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恒真，秦昭月，秦天然。坐在桌邊。

        桌面中間是一張請帖。

        前文說到，這次的應聘考生，雖然屬于不同家族，但并不是競爭關系。所以一次友好的聚會是必然的了。這是約定俗成的。

        而且陪考的，往往是家族里有名望的人。相互交流結識，也不是一件壞事。

        地點是徐家的一個別墅。

        徐家人擅長風水堪輿。即使玄門世家，往往也會邀徐家的能人來幫忙看風水。徐家也因此被其他家族頻頻示好，積累了龐大的人脈網。是以玄門世家此起彼落，有能力和人脈的徐家卻一直躋身上流。

        所以這種聚會往往由比較中立的徐家人負責操辦。

        提起徐家，秦昭月卻想起黎少陽曾經說過：“徐家人擅長卜卦，因為泄露天機，往往不得善終。”

        三人卡點到了目的地。兩個少年在門口接應：“秦少，兩位秦小姐，這邊請。”

        這所別墅不小，地段很好，環境盎然。

        大廳里已經有不少人了。端著高腳杯彼此交談著。

        秦昭月只是在電視上見過這樣的局面，努力不讓自己四處張望，顯得沒見過世面一樣。

        其實還就是沒見過世面。秦昭月端了一會，就覺得無聊了，拉著秦天然去零食區吃點心。

        秦恒真是無可爭議的秦家繼承人，所以被不少人攔去喝酒，無暇顧及兩個妹妹。

        秦昭月抹了抹秦天然嘴角的巧克力醬：“別再吃酒心巧克力了。這一半都給你造完了。”

        秦天然不理會，反而拉拉姐姐的手，一臉八卦地問：“他呢？”

        秦昭月裝傻：“誰啊。”

        秦天然又露出了她那招牌的促狹的笑容：“那個穿西服，戴眼鏡，長得很好看的那個……”

        秦昭月連忙打斷：“別說了別說了！”

        秦天然：“嗯嗯。”然后繼續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秦昭月。

        秦昭月感覺身上毛毛的：“你看什么。”

        秦天然往嘴里塞了一個巧克力：“你們真的一起睡覺了？”

        秦昭月：“？？？”

        被誤會談戀愛就罷了，自己早就是成年人了，談個戀愛也沒啥。但是睡覺，涉及到清譽……不能忍！

        秦昭月：“我不是！我沒有！”

        秦天然意味深長地說：“我都知道。”

        秦昭月：你知道個屁屁。

        秦天然不依不饒：“你們晚上摟在一起睡覺嗎？”

        秦昭月想象了一下黎少陽摟著自己睡覺的情形，一陣惡寒。

        黎少陽的衣服是扒不下來的，所以睡覺的時候也穿著西服，束手束腳，肯定沒法摟人。

        啊，我在想什么啊。

        她打斷亂七八糟的想法，深知自己當下必須要保證的是自己的清白。她以退為進，實話實說：

        “他睡的沙發。”

        秦天然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秦昭月終于松了一口氣。

        清白保住了。

        時間過半，秦恒真喝了不少酒。

        秦家在各家族中地位本就不低，秦恒真作為術數天才，秦家少主，讓不少人想要借機結交一番。

        秦恒真不卑不亢，談吐優雅，舉止自然，更是男女老少都喜歡的那種年輕人。其中不乏有些面含春色的年輕女子，秦恒真也沒有拒絕，而是大方地留下了聯系方式。

        原因無他。秦恒真已經32歲了，早已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且不說找不到門當戶對的女子，他總是跟著師父游歷，身邊連個女的都沒有。不光秦家人急，他自己也急。

        與此同時，宴會廳角落。

        徐觀止被一個小女孩纏上了。

        這女孩怎么也拉不開，就像牛皮糖一樣粘在自己衣服上。

        他已經完全沒了耐心，但還是強忍著不要發火。

        而這個小女孩就是秦天然。秦昭月上個廁所的空，她就走丟了。因為吃了很多酒心巧克力，她在不省人事的前一秒，抱住了一個和自己哥哥穿得差不多的人……

        秦昭月氣喘吁吁地找到她時，看到拿別人衣襟擦嘴的秦天然，幾乎眼前一黑，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去。

        靠近了，她卻愣住了。伸出去的手，也僵在空中。

        那男子的眼前，竟也蒙著白布！

        此刻她心中只有三個字。

        秦無卿。

        她拉著秦天然退了兩步，連道兩聲抱歉。上下打量著男子，看衣著打扮，似乎是徐家的人。

        秦昭月把手伸到據對方半米的地方，小心地揮了揮。

        好像感覺到了秦昭月的眼神，男子沒好氣地說：“看什么，沒見過瞎子嗎？”

        秦昭月倒是不意外他能感覺到自己。她只是沒想到這人會那么直接。

        這會她也想起來了，黎少陽說過，徐家的嫡系長子，本是一個叫徐觀止的人。但他十歲那年雙目失明，其父決定重新立次子徐觀天為少主。

        可就在前幾年，消失已久的徐觀止以一種洶涌的態勢重新歸來，以果決的手段和強大的力量，重新收攏了一部分徐家舊部，竟想要把少主之位搶回來。

        徐家族長天生軟弱，徐觀天也沒什么手段，徐家實權一直捏在一小撮不懷好意的叔伯手里。此刻見徐觀止歸來奪權，自然不肯將少主之位，乃至族長之位拱手相讓。

        是以本該最風平浪靜的徐家，內部卻爭斗起來。

        秦昭月能將這件事記得那么清楚，是因為她當時和黎少陽討論過，徐家風水堪輿的本事都寫在書上，徐觀止一個盲人，看書都困難，道行不可能超過受到最優教育的徐觀天。

        所以黎少陽說，徐觀止可能用秘法開了天眼，也就是“第三目”。開三目后，即便是蒙著眼，也能視物，甚至讀書。

        秦昭月一直想要見見他，最好是請求他幫幫秦無卿。

        秦昭月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明知故問：“你是徐家人？是少主嗎？”

        徐觀止：“現在不是。”

        這個“現在”說得不情不愿，沒想到他壓根沒有試圖掩藏自己的野心。

        秦昭月假裝什么都不知道，問：“敢問尊姓大名？”

        徐觀止臉上抽了抽，不開心地說：“你是哪家人，怎么什么都不懂？”

        秦昭月：“秦家，秦昭月。”

        徐觀止恍然大悟：“原來是你？”

        秦昭月：“你認識我？”

        徐觀止冷哼一聲：“秦大小姐，恃寵而驕，不繼承連家傳絕學，偏要入世做個普通人。如今居然回心轉意，想考御靈司，誰不知道？”

        這樣的話，這樣的態度，秦昭月倒是見多了。她本以為對方要趕自己走，卻聽他說：“你隨我來。”

        秦昭月心中疑惑，拖著秦天然跟了上去。

        兩人先后進了一個房間。房間中央有一張床，秦昭月把秦天然放了上去。

        徐觀止：“你讀書成績很好，所有人都覺得你是因為熱愛學習才離開家族的。可得知你報考御靈司，江湖中又有傳言說，你是秦家的后手，實際暗中一直在備考御靈司。”

        秦昭月：“……”原來自己還是八卦中心。

        徐觀止：“可直到我看見你，才明白，這些人說的都不對。”

        秦昭月漫不經心道：“何以見得？”

        徐觀止的臉上浮現一絲微笑，左手結印，猝不及防地印在秦昭月胸前。秦昭月后退幾步，竟是感覺喉嚨有股腥甜。

        不過……這人腦子里有那個大病吧！

        不等秦昭月反應過來，徐觀止掐住她的脖子，按到了地上。

        “我……”

        秦昭月頭“砰”的一聲磕到地板上，當場想罵人了，心想這特么玄門世家的少主都是這種仗勢欺人的渣滓嗎？葉知賢混蛋就罷了，你徐觀止連少主都不是，怎么這么狂呢？

        秦昭月想到袖中的法杖，卻沒有行動。

        直覺告訴她，徐觀止沒理由讓她死，黎少陽的存在不該這么早就暴露。

        看著秦昭月的臉漸漸漲紅，徐觀止露出得意的笑，嘴唇湊近秦昭月耳畔，啞聲道：

        “我一眼就看出，你沒有靈力。”

        徐觀止輕笑了一聲，右手卸了力。

        秦昭月翻了翻眼皮，劇烈地咳嗽起來，心說你哪里來的眼。

        徐觀止道：“瞎子總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秦昭月哼了一聲，說謊：“我有靈力。”

        徐觀止的手漸漸放松，從秦昭月的脖頸上拿下來，向下滑去：“真有？”

        他半跪在秦昭月曲起的雙腿之間，在秦昭月腰側和臀部摸了摸，伸手探向她的胸口，想確認一下秦昭月的懷里到底有沒有藏符紙。

        秦昭月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震驚道：“你別碰我！信不信我哥廢了你。”這貨竟然敢輕薄自己。

        徐觀止也是愣了一下，連忙解釋道：“我只是想……”

        徐觀止雖然脾氣不好，卻一直自詡是個君子。他只是想確認秦昭月是個連用符都不會的普通人。

        秦昭月臉上透紅，壓根不想聽他解釋，一怒之下大手一揮，把黎少陽放了出來。

        黎少陽頭重腳輕地出來，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秦昭月被一個男人……按在地上？

        很曖昧的姿勢。

        黎少陽想也不想，一腳就踹在徐觀止腰上。

        人踹人，是物理傷害。鬼踹人，就是精神傷害了。黎少陽沒有現形，只是用的魂體，但力量依然很強，徐觀止毫無防備，竟是直接摔到在地上，咕嚕一下滾到了一邊。

        秦昭月的脖子上已經有了於痕。黎少陽皺緊眉頭，心想怎么不早放自己出來，想現形過來扶她。

        秦昭月搖搖頭，幅度很小的擺擺手。

        黎少陽的存在大家早晚會知道。但他的樣子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啊……秦天然是個意外。

        徐觀止慢慢坐起來，并沒有生氣，反而笑了：“我本來還好奇，你憑什么考御靈司。現在算是明白了，你居然有魂將。這樣我就放心了。”

        秦昭月現在對這個變態一點好感都沒有，心想關你屁事，站起來整理衣服，不理他。

        徐觀止噗呲一聲笑了：“你氣什么？我只是好奇，你沒有靈力，怎么學的驅魂呢？”

        秦昭月看看睡得死死的秦天然，很想嘆口氣：“徐‘少主’，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來我沒有靈力的。算我不自量力，行不行？”

        徐觀止搖搖手指：“我知道你對我有興趣。”

        秦昭月又不想理他了：“徐‘少主’能不能不要總是說一些讓人誤會的話。”

        徐觀止：“我是說，難道你不想讓要無目而視的秘法？”

        哦豁！

        因為剛才的意外，秦昭月差點忘了這茬。

        秦昭月連忙問：“你能幫我？”

        徐觀止點點頭：“我關注你很久了。”

        秦昭月：“……哈哈。”這是什么話。

        徐觀止：“如果不是因為秦無卿和我一樣瞎了眼，我也不會搜尋他身邊有能力的人，終于查到了你。”

        秦昭月：“你查我干什么？”

        “我需要你，”徐觀止說道，“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吧。我可以把開三目的秘法交給你。”

        秦昭月沒想到，自己還未提及，徐觀止倒先開了口，猛地起身：“你說什么？”

        徐觀止：“我給你秘法，你支持我奪得族長之位。”

        秦昭月張張嘴：“族長？”不是少主？

        徐觀止理所當然道：“當上少主，也不算保險，只有占得高位才算。”

        秦昭月還是很不解，問：“你又怎么能確定我能進呢？”

        徐觀止笑了：“我還就是知道，你一定能進。我還知道，如果你有靈力，此時的實力不會在你哥之下。”

        秦昭月被這突如其來的盛贊搞懵了：“為啥？”

        徐觀止：“瞎子總能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秦昭月懶得管這些屁話：“……你想要秦家的支持？”

        徐觀止搖搖頭：“不是秦家的支持，是御靈司判官的支持。后者的分量重得多。我在徐家根基太淺，還是要靠御靈司。”

        秦昭月輕笑道：“秦無卿只是秦家旁系的一個小輩，天賦也一般，單為他的眼睛，不值得我把自己也搭進去。”

        徐觀止笑了笑，指著自己的眼睛：“秦昭月，你瞞得了別人，可瞞不了我。秦無卿在你心中的位置，只怕比你哥還要高。”

        秦昭月：“……”

        幸虧秦恒真不在。

        可愛的尼桑可聽不得這話。

        徐觀止：“你只說答不答應。”

        秦昭月猶豫了。她知道自己的態度代表著秦家的立場，即便秦無卿對自己至關重要，她也應該為家族考慮。

        關于徐家的家事，她和黎少陽討論過。

        按她自己的想法，徐觀止本就是徐家少主，未來的繼承人。因為眼盲被拋棄，如今憑自己的努力想拿回本來屬于自己的東西，天經地義。

        而說起秦無卿。

        她其實沒說錯，拋開個人感情，秦無卿在秦家本就只是一個很不起眼的小輩。若非他刻苦努力，根本無法受到族長的青睞。如今秦無卿失去雙眼，此刻全家族也只有自己這個姐姐會想盡辦法幫他開三目了。

        秦昭月看著徐觀止：“秘法什么時候給我。”

        “等你進了御靈司，度過實習期，我就給你。另外……”徐觀止看起來很愉快，“判官部慕容青色是我師兄。無論大小事，你都可以找他搞定，記在我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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