯然是剛從那個人手上扒下來的。

        顏無殊要哭了。

        候場區(qū)通往擂臺的小路很長，需要穿過一大片觀賽區(qū)。

        顏無殊抱著絕望無助的心情一步一步踏上這條路。

        會來黑角斗場的異能者大多不是善茬，在他路過時一邊用惡意的目光打量他，一邊嬉笑嘲諷。

        “哪來的小雞仔？這身板上去怕不是盛旌揚一拳就打死了。”

        “看板上寫著呢，這個是主動約戰(zhàn)方。”

        有人怪笑：“這也太不知死活了！”

        “你說他是會被斷手?jǐn)嗄_，還是和剛剛老楊一樣，腦袋boom！”

        “老楊也是角斗場的老人了，盛旌揚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啊。”

        “你也不想想盛旌揚一年前剛來時挑戰(zhàn)老楊那股不要命的架勢，當(dāng)時雖然打不過，但我早就猜到會有這么一天。”

        “他這異能名字給的太含蓄了，什么無上榮耀啊，分明是勝負(fù)欲野獸，非得把一切看上的對手咬碎咬爛才算舒坦。”

        “哈反正以盛旌揚的異能，非死即殘咯。”

        “小雞仔保重啊！”

        嬉笑間甚至有人惡意拌他的腳，顏無殊沒見過這陣仗，險些被絆倒，又是引來一陣哄笑。

        哄笑中顏無殊穩(wěn)住身形慌慌張張快步往前走。

        他不知道的是，昏暗的觀賽區(qū)里，有兩個人自兩個方向望向讓他，目送著他奔向擂臺。

        只是其中一人微微皺眉，另一人嘴角雖然略微揚起，眼神卻沒有笑意。

        好不容易熬過了這一段，他卻連喘口氣都不敢，因為更讓他恐懼的存在在他面前出現(xiàn)了。

        擂臺的燈光亮得刺目，他能清晰看到對面男人任何細(xì)微的神情，自然也能看清他的長相。

        就和他囂張的紅發(fā)一樣，盛旌揚連五官都寫滿桀驁不馴的味道，上揚的劍眉下一雙神采飛揚的琥珀色眼睛，在微黑的皮膚上分外醒目，野性十足。

        從他踏上擂臺開始，盛旌揚嘴角揚起，微微抬頭居高臨下看著他，酷似獸瞳的琥珀色瞳眸牢牢鎖定住他。

        隔著面具他自然分辨不出顏無殊的長相，只能從縫隙里看到一雙漂亮的眼睛，這對盛旌揚來說也不重要，他僅是從身形判斷顏無殊的年紀(jì)和武力值。

        顏無殊也說不上來對方是什么樣的目光，只覺得很可怕，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顏無殊，顏家家主，s+異能者。”每說一個標(biāo)簽，琥珀色的眼眸就愈亮一分。

        顏無殊終于想起在哪見過類似的眼神，是獅子看獵物時的眼神。

        盛旌揚的眼神遠(yuǎn)比獅子冰冷的眼神更興奮，卻更殘忍無情。

        “打遍京華無敵手，跪求一敗，盛旌揚趕緊來送死？”

        顏無殊很想否認(rèn)，但這確實是他說的，只能欲哭無淚地用很小的幅度點頭，小到肉眼難以分辨。

        可對面的紅發(fā)青年還是看到了，嘴角揚起興奮的笑容。

        “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否則我會讓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我最討厭有人挑釁我，尤其是——廢物。”

        聽出他眼神和語氣里的殺意，顏無殊已經(jīng)控制不住發(fā)抖，甚至開始冒汗。

        “紅方vs藍(lán)方，當(dāng)前賠率1：100，欲購從速，買定離手！”

        伴隨著哨聲，決斗正式開始。

        顏無殊腦袋發(fā)懵，還沒反應(yīng)過來，腹部一陣劇烈疼痛，比上次雷鳴打他還要疼一百倍，顏無殊甚至懷疑自己的內(nèi)臟都被打成一團(tuán)漿糊了。

        他被狠狠摜倒在地。

        似乎察覺到他對戰(zhàn)斗的生疏，對面的盛旌揚沒有進(jìn)一步動作，站在原地用冰冷的眼神居高臨下看著他。

        “這就是你的程度？”

        “我說過了吧，我討厭有人挑釁我，尤其是廢物。”

        顏無殊疼得渾身打顫，已經(jīng)沒有精力再琢磨他的話語，靠在圍欄上虛弱地低著頭。

        看出顏無殊內(nèi)里的虛弱和恐懼，并非偽裝，盛旌揚神情陰翳，擂臺上若有似無的紅光彌漫。

        琥珀色的眼睛寫滿嫌惡：“連我一招都擋不下的廢物，這就是第一異能世家家主？”

        “未來的審判會會長如果是你這樣的廢物……”

        顏無殊敏銳地察覺到了愈發(fā)濃烈的殺意，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離死亡如此之近。

        盛旌揚是真的想要殺了他讓他徹底消失。

        紅光愈盛，可顏無殊連掏出藥水的力氣都積攢不出來，情急之中垂著頭的少年猛地抬眼。

        以為他必死無疑已經(jīng)提前開始?xì)g呼的觀眾們只見一道耀眼的光芒瞬間劃破黑暗。

        已經(jīng)蓄勢待發(fā)棲身而上的盛旌揚竟被這道光芒生生阻攔住。

        全場安靜了一瞬，紛紛看向光芒落點，一支耀眼的光矢插在盛旌揚身后的圍欄上。

        把目光從美麗耀眼的光矢上收回，盛旌揚臉上的怒氣逐漸轉(zhuǎn)化為興奮，再度用一開始那種看獵物的眼光看著靠在圍欄上的顏無殊。

        “這就是決心之矢？有點意思。”

        顏無殊勉強(qiáng)抬頭對上他的視線，看見他興奮的眼神，害怕得快哭了。

        他還是沒法對活物使用決心之矢，只是情急之下想到了通過對死物釋放決心之矢來延緩對方的進(jìn)攻。剛才他就是瞄準(zhǔn)了盛旌揚身后的圍欄迫使對方中斷攻勢。

        然而盛旌揚沒有給他更多喘息時間。

        下一瞬代表榮耀的紅光大盛，全場都被戰(zhàn)意彌漫，盛旌揚發(fā)起了更猛烈的攻擊。

        顏無殊故技重施，不斷阻撓盛旌揚的攻勢，然而他身子弱，腹部那一下已經(jīng)讓他渾身冒冷汗連站著都困難，精神難以集中，決心之矢的防御出現(xiàn)疏漏，轉(zhuǎn)瞬就被盛旌揚近了身。

        好不容易近身的盛旌揚自然不肯放過這樣的好機(jī)會，朝著他的面門狠狠一擊，顏無殊拼盡全力躲避，可他的反應(yīng)速度如何能比得過盛旌揚，縱是運氣好閃對了方向依然被擦到了臉頰。

        “咔嚓”，面具隱隱傳來碎裂的聲音，臉頰一側(cè)火辣辣的痛。

        顏無殊已經(jīng)顧不上面具，因為盛旌揚的下一擊已經(jīng)來了，這回受傷的是腿，他被狠狠絆倒摔在地上。

        受擊的部位火辣辣的痛，痛得顏無殊快忍不住眼淚了。

        恍惚間他感到有人掐著他的脖子將他提起來。

        刺目的光束打在眼皮上，顏無殊顫抖著睫毛勉強(qiáng)睜眼，恍惚看到一雙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眼睛，里面寫滿了興奮和嗜血的戰(zhàn)意。

        偏深的大手扼住天鵝般修長白膩的脖頸，像是對待不聽話的獵物般猛地收緊。

        窒息感傳來，顏無殊痛苦地想要掙扎，可他根本抗拒不了對方的力量，反而觸動了本就脆弱的面具。

        銀狐面具的碎片脫落，一點點露出其下白膩的肌膚，以及晶瑩的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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